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不知不覺,柳正風等人已經(jīng)來到破廟前,此處一片寧靜,廟內(nèi)亮著火光。
唐元看見他們回來,快步自廟門走了過來,急道:“葉志老弟當時就死了,侯一飛也快不行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怎么會這樣”
柳正風聽著,吃了一驚,瞧了唐元一眼,三步并做兩步走,一下子就進了廟。
看著侯一飛躺在廟內(nèi)的雜草上,已是奄奄一息,疲憊的雙眼地微微睜著,像是在等人。
“一飛老弟,你怎樣?可要挺住了”
柳正風立時湊了近去,將劍棄下,蹲下身,移開壓在傷口處的布料,慌忙拿出的藥粉來,往侯一飛腰間一條長長的溢著血的傷口直撒。
“柳大俠,沒。。用的。我。。盡力了,文大人。。就靠。。你們了”侯一飛倔強地咧著嘴笑道。但他的臉色很蒼白,笑得更是難看;他的氣息很微弱,話說的已是斷斷續(xù)續(xù)。
“你放心,你盡管放心,我們。。?!绷L的聲音在顫抖,他的手也在顫抖,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滴了下去,滴在侯一飛的傷口上。這回,柳正風也說不下去了。由于侯一飛最后的一口氣泄了,眼也閉上了,他走了,到一個沒有戰(zhàn)爭的世界去了。
為何柳正風沒有說下去,因為他膽怯,因為他沒有把握,因為他怕自己做不到,因為他不想對一個死人失約。
“這都怪我,怪我把洪天賜引到那片林子去”
林遺風見狀,嘆了一口氣,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他才十幾歲,沒娶妻,沒孩子,當初就不該讓他跟著來”
柳正風心中無比的悲痛,拭去淚水,平復(fù)一下心情,說著便將侯一飛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往外走。
“將他葬在葉志的旁邊吧,使他兩人也好有個伴”
唐元說著拿上火把,搶上一步,走出廟門去,轉(zhuǎn)向左側(cè)沿著走廊而走;
柳正風抱著侯一飛緊隨在后,蒙婉倩次之,劉震天最后。
林遺風獨自坐在廟前的臺階上,長刀擱在身側(cè),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沒有跟過去。
唐元等人走盡走廊,轉(zhuǎn)向左側(cè)行,便見廟后的林間照來一片火光。
一會兒,就見廟后起了一座新墳,葉恒就跪在碑前,洛成儒父子靜靜地站在一側(cè)。
柳正風等人走了近去,可以看見墳前的木碑刻著‘葉志之墳’四字,碑前插著三支點燃的樹枝當做香。
柳正風等人在葉志墓邊又挖了一個坑,將侯一飛埋了,同樣給其刻了墓碑。
一夜間,廟后多了兩座新墳!但相對附近的百姓來說,這兩座墳都是陌生人的,到底是英雄的還是懦夫的?他們都不在乎,也不想追問。柳正風等人給死者行過禮便一齊回廟去。
“你們將他們安葬了嗎?”林遺風聽見腳步聲走近,依然低著頭,卻開口問道。
“嗯!”柳正風拿著劍,走下兩個臺階,坐在林遺風的身邊,接著輕聲道:“林大哥,莫要自責,這事與你無關(guān),請不要放在心上”其實,他不知這話該不該說,但他說了。
“沒事!我沒事!我只是想再進城去看看,你愿意陪我去嗎?”林遺風抬起頭,說完便拿上長刀,一下子就立起身來,他沒有急于邁步前行,在等林遺風的回答。
“你們要去的話,可不能漏下我。這么好玩的事豈能少得了我”
站在柳正風身后的蒙婉倩搶先應(yīng)道,倒像是害怕人家不讓她去一樣。
柳正風一時捉摸不到林遺風的用意何在,卻一直對他相信無疑,自然是愿意陪他走。聽著,立時站起身來,向林遺風點點頭,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經(jīng)咱們這么一鬧,如今城內(nèi)恐怕更加森嚴了,此刻前去,未必進得了城”
劉震天就坐在廟門處,靠著墻閉著眼,但已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便提醒道。
林遺風稍一遲疑,便道:“或許吧!但是等不了啦。過兩天,張自宏的大軍就要開往他處,我必須進城,看看文大人怎樣”說完就邁開大步前走,反而對其他人的想法是不管不顧的。
柳正風夫婦相視一笑,就算對方?jīng)]有說話也明其意,二人當即跨步前行,跟在林遺風后面。
“什么?”
劉震天聽著大吃一驚,立即起身,快步追了過去。且邊走邊道:“如此說來,他們早就知道朝廷的所在。咱們必須將這個消息早點告訴張?zhí)档热耍屗麄兾从昃I繆,加強防備,以免遭敵偷襲”說著,步子越發(fā)加快。
“你們這是要進城嗎?”
唐元看見劉震天突然翻身走了,不知外面發(fā)生何事,立即大步流星地走出廟門來。看著柳正風等人都離開了,便大叫一聲就立馬追來。
“唐前輩,請等等”
在廟內(nèi)的葉恒等人看著唐元在門口喊了一聲也走了,叫著就跟出來;而且洛成儒的手中還拿著一支火把。
“前輩所說正是晚輩所想。據(jù)林大哥聽說,峭嶺朝廷中確實藏著蒙軍的密探,而且此人身居要職,恐怕咱們只是人家的一顆棋子而已。因此,咱們就算將消息傳回來,勢必有人阻攔,恐怕功虧一簣”柳正風回來時已聽林遺風說了,本想將這事先瞞下來,等待救出文大人再說的。事已至此,他覺得無需再瞞了,雖然這話令人有些寒心。
“這么說,咱們以前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勞,只不過替人家掩人耳目罷了。柳兄弟這是決定親自將消息帶回峭嶺嗎?”劉震天驚訝道。他從未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不顧生命去做的事,竟然只是人家精心布置的一個局。
“我必須回去,我兒子等人都在峭嶺”柳正風應(yīng)道。
“劉大叔,有時候現(xiàn)實總是很殘酷的。在峭嶺之時,總有人暗地里指點我是蒙軍的探子,一開始我以為是由于我的身份,現(xiàn)在看來其中必有蹊蹺,有心人在作祟也不一定”蒙婉倩道。
“其實,朝廷有密探的事情已不是秘密,只可惜有人故意拖延罷了??偠灾蹅冏隽嗽蹅冊撟鲋?,不負天地不負良心就行,何必在乎最后的結(jié)果呢”柳正風嘆道。
“那些人!勾心斗角,自謀私利,溜須拍馬,貪生怕死,或許這就是宋室朝廷腐朽的根源吧。他們當中,就算有人投敵賣國、謀取榮華富貴,也在意料之中。罷了,國家如此,豈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力挽狂瀾、回天乏術(shù)的呢”劉震天一時心灰意冷,感慨一番。
“你們在說些什么,為何我老叫化聽不明白了呢?”唐元趕了上來,聽到一星半點,不知其中原由,心中疑惑,出言相問。
“有時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你這老乞丐問那么多干嘛”蒙婉倩搖頭苦笑道。
“有話不問憋在心里難受。你們這樣火急火燎的,這是要進城嗎?”唐元嬉皮笑臉道。
“當然是進城,不然這大半夜的,難道是去偷雞摸狗不成?”蒙婉倩冷笑道。
“進城好!正好可以為我弟等人報仇雪恨”葉恒激動道,心中的怨恨與悲憤一直都在。
“如果咱們貿(mào)然行動,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只怕傷亡更慘重。望各位斟酌斟酌”洛成儒道。洛成儒本是與贛州豪俠鄒半城合稱為贛州雙英的贛州一劍,他為了響應(yīng)好友鄒半城而投身義軍,不料五坡嶺一戰(zhàn),好友鄒半城被困后自刎而亡。自己一時沒有注意,才想著殺敵報國,也算無憾余生,但也不想不明就里便葬送了性命。
“父親說的沒錯,人家一個老頭就使咱們損兵折將;更何況,城內(nèi)尚不知藏著多少高人,咱們這一去,恐怕只有盡力而為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回去練練劍法再來,如此也能多殺他幾個人陪葬”洛鵬感慨道。今夜見識了洪天賜的劍法令他覺得可怕,心有余悸,但他一向很傲氣,自是不將生死看得很重。
“哦!以前叫你勤練劍,你卻偏出去花天酒地,反倒現(xiàn)在想著臨時抱佛腳不成”洛成儒苦笑道,不曾想,如今到了這個份上,兒子才想起應(yīng)該勤練功。
“當初城內(nèi)可沒幾個人打得過我,如今才發(fā)現(xiàn)我沒能打得過幾個人。人生需要經(jīng)歷起落,目光才會看得更遠。父親,這其中你也是逃不了責任的”洛鵬快人快語,話說得也風趣。
“你這小子真是能說會道,如果你的武功與這張嘴這番厲害,那我就放心了”洛成儒舉手作勢要打洛鵬,洛鵬見狀,速速逃開,使得洛成儒只好笑笑作罷。
殘月已經(jīng)西斜,寒氣更加襲人,地上的小道隱約可見;前面一片燒過的草地,熱氣尚存。
語聲稍停片刻,便聞有人道:“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咱們都進去的話,人多更容易暴露。劉前輩,你暫且與各位朋友在外面接應(yīng),容我三人進去打聽情況,回來再說”
說話的人是柳正風,他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大家。
眾人見狀,紛紛止步,聽他講話。劉震天沉思半響,才道:
“如此也好!你仨到了城內(nèi)擔心點,見機行事,萬萬不可強求”
柳正風夫婦與林遺風點一下頭,大步流星地向前面的林子走去。
“柳大哥真是的,害得咱們走了一程,才來這么一出”待柳正風等人走遠,洛鵬埋怨道。
“你懂什么?話說八道,柳老弟說得沒錯,就該打聽清楚城內(nèi)的情況才好出對策,行動冒失,反而容易中了敵人的奸計”洛成儒正色道。
“爾等在此隨便休息一下,老夫到前面放風去”劉震天囑咐一句,便往前面走去。
“劉前輩真是太謹慎了,這時候蒙兵怎會出城。咱們就在這歇歇吧,也好有精神應(yīng)付”唐元道。
“唐兄,你可識得今夜那個老頭嗎?那劍法簡直出神入化了,倘若不是柳大俠等人及時趕到,咱們怕是全栽在他劍下了”洛成儒問道。
“‘昆侖劍癡’洪天賜。若在昔日,咱們就算死在他劍下也不冤,但今非昔比,死在這種漢奸走狗的劍下著實憋屈”唐元憤憤而道。
“‘昆侖劍癡’”洛成儒聽后一陣發(fā)愣,驚慌片刻,搖搖頭,又道:“難怪鄒大哥當日不敵,差點在五坡嶺被其所擒。三十年前,他可是在江湖上消聲滅跡了,世人都說他死了,不曾想他如今卻投在蒙庭麾下做了漢奸走狗。真是枉費了一世英名”
“聽說他的劍法在武林之中無人能敵,二弟之仇怕是報不了”葉恒一聽,垂頭喪氣道。
“葉叔叔,你莫要憂心,他都這般年紀了也活不了多長時日,咱殺不了他就耗死他”洛鵬一本正經(jīng)道,如此模樣絕不像僅僅是為了安慰葉恒。
“未必!他之所以三十多年來從未涉足武林,正是因為他被一人所敗,與那人有約被禁足了三十年。否則像他這種為武癡狂的人哪能在昆侖山待得住,早就把江湖弄得腥風血雨了”唐元不屑道。
“何人如此厲害,竟然能將洪天賜打敗”洛成儒大吃一驚,急道。
“唐前輩,你快快告訴我,晚輩想拜在他門下,學得一招半式,日后也能為武林匡扶正義,出一份力”洛鵬一聽,興奮道?;孟胫约杭汲芍?,傲視武林,打遍天下無敵手那種唯我獨尊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唐元眉頭一蹙,應(yīng)道:“聽說是天外無名客!我老叫化也是聽劉前輩不經(jīng)意提到的,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
“難怪!聽說這‘天外無名客’乃世外高人,神仙一般的人物,往往神龍見首不見尾,世人想一面都難,而洪天賜能被其所敗也該知趣了”洛成儒道。
唐元接著,看向洛鵬打趣說:“至于小洛如果想拜師的話,現(xiàn)成的,可以拜劉前輩為師,他的閃電無影劍法可是鮮有敵手。你若能學得他的一招半式,日后成就也不小”
“劉老前輩都這把年紀了,哪有空教我武功”洛鵬聽著,失落道。
“唐兄,你是說這位劉前輩就是‘江南第一劍客’劉震天嗎?洛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如此人物,竟然見面不識,真是枉費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了”洛成儒驚訝道。劉震天可是自己心目中最佩服的大俠,如今見面不識,實在尷尬至極。
話說三十年前,‘江南第一劍客’劉震天英雄肝膽,鋤奸除惡,匡扶正義,豪氣蓋天,乃武林當中真正的一代俠客,是多少少年、江湖俠客心目中的偶像及楷模。
“咱什么都別說了。快些休息一會兒吧,不然到時真的要大戰(zhàn)一場就沒工夫睡了”唐元道,這時候真的太倦了,就想躺下睡一覺。
眾人一聽,覺得的確如此,便各自找地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