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晴天,沒有雨,吹著微風(fēng),天氣依然很暖和。
海,依舊是那片海,那片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海,這一刻它視乎比以往更顯得安靜。
一個人穿著一件很單薄的長衫靜靜地站在海岸邊,他雙眼久久凝望著這片海,好像有無數(shù)的話要對大海傾訴,偏偏又不知從何說起。
后浪推前浪!
浪潮不斷地往岸灘追趕,停在岸上又由岸上悄然而退,這樣不停地反復(fù)著練習(xí)著。
其實他很忙,不過一有想不通的事情或煩惱的事情,他總喜歡抽點空來到這里看看海、聽聽風(fēng),呼呼新鮮的氣息。
“大人,林大俠說有事找你,你要不要見他?”李毅氣喘喘地跑了過來。
文山聽之,眉頭一皺,轉(zhuǎn)過身來,道:“哦!林大俠來啦,他有說什么事嗎?”
他是知道的,以林遺風(fēng)的性格沒有重要的事是輕易不會來找他的,因此林遺風(fēng)突然到來可能涉及到什么重要的事。
“不清楚!不過他帶來兩個人,看樣子真有要緊事”李毅道。
“好吧!我們回去看看”文山遲疑一下道,說著便動身返回軍營。
時過半響,文山與李副將回到營中,一入營帳便見兩個人被捆著手躺在中間的地上。其中一個少了一條腿,用布條簡單地裹包著,已是血跡斑斑;而另外一人右臉破相一塊,傷口處依然血液未干,嘴角也印一條血痕,極為狼狽。
“文大人”
本來坐在左側(cè)的椅子上的林遺風(fēng)看著文山進來便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抱拳一揖道。
“林大俠,這般前來不知有何事?”
文山對地上的倆人掃了一眼,然后將目光落在林遺風(fēng)的身上,回禮道。
“文大人,這兩個人是蒙古人派來的細作,林某在附近的小鎮(zhèn)遇上他們。確認以后,知道你定然有話問他們,于是我就順便將他們帶來”林遺風(fēng)從容說話,好像他只是順便做了件事而已。
“哦!柳大俠請坐”文山對林遺風(fēng)作請道,接著自己便走到右側(cè)的椅子坐下,然后眉宇間微微一皺,喜怒不形于色道:“蒙軍細作?林大俠是如何得知他們身份的,能否說來聽聽”
“在下無意中聽到他們談一些關(guān)于義軍的事情,覺得有趣,便暗中跟蹤了他們一段時間。誰料,他們竟然尋到你們這兒來,還想著回去稟告,我便將他們了來”林遺風(fēng)娓娓道來。
“這次多虧林大俠,不然后果很嚴重”
文山眉宇一揚,沉著道,接著對李毅道:“李副將,你把他們帶下去,好好問話”
“諾”李毅聽命后,當(dāng)時一躬,立即喚人來將那兩個人帶走,自己隨后而去。
林遺風(fēng)看著其他人走后,便對文山羞赧道:“可惜,林某一時疏忽讓其中一人給逃脫。怕是誤了文大人的事情,甚覺抱歉”
文山先是一怔,心想:“我在此的消息,恐怕早已不是秘密,就算被蒙軍走狗知道又如何?”心念一轉(zhuǎn)便笑道:“不管如何,文某在此謝過林大俠的相告之情”
“不敢當(dāng)!我想任何一個百姓都會這樣做的,況且林某沒有幫上忙,自覺慚愧”林遺風(fēng)道。他之所以這么說,就是想讓文山知道,我只是做了一個老百姓該做的事情而已。
文山聽著,哈哈大笑幾聲,感慨道:“如果每一個江湖俠士都像林大俠這樣想該多好啊。哪我們大好河山就不會像如今這樣淪落在蒙古韃子的鐵騎之下”這話說的有些贊賞卻又有些無奈。
“大人謬贊!在下尚有急事要辦就此告辭”說起這些民族大義、江山社稷可不是林遺風(fēng)的興趣。林遺風(fēng)聽著,頓時覺得無話可談了,當(dāng)下抱拳一拱,起身便走。
“林大俠請留步”面帶笑容的文山對林遺風(fēng)突如其來的告別怔了怔,立即急急叫道。
“文大人,有事與我說嘛”林遺風(fēng)止步而道,這一刻他人已走到出口處。
“蒙軍已經(jīng)南下,這一戰(zhàn)怕是避免不了”文山欲言又止地道。
“丞相,覺得勝算如何?”
林遺風(fēng)直接問道,似乎對此事毫無關(guān)心,但從他語氣中卻可以聽出一點擔(dān)憂來。
“如果給我三年時間,或許尚有一線勝算。如今猶如以卵擊石,毫無勝算可言”文山沉吟片刻,如實相告。他對于自己的處境看得很透徹也很明白,不想自欺亦不想欺人。
“是戰(zhàn)還是降?”林遺風(fēng)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這個人說話就這樣一成不變的冷。
“我文山就算戰(zhàn)到最后一個人,流盡最后一點血,死都不降”文山指天誓日道。
“林某都記下了”
林遺風(fēng)說完大踏步前走,走起路來看似平常,其實極快,一眨眼就消失于營帳之外。
文山走出營帳外,抬頭四望,卻已不見林遺風(fēng)的影子,自有一番感慨:‘江湖人永遠都是這么灑脫;希望他能永遠活得這么灑脫’喟嘆后,頓時想起那兩個探子的事情;也不知李副將審問得如何,便往審訊的營帳走去。
來到審訊處,李毅正要給那兩個細作上刑逼供,一看文山走了進來就停止了。便道:
“大人,你到這干嘛,這里有我便可,等會兒卑職定將他們的嘴一一給撬開”
“丞相”
四名士兵正將兩名細作往老虎凳上綁,一聽是文山進來,立即扭過頭來招呼道。
文山面帶微笑,對士兵們點下頭,就著邊上的一空凳正襟危坐,收斂起笑意問道:“李副將,你如何將他倆的嘴一一撬開,講給文某聽聽”倒像一個等待看戲的觀眾。
李毅聽之一怔,尷尬而笑,請求道:“這?大人,這用刑太血腥,卑職說來怕玷污那你耳朵,不如你先出去走走。我很快就將他倆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你,若不肯說就將他倆千刀萬剮,直到說為止”說著,一雙眼睛兇狠地瞟向那兩名細作。
“我叫你說說你的手段,你說這些干嘛呢。例如針刺、烙鐵、蘇秦背劍、杖桄、簽爪或其它的等等”文山面不改色,慎重其事。
兩名細作本已是砧上肉任人宰割,聽著面前這位衣冠楚楚的大人如數(shù)家珍地說完那些逼供手段,此刻更是心驚膽戰(zhàn),冷汗直冒。
李毅聽著文山這么一說,面帶驚訝之色,目光不時瞟向被綁在老虎凳上的細作。
“大人,你乃行家,等會兒我定然將這些手段一一使用,看看結(jié)果”李毅由衷佩服道。
文山看著斷腿的那名探子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皺皺眉頭,囑咐道:“你倆將這個半死不活的,給我拉出去治好傷,再拖來問,不然一審就死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說完,臉上展現(xiàn)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中兩名士兵立刻領(lǐng)命,將那位松開了,一人挽著一胳膊直接將其抬了出去。
這時,文山站起身來,對李毅笑了笑,又不緊不慢地交代道:“有些東西知道怎么做就行,我可不想看到那畫面。你慢慢用刑吧,我出去走走”說完,便走了出去。
“大人,盡管放心。卑職會給他一一使上的”
李毅立時對著文山的背影敞開喉嚨喊道,接著吩咐一士兵:“你給我將其嘴堵上,以免他咬舌自盡”
那士兵立馬低身由地上撿起一截木棍,正要使那細作將它咬住。
那細作本來聽著就膽戰(zhàn)心寒,如今一看要來真的,登時汗流浹背,急忙叫喊:“大人且慢!大人且慢!我說!我說!你問什么我都說”
李毅想不到這廝這么不經(jīng)嚇,想了想,正色直言道:“爾等來此到底所為事?”
“是朱大人指使我等探查文山義軍的駐扎之處”
那細作瞥了李毅一眼,小心翼翼道。深怕多說又怕說錯,更怕說的沒有使對方滿意。
“就這些?看來我還是要用刑才行”李毅眉頭一蹙,沉思片刻才道。
“聽說張元帥奉旨圍剿趙室余孽,自大都出發(fā)已有時日;我等聽從朱一清朱大人派遣到處搜集信息,以供張元帥便宜排兵布陣”細作當(dāng)時一驚,急道,他說的這些的確有價值。
“兄弟,這些我都知道,不如你再想想,說些我不知道”李毅聽之,故作很不滿意道。
“聽說朱一清訓(xùn)練幾百多個很厲害的劍手且請來一批武林高手,全都分派了出處,至于派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他就住在我被抓的那個小鎮(zhèn)上,而且他正派人與陳懿、劉興等盜賊聯(lián)系。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大人,我只是江湖人,混口飯吃而已,知道的就這些,你就饒了我吧”那細作一一相告,毫不隱瞞。
李毅表現(xiàn)出稍微滿意的笑意,又半信半疑地問道:“不錯,就這些了嗎?”
“大哥,真的!我就知道這些了,你就算對我用刑也沒用的”那細作表明態(tài)度。
“算你說點有用,暫時饒了你”李毅冷著臉,喝道,說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大人,請留步”細作一看李毅走開,遲疑一下,急忙叫道。
李毅聽到叫聲,腳步一停,頭都不回便輕聲問道:“難道你還有話要說?”
“大人,那個兄弟是朱一清的人,他可能知道的不少,但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我死無葬身之地。求求你啦”那細作謹慎道,一雙眼睛乞求般地盯著李毅的后背。
“放心吧!只要你說的是事實,我就不會虧待你的”李毅淡然道,說完就往外走去。
李毅出了營帳,抬頭一看,就見文山在前面不遠的一棵樹下,覺龍少將軍亦在那兒。
李副將壓制不住心中的興奮之情,一臉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當(dāng)即作揖道:“丞相,少將軍,他都說了,都說了,想不到那廝這么不經(jīng)嚇”
“都說了些什么?你說來聽聽”文山微微而笑,問道。
李毅將探子的話一五一十地向文山述說一遍,一些細節(jié)更不肯放過。
文山聽完,沉吟片刻,憂心忡忡道:“難怪這些密探抓之不盡,既然如此,咱們可以不管,暫且擱置一邊。至于那些盜賊倒是個隱患,遲早要滅了他們,只不過咱們現(xiàn)下并不安全。一旦蒙軍來襲,咱們根本無處可去,看來必須選個地方鞏固后方才行”
“丞相,如今咱們隨時都可能暴露,不如進駐潮陽,好歹有個可守之處”少將軍思索許久,才建議道。
“李副將,你對少將軍說的,有何看法?”這正是文山所想,于是看向李毅問道。
“這個我不懂,你們找劉參將等人說吧。不過有潮陽城在的話,就算與敵對戰(zhàn)咱們也會覺得更踏實一些”李毅實話實說。
“不如這樣,咱們召集大家商討一番,問問他們的意見如何?不是說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嗎?咱們集眾思、廣忠益如何?”文山侃侃而談,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好的!事不宜遲,我立刻就去召集各位將軍”李毅倒實誠的很,說著轉(zhuǎn)身就走了。
“公主,如今這番時局,不如文某給你安排個去處如何?”文山看向少將軍,請求道。
“文丞相,覺龍哪里都不去,就算死,覺龍都要跟大家戰(zhàn)死在一塊”少將軍態(tài)度堅決。
“何苦這般呢”文山嘆道。
“丞相大人,這本是覺龍該做之事。難道大人也因我是女兒身嗎?”少將軍喟嘆道。
“罷了!咱已無處可去,到時轟轟烈烈干一戰(zhàn)。敗了,但愿可以重新再來;勝了,趁勝追擊打回臨安”文山秉著屢敗屢戰(zhàn),屢敗屢戰(zhàn),至死不休的態(tài)度。
陽光明媚,秋風(fēng)涼爽,新會這個小鎮(zhèn)上同以往一樣和諧,街道上人來來往往地走著,吆喝聲、討價聲、叫喚聲、腳步聲混成一片。
一個青年富商漫步走在街上,一身華貴的衣服、清新俊逸、留著淺淺的胡須,身側(cè)隨著一個六旬老管家,兩個伙計拖著一車貨物緊緊地跟在后面?!傲系?,你怎么買這么多藥材,難道真想做生意不成?”唐元忽然開口而問,微微一頓,又不忘提醒了一句:“可別忘了正事”
“現(xiàn)在我是你家主人,記得喚我老爺或少爺,知道不?”柳正風(fēng)嘴角微微一揚,得意道。
唐元目光瞪視柳正風(fēng),侃然正色道:“我老叫化是在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你別跟我胡扯”
“我覺得這樣兩不誤,既可以掙錢又可以打探消息,沒有不好的”柳正風(fēng)一本正經(jīng)地說。
“你這像在打探消息嗎?自從上次圍剿了那伙密探后,你就變得松懈了”唐元埋怨道。
“老哥,你今日怎么了,變得這么婆媽啊。那事不是有劉前輩他們嗎?”柳正風(fēng)皺眉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啊”唐元眉頭一皺,納悶道。
“你整天跟我在一起,我有什么事能瞞著你”柳正風(fēng)感嘆道。
“說的也是。但這些藥材都快把屋子堆滿了,買回去到底干什么?”唐元一頭霧水道。
“蔣家父女,在前面巡邏,免得被他們認出。咱們回去再說”
柳正風(fēng)提醒一句,唐元抬頭向前面望去,果真看見蔣家父女領(lǐng)著幾個捕快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
柳正風(fēng)已然轉(zhuǎn)入前處一條小巷去,唐元立即跟隨其后,伙計自當(dāng)推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