第103章 誰瞞著誰

　　聽完桃小別的話最先作出反應(yīng)的是洛安，只見他微微皺著眉看向柳憶：“那位人界的郡主……被你殺了？”

　　柳憶搖搖頭：“只差一點。她運氣好，被她那不日前才飛升為仙的師父給救下了?！?p>　　“你為何要殺她？”洛安仍舊緊盯著柳憶。

　　“還用問？”葆迦年歪著嘴角笑道：“還不是因為那位郡主太過蠻橫，難道你忘了她在邕巴仙島之時將別兒傷成什么樣了？”說完探過身去拍了拍柳憶的肩膀又道：“干得漂亮！”

　　而洛安卻朝二人道：“如此一來，這筆賬不是又被算到了桃小別的身上？恐怕此事不會善了?！?p>　　桃小別卻滿不在乎：“我才不怕呢，我爹……我?guī)煾刚f了，一切有他！”

　　而天歌也趕忙道：“我會去同沁兒說，讓她以后都不要再來天芒山，也不要找桃小別的麻煩，否則……否則我就與她恩斷義絕。”

　　葆迦年兩手抱胸疑惑地看著天歌：“你與那位刁蠻郡主到底是何關(guān)系？”

　　天歌便移開目光道：“幼年時在人界的故人而已?！?p>　　“你也說了是故人‘而已’，那今后就望你分得清孰輕孰重！”柳憶面無表情冷冷地道。

　　天歌一聽柳憶之言即轉(zhuǎn)過臉正對著柳憶，鄭重?zé)o比地告訴他：“那是自然，今時今日我仍舊敢說，要是楊沁兒仍有加害桃小別之心，我定會同你一般，毫不猶豫地拔刀相向！”

　　柳憶雖沒有再開口，卻定定地看著天歌，像是想從他的神色中看清楚他所說之言有幾分真假，而葆迦年卻立刻笑道：“看來你是個狠人啊，連昔日故人都要拔刀相向！”

　　天歌也不氣惱，反而神色平靜地向葆迦年問道：“那請問小妖殿下，若是你的一位友人或故人要傷害桃小別，你會怎么做？”

　　天歌的問話讓在場之人都緊盯著葆迦年，尤其是桃小別，只見她歪著腦袋抿著嘴唇，一副等待他作答的模樣。葆迦年便朗聲一笑，顧盼神飛地道：“本殿下不會有這樣的友人或故人。連‘愛屋及烏’都做不到，無論友人還是故人，也不過就是曾經(jīng)認(rèn)識之人。一個僅僅是曾經(jīng)認(rèn)識的人，如今我要如何對他，還不全憑本殿下的心情？”

　　桃小別立刻蹦到葆迦年面前沖他笑瞇瞇地問道：“葆迦年，你說那個楊沁兒該不該殺？”

　　葆迦年便似笑非笑地說：“你若是想她死，她就該殺！”

　　桃小別挑眉一笑又轉(zhuǎn)過臉去問洛安：“你怎么說？”

　　洛安輕輕搖著頭：“不應(yīng)枉造殺孽。”

　　桃小別便仰著頭笑了，笑完她走到天歌面前朝他道：“聽到?jīng)]有，切勿枉造殺孽。我從未說過我要殺了楊沁兒，但她若是非跟我過不去，我自然不會任她拿捏。你可明白？”見天歌點頭，她又轉(zhuǎn)身走向柳憶，輕聲朝他道：“還有你，也不要為了我去背負(fù)那些莫須有的罪孽，你可是不日就將飛升為仙的人，不可如此莽撞。”

　　柳憶點點頭：“她如今有那位上仙師父護(hù)著，我也實難將她殺掉，那就讓她多活幾日，待我也飛升為仙之后再作打算?！?p>　　柳憶的執(zhí)拗讓桃小別有些無可奈何，她沒好氣地叉腰質(zhì)問他：“你是真聽不懂我的話還是裝聽不懂？”

　　柳憶便淡淡地道：“師尊說了，但凡要是欺負(fù)到小姐頭上的人，不管遇到殺戮還是劫難，都是他們的命定之?dāng)?shù)?！?p>　　桃小別一聽是求離上神之言，便再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只得聳聳肩膀撇撇嘴，作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而葆迦年忍不住潰然長笑，然后一邊看著柳憶一邊大聲道：“別兒，你這位師兄實在叫我喜歡，先前我還在惱怒我?guī)煾妇箤⒔^影劍隨隨便便就贈與了他，如今看來，也只有他配得上我家的絕影！”

　　桃小別的眼中也立刻蕩漾出神采，看向柳憶的目光也分外不同，她充滿期待地道：“也不知何時你才能飛升成仙，真希望那一日快點到來……”

　　幾人就這般一路說笑著走出了德馨居的大門，往映雪堂而去，柳憶和天歌并肩走在桃小別、洛安和葆迦年的身后，兩人雖沒有言語，但面色之上都是一片坦然，他們二人像是終于認(rèn)可了對方對桃小別抱有的心意，不再那般怒目而視。

　　那日給眾人授課的是寂世日上神，桃小別一見到他便如一只鳥雀般撲棱棱地飛到他身旁，而寂世日也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望著她。就見她將自己那顆小小的腦袋靠近寂世日，悄聲喊道：“早啊，師父！”

　　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寂世日瞪圓眼睛驚喜交加地看著桃小別，二人神情詭異地相視一笑，再默契十足地點點頭，猶如對上了何種暗號，讓他們?nèi)鐚さ秸娼?jīng)般喜滋滋的暗笑不已。

　　二人的這番表情自然落入了洛安幾人之眼，大家對視一眼皆是一臉的困惑，實在想不明白這位不正經(jīng)的上神與這位不著調(diào)的小妖之間到底有何貓膩。

　　等桃小別回到自己的案幾前坐下時，她身后的葆迦年便湊到她背后悄聲問道：“你與上神說了什么？瞧你們倆笑得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樣！”

　　桃小別便轉(zhuǎn)過頭去朝葆迦年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嘴里則得意地道：“就不告訴你！”

　　而寂世日上神適時朗聲道：“見了本神還不安靜，你們是皮癢了嗎？”說完兩道銳利的目光直朝葆迦年射去，驚得葆迦年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多話。

　　而桃小別趴在自己的案幾上暗自發(fā)笑，心中喟嘆：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的一天總是過得很快，第二日的朝陽剛剛映照天芒山的峰頂之時，有四道流芒如箭羽悄然而至，似有目標(biāo)般無聲無息地鉆進(jìn)了昭辰、珩景、奕瑜和澄黛的寢房之中。

　　不管是已經(jīng)起身的珩景和奕瑜，還是尚睡在塌上的澄黛和昭辰皆是神色一凜，然后準(zhǔn)確無誤地將那道流芒接在了手中。原來，那是水族能傳訊于千里之外的“波光嶙峋”，此番收到這樣的傳訊，恐是有大事發(fā)生。于是，但見四人分別將手中的“波光嶙峋”拍進(jìn)耳中，所傳信息便一字一句的進(jìn)入了他們的心中。而聽完訊息的幾人除了澄黛外皆是臉色大變，紛紛整理儀容急著想要出門。

　　而當(dāng)桃小別拉開自己寢房的房門時，首先看到的不是天歌也并非柳憶，而是四位像是早就等在其門廊之外的水族的殿下和公主們。

　　桃小別走出房門疑惑地看了幾人一眼，只見珩景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昭辰那雙桃花眼中卻全是神色不明的研判，而奕瑜卻是面無表情，唯有澄黛朝她使勁眨著眼睛，然而桃小別絲毫不能從她的神情中捕獲到任何能讓自己明白的線索。最后她實在不愿東猜西想，便開口直接問道：“怎么了？瞧你們這一個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上門討債呢！”

　　昭辰將手中的那把折扇“啪”一下收攏，然后在掌心敲了一下才道：“欸，說對了，我們還就是來討債的！”

　　此時洛安與葆迦年也相攜而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昭辰幾人圍在桃小別的門口，便也走了過來，正好聽見昭辰揚(yáng)著聲音沖桃小別道：“桃小別，枉我們朋友一場，你自己說，到底都瞞了我們些什么？”

　　桃小別不得要領(lǐng)地?fù)蠐项^：“你胡說什么呀？”

　　珩景微笑著說：“求離上神乃是你生父這件事，我們大家都知道了！”

　　桃小別還未說話澄黛立刻擺著手道：“你別看我啊，并非是我說的。我們幾人今日一早便收到各自父王用‘波光嶙峋’傳來的訊息，是天界的八神向三界四湖廣而告之，說求離上神攜妻帶女已經(jīng)歸來，上神之女就是你，此時正在天芒山修習(xí)。”

　　桃小別眨巴眨巴眼睛難以置信地問：“八神竟如此愛嚼舌根？竟嚼到三界四湖無人不知了？”

　　昭辰一聽桃小別之言即氣哼哼地道：“虧我們幾人整日與你呆在一起，竟未能先行得知！若不是我父王傳訊給我，也不知你要瞞我們到幾時！”

　　而奕瑜卻看向澄黛道：“難道妹妹并非今日才知曉，而是早就知道了？”

　　昭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啊，澄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為何不告訴我們？”

　　澄黛訕笑一聲：“我……我也就比你們早知道一點點……就那么一點點……”說完還用兩根手指比了個微乎其微的動作，顯得極其尷尬。

　　桃小別自然知道澄黛不想說出自己的父王偷聽八神的猜想之事，便義正辭嚴(yán)地說：“是我自己告訴澄黛的，也是我囑咐澄黛不可對外言說的?！?p>　　澄黛一聽立刻感激地朝桃小別眨了眨眼睛，而此時葆迦年終于開口了：“你為何告訴澄黛也不告訴我？”

　　桃小別疑惑地說：“這件事情最值得談?wù)摰碾y道不是我父親到底是誰，而非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你們，或者應(yīng)該先告訴誰吧？”

　　葆迦年搖搖頭沉聲答道：“非也。你父親是誰我并不介懷，但我介懷的是，你不信任我，或者說，你信任澄黛遠(yuǎn)勝于我?！陛徨饶暾f完又扭臉去看洛安：“此事你可知曉？”

　　洛安點點頭：“我也是今早收到大哥的‘洛聽訣’方才知曉的。”說完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見大家皆有不滿的神情，便又溫言道：“此乃桃小別的家事，而且瞞著大家恐非她本意，也許是求離上神的意思，我等就莫要介懷了?！?p>　　珩景也道：“我倒是沒有介懷，只是突然得了一個上神之女做朋友，心中還真是有些小小的雀躍?！闭f完臉帶笑意地看著桃小別，目光中皆是坦然。

　　桃小別立刻朝珩景道：“珩景，你真好！”

　　昭辰就挑起眉毛問：“怎么，不怪你，跟你說點好話就‘真好’了？難道像我這般被蒙在鼓里來找你要個說法之人就是‘假好’？”

　　桃小別趕緊擺低姿態(tài)：“小殿下自然也是個真真的大好人！我雖未將身世向大家言明，但我待大家之心從來不假，小殿下可信我？”

　　昭辰就從鼻孔中哼了一聲，但還是緩和下語調(diào)道：“也不知這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好瞞的，若是早就亮出身份，那楊沁兒和牙珉還敢那般對你嗎？”

　　奕瑜也微笑著拉過桃小別的手：“就是啊，求離上神之女的身份只會給妹妹帶來數(shù)不清的機(jī)緣和禮遇，絕不會給妹妹帶來麻煩的，妹妹又何苦藏著掖著呢？”

　　桃小別一時有口難言，總不能向眾人坦言自己也被隱瞞至今吧？于是只得不斷向眾人道歉：“是是是，是我思慮不周，是我小題大做，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畫蛇添足，是我……”

　　“行了行了，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陛徨饶昕雌饋碛绕渖鷼?，說完就不再理會桃小別，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此時昭辰便神色不明地看著桃小別道：“你完了，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桃小別一邊嘆氣一邊甩開眾人追上葆迦年，剛到他身旁便討好地朝他笑著說道：“他們都說你真的生氣了，可是我才不信呢，咱們的迦年殿下向來雍容大度，怎么會為這點小事便生我的氣呢，對不對？”

　　哪知葆迦年悶聲說道：“本殿下沒有生你的氣?！?p>　　桃小別便去拉他的胳膊，見他仍舊不理會自己只得跺跺腳道：“小年郎，我并非有意瞞你，而是……而是我也是那被瞞之人！”

　　見葆迦年一臉猶疑地看著自己，桃小別便噘著嘴道：“其中緣由我不便向你說明，總之在此之前，我都以為我的爹爹已經(jīng)死了，而我的師父僅僅是師父而已。”見葆迦年終于停下腳步看著自己，桃小別又道：“如今面對八神的諸多查探，爹爹與娘親為了給我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這才不得不言明了我的身世。”

　　葆迦年凝眸一想便道：“也許求離上神是害怕看向他的眼光太多，為你招來禍?zhǔn)拢@才瞞著你的吧。如今言明，也應(yīng)是上神為你的籌謀與關(guān)愛?！?p>　　桃小別便喜笑顏開地看著他道：“那你便不要生我的氣了可好？”

　　葆迦年就嘆了一口氣：“我何曾是在生你的氣，我是在氣我自己而已。”

　　桃小別不明所以地望著他：“氣你自己？”

　　就見葆迦年朝他二人身后不遠(yuǎn)處的洛安幾人努了努嘴道：“此消息已傳遍三界四湖，他幾人也在第一時間便收到家人的傳訊，唯有我這位妖界的殿下卻是沒有收到半點消息，你說可笑不可笑？”

　　桃小別立時想到初見葆迦年時，他被縛妖索綁在萬年菩提樹上的情形，又想起澄黛向她講述的葆迦年幼時遭到妖王爆捶的場面，心中一時有些心疼，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父王是不是待你不好？”

　　葆迦年笑了：“只因我從無兄弟姐妹，而且一向頑劣，我父王為了管束我也只得用些嚴(yán)苛的手段。沒想到如今我只身在外，我父王竟是連這般重要的消息也忘了向我傳達(dá)，我縱使再是灑脫，也終究有些心有戚戚?！?p>　　桃小別望著葆迦年俊朗的側(cè)臉由衷而笑，她噙著一對撲閃著滟瀲之光的眼眸望著他道：“這便是你身為妖界的殿下，卻長成一株迎風(fēng)狂舞的野草的緣由，你身上散發(fā)的勃勃生機(jī)和那般隨性又自然的氣息，是他們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葆迦年終于在桃小別的笑臉和言語中露出了笑臉，而遠(yuǎn)處的奕瑜朝淺笑相對的兩人指了指，又朝澄黛揶揄道：“你還不過去湊湊熱鬧？”

　　而澄黛愣愣地看了二人一眼，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但轉(zhuǎn)瞬又仰起頭綻開笑臉道：“此時唯有桃小別才能讓年郎哥哥展顏一笑，那就讓他們獨自呆上一會兒吧！”

　　珩景聽了澄黛的話也露出了一抹溫柔淺笑：“七公主長大了！”

　　而洛安也望著置身于清風(fēng)晨露中的葆迦年和桃小別淡淡地笑了，他原本想緊走幾步趕上二人，終于還是放慢了腳步，順便還將急急趕來的柳憶和天歌擋在了身后，只聽他指著越走越遠(yuǎn)的兩人道：“他們?nèi)羰窃敢獾任覀冏詴Ｏ履_步，若是不愿意，我們就莫要一廂情愿地追上去了?！?p>　　而他話音未落間，桃小別與葆迦年就同時回過身來，并肩站在遠(yuǎn)遠(yuǎn)的前路上微笑著等待他們靠近。

　　此時的澄黛早就咋咋呼呼地喊了起來：“他們在等我們呢，看到?jīng)]有五殿下，他們停下來了！”說完便一溜小跑地往前沖去，而洛安也終是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