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忽聞輕微的一聲干咳,蕭逸世吃了一驚,定定神,就見小姐正緩緩睜眼開來。
一時歡喜不已,急道:“臭丫頭,你嚇?biāo)牢伊恕蹦樕涎笠缰袩o比喜悅的神色。
“蕭四叔,人家有那么丑嗎?”姑娘勉強地笑了笑道。
“對??!你現(xiàn)在很丑,很丑”蕭逸世微笑道。他知道姑娘是怕他擔(dān)心,才與他開玩笑的。
“誰丑?”陳三端著藥走了進來。
“蕭四叔說劉生的刀疤特別丑”姑娘干咳一聲,輕聲笑道。面色不佳,笑得有點難看。
“劉生的確丑”陳三對這個事實必須承認,但為了替劉生留點面子,辯解道:“不過他以前蠻英俊的。?!焙髞肀蝗烁盍艘坏?。他沒說出來。
“蕭堂主,你在里面嗎?出來一下”
“說到曹操,曹操到。陳三,你留下陪小姐喝藥”蕭逸世知道出事了,不然按照劉生的個性定然是要進來的,交代一下,立馬大踏步走出去。
“傅壽,你去保護小姐”
蕭逸世與劉生出現(xiàn)在中間商船的前頭,對著一個瘦瘦的大漢吩咐道,立即往岸邊看去。
那個叫傅壽的大漢點下頭,轉(zhuǎn)身邁大步走了。
就見長長的一隊人鬧騰騰地由城內(nèi)沿著堤道往這邊走來,且叫著“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的口號。這叫師出有名嗎?
一會兒,江上中間的巨型貨船對岸約莫二十米的江灘上,擠站著近二百多號人,個個執(zhí)著兵刃,頭綁紅巾,面朝巨船。
波浪安詳?shù)赜可?,又緩緩?fù)讼?,所發(fā)出的聲響,猶如一首悠久的民歌。
“叫你們說話的人出來”蔡宏氣憤地沖到最前面,大聲叫道。
“你這猴兒,我們這里沒有啞巴,誰都會說話”劉生呵呵笑道,看著他臉長得通紅像極了猴屁股,這才有‘猴兒’那一詞。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邀來這么多的朋友所為何事?在下蕭某人在此洗耳恭聽”蕭逸世不驕不躁地道。
“廢話少說。昨晚你們在這殺害了我家公子,今日我們來要你們償命”蔡宏怒氣沖沖地喊道。他昨晚可是吃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虧,氣憋了這么久,總要找個地方撒。
“這位壯士,此話差矣!是你們的人先暗算了我家小姐,才有我弟兄傷人之事;昨夜亦是你們派人來偷襲我們,我們也損失了幾個兄弟。哪該誰給他們償命呢”蕭逸理直氣壯,說的合情合理,事實也是如此。。
蔡宏心知已方理虧在先,臉色變了變,一時無言以對,遲疑片刻,便強詞奪理,豪不妥協(xié)地道:“總之,你們殺了我家公子定要償命,休要拿這些說辭來推脫”
“怎么個償法”蕭逸世搖搖頭,苦笑一番,問道。
“浪費口舌!束手就擒,留你們個全尸,否則將爾等碎尸萬段”
一個全身灰衣的光頭員外早已滿腔怒火,登時跨前兩步,見其兩眼如球,拱梁大鼻,四方闊口,短羊須,額頭青筋突起,肆無忌憚地威脅道。
這一刻,江上忽然出現(xiàn)三四十條漁舟、渡船,紛紛向三艘商船靠近,每葉舟上各有幾個紅巾大漢,手持武器,耀武揚威的叫出“哦哦”之聲。
“梁爺吧!但這事恐怕恕難從命,人生在世總要講個理字吧”蕭逸世泰然處之,從容應(yīng)付。心想:“我這個海上流氓,今日非要跟你這個岸上流氓講理,問問是非”
蕭逸從弟兄的口中知道這個人便是梁伏虎的父親梁威,但這關(guān)乎上百號人的性命之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yīng)他的,先禮后兵。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梁威定要將你們碎尸萬段,替我虎兒報仇”梁威暴跳如雷。
劉生的刀疤臉抽搐一下,笑了起來,顯得猙獰難看,大聲喝道:“你這光頭和尚,生氣誰都會,別以為你生氣,我們就怕了你”這是挑釁嗎?絕對的挑釁。
梁威在廣州城這么多年,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句不字,昨夜的喪子之痛加上今日的權(quán)威被挑釁,登時怒不可遏。
“不知死活的東西”
這刻,梁威徹底爆發(fā),吼叫一句,起腳踢出身前的一塊廢板,人踏水疾奔,一蹬而起,幾支飛箭與他擦肩而過。落下之時,那塊板正好浮在他的落腳處,腳尖一蹬,再次借力躍起,已然落在船上。這一過程,就在一瞬間,十分利落,真是有不講理的本事。
同一時間,附近已傳來飛箭破空的簌簌聲、鐵鉤投出的唔唔唔聲,落水聲、慘叫聲,箭如雨下,鉤如雪飄。箭,是由商船上的人所發(fā),鐵鉤,是由小船的人所投。
梁威一上船,揮掌就劈,最先打的人就是劉生。劉生只擋了一下,就被梁威一掌打得七葷八素,摔出一丈多遠。
梁威來勢洶洶,猶如一頭發(fā)怒的老虎,一眨眼間無極島幾個弟兄或被其打倒在地或被其打落下海。
蕭逸世看著梁威如此勇猛,大吃一驚,立時自袖間滑出一支長簫,躍身而上,直點梁威的后背而去,梁威回身拍出一掌,震開竹簫,蕭逸世變招攻擊,一連數(shù)招,都被梁威一一化解。
梁威掌力驚人,身手不凡,一瞬間就轉(zhuǎn)守為攻,逼得蕭逸世連連后退。蕭逸世出道多年,雖然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惡戰(zhàn),但卻許久沒有遇上過這樣的對手了,怎敢輕敵,穩(wěn)守穩(wěn)打。
這時,四個輕功極好的紅巾人,陸續(xù)躍上船來,對無極島弟兄瘋狂打殺。
蕭逸世看在眼里,不禁大驚失色,心想:“一個梁威自己都應(yīng)付不來,又來四個,今日怕是命丟在此。自己丟命在此,倒無所謂,若是連累了小姐,那就死不瞑目咯”
梁威步步逼上,蕭逸世一轉(zhuǎn)身,啪啪啪地蹦上帆架,腳勾一橫梁,橫簫于唇。梁威追來,一掌拍在下面一橫梁上,橫梁即時折斷,響起砰的一聲,轟然落地。他一望柱架,本想上追,登時一曲的簫聲悠悠入耳,但覺胸口心潮澎湃,心神不定,立即兩雙手掩耳方覺舒坦。
這簫聲乃蕭逸世吹奏自己的絕技‘心潮澎湃’曲,此曲能使人心神錯亂,走火入魔。寧心靜氣時,猶如一曲美妙的樂曲,悠然動聽;運功動氣時,猶如一陣陣魔性的梵音,亂你心神,蝕你五臟。
頓時,船上的人皆被簫音縈繞,雙手塞耳。無極島的弟兄早有準(zhǔn)備,用塞子堵住耳洞,趁機反擊。
簫聲不絕!梁威暗誦佛經(jīng),定定心神,立運內(nèi)功,往帆柱推出一掌,帆架登時搖搖欲倒。簫聲中斷,梁威趁機縱身而上,向蕭逸世拍出一掌。蕭逸世心中一凜,一躍避開,從架上落下。梁威搶上一步躍下,待蕭逸世著地之時,立馬推出一掌。
蕭逸世著地未定,只覺一股熱辣辣的氣流襲來,哪顧及有人來襲,暗道不好,想躲已然來不及。
說時遲那時快,身體被人一拽,拉出一丈,跌倒在甲板上。抬頭看去,已有一人單掌接下梁威的掌,后退三步,正好停在他的身前,而梁威亦后退三步才站穩(wěn)。
蕭逸世看向來人,其凜然正氣,面帶微笑,斜背一把古劍,說不出的瀟灑。
那把古劍是蕭逸世的佩劍,它掛在自己的廂間床頭,現(xiàn)在被柳正風(fēng)占用了。
柳正風(fēng)只覺虎口一陣疼痛,暗道:“好強的內(nèi)力”,伸左手把蕭逸世拉起,笑道:“蕭堂主,沒事吧!借你劍一用”
“送你都行”蕭逸世面帶微笑,說得很真誠,倘若柳正風(fēng)要的話,他愿意送出。
柳正風(fēng)笑了一下,轉(zhuǎn)身看著梁威,責(zé)問道:“大師,何以下如此重手,定要殺人么?”他不知這人是梁威,只覺此人出手過重,毫無慈悲之心,一點都不像和尚。
他此話一出,蕭逸世當(dāng)即低聲提醒道:“此人乃梁威也”。
“汝乃何人,何必多管閑事,若要活命,速速離開。尚可留你一命”梁威定下神,望著柳正風(fēng)告誡道。心想:“此人不過三十,竟有如此深厚的內(nèi)力,怪我大意了”
此刻,四個臂上纏著紅巾的中年人打傷無極島人,湊了近來,站在梁威的身側(cè),正怒眼看柳正風(fēng)、蕭逸。
此刻,處處混戰(zhàn),岸邊、漁舟上、商船上、淺灘,利器劃空的聲音、落水聲、廝殺聲、慘叫聲,響徹天地,彌漫著這片海岸。
因江湖紛爭引起如此大規(guī)模的械斗事件,在當(dāng)時的羊城算是絕無僅有了。
此刻,右側(cè)的商船上,突然多了一個蒙面刀客,手起刀落,血影狂濺,一個一個摸上船的紅巾人紛紛倒下,慘叫不絕。
此刻,左側(cè)一船,不知何時亦來了一位蒙面黑衣人,劍如閃電般,一樣專挑紅巾人下手,且見劍影過處都有人倒下。
一位鼻似彎鉤、賊眉鼠眼的紅巾大漢心有余悸的走近梁威,附著他的耳朵竊竊的說了些什么,又匆匆的退回后面。
此人名喚吳思,以前亦是黑道有名的人物,后來跟了梁威,成了他的四大掌管之一。
且見梁威聽完他的話后,眉間一緊,面色微變,一彈指之間又恢復(fù)如常。他目光正視著柳正風(fēng),將其仔細打量一遍,偏偏想不起江湖上何時有這么一個人。心想:“或許是老四記錯了,也說不定”
無極島的五個弟兄盯在周邊,卻忌憚梁威等人的武功久久不敢出手,蕭逸世使了一個眼色令他們退開。
站在其中的蔡宏心中暗喜:‘又是這個狡猾的年輕人,今日正好報那昨夜之仇’。
“我相公長得好看嗎”
這時,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手握寶劍,似笑非笑地站出現(xiàn)在柳正風(fēng)的身邊,她來得極快。
當(dāng)吳思看著蒙婉倩之時,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心中一嚇,登時全身啰嗦不住,欲言又止:‘他們是。。。’口舌不聽使喚,額頭冷汗直冒,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什么是,你若再說半個字,我今日定割掉你的舌頭,喂狗”蒙婉倩瞪視著吳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明目張膽地威脅道。
吳思一聽,抖得更厲害,膽怯怯的后退幾步,轉(zhuǎn)身走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吳思的離開。
“好囂張的一個妖女”
梁威只覺蒙婉倩面如櫻桃,嬌艷絕倫,卻伶牙俐齒,立馬開口罵道。
“一個和尚不在寺里念經(jīng),像瘋狗一樣出來咬人,看我如何收拾你”蒙婉倩當(dāng)場一怒,拔劍而出,刺向梁威。
這劍來得快,梁威當(dāng)時側(cè)身讓開,劍從其脖間錯過,劍如長眼般又削他脖子而來。
蔡宏等人當(dāng)時一驚,紛紛退開數(shù)步,以免被傷。
梁威立馬雙掌一合,夾住劍刃,正想奪劍傷人。蒙婉倩手腕登時一轉(zhuǎn),逼得梁威快快松手,劍刃又削向他脖子,嚇得梁威連連后退。
“敢偷襲我大哥,讓我來領(lǐng)教你高招”
哐一聲,一把銀鉤將蒙婉倩的長劍給勾住,而那把銀鉤被一個皮白如雪的高瘦中年人握住,這人名叫王道吉,江湖人送其一個名號:銀鉤鬼判。
他這白皮膚應(yīng)該是因一種白癜風(fēng)的病造成的,咋一看,嚇人的緊。
蒙婉倩這一連貫的劍招,逼得梁威甚是狼狽,幸虧這王道吉介入才讓梁威安然脫身。
蒙婉倩立馬收劍,搭開王道吉的銀鉤,嘲笑道:“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鬼怪出來作惡”
“你這潑婦,休要罵人”王道吉被人如此辱罵,心中自是氣憤,忍不住開口反駁。
一時大意,蒙婉倩的長劍一晃,刺向他臉面,嚇得他一跳,速速提鉤來擋。
蔡宏在一旁看著甚是驚訝,昨夜領(lǐng)教了蒙婉倩的拳腳,現(xiàn)在又看到她的劍法如此精妙,心中不免忌憚。心想:“這妖女竟有如此高超的劍法,難怪昨夜那番若無其事地肯隨他們走”
“你這妖女敢偷襲,看我不滅了你”
梁威在這一帶出名已久,從未遭遇敵手,今日卻被一個女人耍得驚險連連。一時羞愧難當(dāng),立馬提氣,使出‘五雷掌’,疾步擊向蒙婉倩,欲將其斃于掌下,方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蒙婉倩剛與王道吉交上手,哪有心思,注意這個梁威的突然來襲!
“好卑鄙!又想偷襲傷人不成,今日非廢了你不可”
柳正風(fēng)早看在眼中,怎肯輕易任人傷害自己的妻子,當(dāng)時介入,接下梁威的進攻。
由于雙方武功相差甚多,交上幾招,王道吉已然不敵,被逼得只有招架的勁,步步后退。與蔡宏站在一塊的矮胖大漢看出端倪,當(dāng)下使出‘龍爪手’上前助陣,欲要偷襲蒙婉倩,蒙婉倩回劍一劃,嚇得他變招招架。此人名喚黃凱,是梁威的師弟,一個酒色均沾的少林叛徒。
“給我放箭,能殺的都殺了,那邊又來,快去兩個把鉤繩砍斷”
此時,被梁威打了一掌的劉生雖然受了點傷,但尚能再戰(zhàn),已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指揮弟兄們抵御意圖攻上船來的咯羅。
蔡宏忌憚柳家夫婦的武藝,已然趁機接下正欲上前幫忙的蕭逸世,他將手中的梅花筆使得出神入化,招招直指要害,令蕭逸一時受困。
梁威的掌力驚人,柳正風(fēng)不宜硬接,唯有以擒魚手與之游斗;忽東忽西,忽左忽右,這樣的打法令梁威的體力消耗甚大,很快他就出現(xiàn)力不從心之狀,喘氣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