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婉倩等人剛出飯店,便見阿華左手背著一袋,右手提著大包小包,氣喘喘地往這邊趕來。他三步當(dāng)兩步走,恨不得多生幾條腿,走得又輕又快,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
“娘!阿華在那邊”柳懷仁一向眼尖,看到了阿華,立馬開口提醒道。
阿華,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皮膚黝黑,臉如鵝蛋,甚是標(biāo)致。
“柳夫人,你們沒事吧”阿華一下子就來近,關(guān)心道。他很害怕蒙婉倩等人出事,如果那樣定然被爺爺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他爺爺就是那個老船主,一個很慈祥卻又很嚴(yán)厲的老頭,令他又敬重又畏懼。
“沒事!怎么啦!滿頭大汗的”蒙婉倩已然看出阿華有功夫底子,目光閃爍,笑道。
阿華停在他們身旁,緩了緩氣,說道:“聽說梁伏虎在這飯店惹事,我怕你們被傷著,一聽說就趕過來”阿華對梁伏虎知之甚深,一向?qū)λ男袨猷椭员?,只是沒機會教訓(xùn)他。
聽阿華這么說,蒙婉倩覺得阿華是個很有責(zé)任心的小伙,很感激道:“他被人打逃了。害你受累了”
“我這沒什么,跑幾步路而已!”阿華很實誠道。接著,他轉(zhuǎn)向婆婆,尷尬一笑,抱歉道:“您交代我買的東西就差紅棗沒買,我這就買去”他覺得自己事情沒辦好,應(yīng)當(dāng)說明。
“不要計較!沒買著就算了,又不是偏要買。這米粉你幫忙背著,這些我來拿吧”婆婆笑道。她覺得這小伙古道熱腸,甚是對其頗為欣賞。況且這些東西本是自己的,怎能讓人家一人勞力,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于是伸手去接下他右手的大包小包。
“其實,我一個人行的”阿華咧嘴笑道。他笑得很欣慰,他覺得這家人與他以往接觸過的客人有點不一樣,該怎樣就怎樣,不扭扭捏捏,惺惺作態(tài)。
他說的是實話,這點東西真的累不著他,他經(jīng)常扛的貨物比這重多了。
“這些東西本是我們要買的,可不輕,怎能你一人來拿”婆婆不好意思地笑道。
“婆婆,我?guī)湍恪绷鴳蚜x自告奮勇,上前幫忙。
李擎天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自知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趁機上前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柳懷仁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豈能在這些小事上磨磨嘰嘰。
阿華如此畫面,輕輕地笑了笑,突然間他華猶如想起什么,兩眉一揚,急忙道:“這城里快要出大事了,不如我們先回船上去”由于他對于梁伏虎知之甚多,心里有數(shù),料想梁伏虎也該帶人來報復(fù)了。
蒙婉倩稍微斟酌,應(yīng)道:“好!就先去找我家相公再說吧”,或許她也隱隱約約察覺到某種事情即將發(fā)生,由于她從飯店的掌柜那里知道梁伏虎的事情可也不少。
一貫人拖拖拉拉沿來路往碼頭走去,路上依舊熱鬧,人來人往。
過了半響,終于來到碼頭,江風(fēng)陣陣,比城內(nèi)清爽舒服多了。
阿華走在前面,停在碼頭上一條三米多長的板梯前,不緊不慢道:“你們隨我來吧,我家船在這邊,走的時候可要擔(dān)心,莫要掉進海里”說完,率先背著米粉,沿著前面木板上走,猶如平地行走般地踏了上去。
“你可要擔(dān)心”
婆婆仔細(xì)看一下,碼頭與這船的距離,高度差兩米多,中間隔著兩米寬,一掉下就海里。
阿華三兩下就上去了,輕松熟練,說不定是有點功夫底子才能做到如此,至少婆婆是這樣想的。
“我真是糊涂了。你們等一下,我去拿條撐桿過來”阿華剛上船,似乎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自個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接著,將米粉放在一邊,很快就找來一條撐桿,把撐桿直伸下來,自己穩(wěn)住另一端。
“小心點!你們扶著這條撐桿上來吧”阿華道。
頃刻,他們就上了船,柳懷仁是由母親抱著上去的,白白失去了一個表現(xiàn)自我的機會。
“我家船在里面,你們小心著走”
阿華提醒道,已背起米粉,往前面走去,頃刻間走過兩艘船,就停了下來。
蒙婉倩等人跟隨在后,看著阿華停下,也就停了下來。
就聞阿華指著船廂道:“就這艘,柳先生與我爺爺在那邊談事”說著已將擱在一塊干凈的甲板上。
這船是一艘不小的客船,四米多寬,七八米長,中間有個很大船廂,既能住客又能載貨。
蒙婉倩目光流轉(zhuǎn),將船上掃了一遍,微微笑道:“這船不錯”
柳懷仁聽見父親的聲音從船廂那邊傳來,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一下子就鉆進船廂,果見父親與一位老者在談話,他的唐突出現(xiàn)登時引來柳正風(fēng)與老者的目光。
柳懷仁一怔,當(dāng)即上前,對老者鞠躬作揖道:“柳懷仁,拜見老爺爺”,神情恭敬,態(tài)度實誠。
柳正風(fēng)見是柳家老二來了,坦然而笑,立刻向老者說明道:“劉大叔,這是我小兒子,一個調(diào)皮搗蛋的渾小子”
“不錯!不錯!很有禮貌嗎,識得給爺爺行禮”
劉大叔以慈祥的目光看著柳懷仁,很是欣賞地捋捋長須,點點頭,呵呵笑道。
柳懷仁得意地笑了笑,退至父親的身邊,低聲問道:“爹,你們再聊什么呢?”
柳正風(fēng)一聽之下,覺得兒子沒禮貌,沉著臉道:“剛剛爺爺才夸了你,你現(xiàn)在又這般沒大沒小的,人家大人談事豈是你一個小孩該問的嗎?”
柳懷仁自知理虧,不敢反駁,吐了一下舌頭,一臉不悅地豎在原處。
劉大叔看在眼里,露出一絲笑意,和藹可親地應(yīng)道:“爺爺與你爹再聊雇船之事呢”
“爹,咱們雇船可是要去給師公拜壽嗎?”柳懷仁一臉興奮地問道。
他曾聽母親說起過此事,但父親到底是不是因為此事而雇船也就不得而知了。
柳正風(fēng)無可否認(rèn),皺一下眉頭,說道:“是的,你娘連這事都跟你說了?”心底卻想:“這個阿五,怎么什么事都與兒子說呢,真是口無遮攔”
柳懷仁覺得父親任何事情都會瞞著他,心中自有計較,翹著嘴道:“早就說了!哪像爹你這樣,什么事都瞞著不說”。話鋒一轉(zhuǎn),對劉大叔好奇地問道:“爺爺,你說我?guī)煿遣皇且查L著你這副模樣”他發(fā)現(xiàn)劉大叔與阿??谥兴f的師公很像,白發(fā)白須的。
“這個,爺爺也不知道,你問你爹吧”劉大叔一怔,笑了笑,搖頭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柳懷仁所謂的師公是誰,見沒見過人家也不清楚,怎能隨便說人家長成什么樣。
柳懷仁有點失望地點了點頭,但他不問他父親,他覺得他父親一定不肯告訴他師公的相貌。
“柳先生,老夫按照咱倆商議的事宜,給你寫個契約如何”劉大叔道。
“劉大叔,柳某相信你,這些條條框框就不需要了吧。這定金你收下便是”柳正風(fēng)道。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老夫就懶得動筆了,倘若真因何事耽誤行程,老夫到時定當(dāng)雙倍奉還定金”劉大叔笑道。行走江湖之人,一向以誠信為重,一言九鼎,自是不會失信。
沉默片刻的柳懷仁,終于醞釀了足夠的情緒,驟然抽泣道:“爹,我被人打了”他雖然當(dāng)時不覺得疼,還在母親面前裝出一副勝利的姿態(tài),其實他只是覺得一時痛快而已??墒乾F(xiàn)在痛處不減,自己證據(jù)確鑿,不好意思再對母親提起,但怎么都該跟父親說說才是。
柳正風(fēng)左手摟抱著柳懷仁取笑道:“我就說你無緣無故在這待了這么久,原來是告狀來了。怕是調(diào)皮被你娘打了吧”轉(zhuǎn)而,對劉大叔道:“劉大叔,這孩子淘氣得很,想到哪出是哪出,請你別介意”
“怎么會!小孩都這樣,不要緊,淘氣點好”劉大叔慈祥地笑道,他覺得這個孩子天真可愛,該哭就哭,想問就問,十分直爽。
柳懷仁以為父親不相信自己,心里覺得委屈,眼淚如雨滴般落下??拗溃骸暗娴?,我和哥都被打了,被一群壞人打了。不信,你且看”說著,為了使得父親相信,當(dāng)下擼起袖管將整條手臂赤裸裸的展伸出來,印證自己沒說謊。
果見他那肉圓圓的手臂上印顯著青紫色的五指紋,一眼可辨,像是被人用力抓住手臂所致。
“大叔,我這廂有禮了”這時,蒙婉倩走進船廂來,恭敬地對老者微微一躬。將老者略微打量,見其方巾青衣,清瘦紅潤的國字臉,顴骨高聳,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六七十歲的樣子。
“柳夫人?有禮了!請坐吧。老夫姓劉,你可以喚我劉大叔”
劉大叔笑臉回答,指著柳正風(fēng)旁邊的凳子,簡單地打量了蒙婉倩一下,點頭贊許。
柳正風(fēng)看著兒子的手臂如此,也是心疼,見妻子進來,輕聲問道:“阿五,仁兒這手是怎么回事”
蒙婉倩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將柳懷仁摟進懷里,簡單地把在飯店發(fā)生的情況訴說一遍。
“你受委屈了”柳正風(fēng)抓住蒙婉倩的手,愧疚道。
“我受的委屈還少嗎”蒙婉倩看著柳正風(fēng)嫣然一笑,故作埋怨,目光卻無比甜蜜。
“梁伏虎不足為懼,他父親梁威才棘手”
劉大叔聽完后,沉吟片刻,提醒道,接著將梁威的情況簡單地作了個描述。
原來是梁伏虎的父親梁威,他出生少林,練就一身硬功夫,來此開了間武館,廣收門徒,勢力漸大,就干起敲詐勒索、收買官員、強收保護費這類事情。
“大叔,你可識得這塊令牌”
一會兒,蒙婉倩從腰間拿出在飯店時陳三所給她的那塊令牌,問道。
劉大叔接過令牌,仔細(xì)一看,令牌兩面中間各寫著一個極字一個無字。他眼睛一亮,又驚又喜,稍縱即逝,正色道:“這是無極令!這塊令牌你是從何得來的?”
“是小姑娘那伙人給我的!”蒙婉倩將劉大叔的表情看在眼里,如實回答。
“哦!竟有這等好事。天意啊,真乃天意”劉大叔登時歡喜不已,驚道,猶如撿到一個寶貝一樣。
“您老如此高興!難道無極令有什么驚人的來路不成?”
“這無極令牌是無極島的,實為罕見!聽說一共八枚,有此令牌可以在他們管轄的海域通行無阻。既能隨身攜帶這個令牌,又能輕易贈予他人,此人在無極島地位定然不簡單”劉大叔面帶喜色,將剛才喜悅之情稍微收斂一些,娓娓道來。
“無極島!東南海最大的海盜聚集地”柳正風(fēng)驚訝道。他曾聽說過無極島的海盜神出鬼沒,行蹤漂泊,幾乎控制了東南海大片海域。
“柳先生,你知道無極島”劉大叔臉色陡變,好奇道。
“咱在海上討活,這無極島自然聽人說過,具體的就不得而知”柳正風(fēng)實話實說。
“看來,這里很快就有大事發(fā)生咯”劉大叔臉上登時顯露出一絲快意。接著,將令牌遞回給蒙婉倩,囑咐著:“這令牌你收好,以后有大用途”
“有用的話!劉大叔,你就留著吧,我們在淺海打漁,應(yīng)該用不著”蒙婉倩覺得這塊令牌對自己用處不大,既然這位劉大叔如此重視,想必對他們行船有用,不如送與他也好。
“那我就不客氣咯”
劉大叔會意道。笑了笑,不作推托,直接藏入懷里,猶如獲得一寶貝一般。
柳正風(fēng)深思頃刻,覺得此處不能呆了,此刻只想告辭早早離去。主意已定,當(dāng)即作揖道:“劉大叔,咱們約定的時日,望你記得。我們這就要告辭了”說完,拉上妻兒正欲起身要走。
蒙婉倩一聽之下,心中納悶,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丈夫非要這個時候離開。如今城內(nèi)定然沒有在這船上安全,如此意氣用事,將孩子的安危置于何地。她真想當(dāng)面問問丈夫,為何作如此不明智的決定,但顧于有外人在場不能直說。
“柳先生,你先坐著!咱們慢慢說”劉大叔示意柳正風(fēng)坐下,又大聲叫道:“延華,你在嗎?過來一下”。
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劉延華就來到船廂外,問道:“爺爺,有事嗎”
劉大叔聽到劉延華的聲音,立馬吩咐道:“延華,你去買點菜,順便叫你二叔過來”
“大叔,你定是餓了?我都忘了,我從飯店帶回飯菜,本來是來叫你們到外面去吃的,看我都干了什么”蒙婉倩一時將來意忘了,覺得甚是尷尬,深感抱歉道。說完摸著柳懷仁的頭,呢喃著:“都怪你小子”
“如此甚好!咱們就到外面,邊吃邊聊”劉大叔喜道,興致勃勃的,說完就起身外走。
到了外面,果見前面的甲板上,已擺好桌凳,飯菜正由婆婆從飯盒中拿出擺上。
“大家都坐下來吧”劉大叔走到桌邊一凳上,直接坐下,隨口吩咐道。
“大叔!我們真的有事要告辭了。就不陪你吃飯了”柳正風(fēng)作揖道。
“老弟,你這是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嗎?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難道我的挽留你不接受?這飯我怕是沒心情吃了”劉大叔看著柳正風(fēng),故作生氣道。想必他已經(jīng)知道柳正風(fēng)為何要離開的原因。
蒙婉倩扯了扯柳正風(fēng),勸道:“正風(fēng),你看大叔都這么說了,咱們就留下吃過飯再說”
因為她知道老頭已看清柳正風(fēng)的心思,既要挽留,定是有把握保得他們的周全。
“老弟,你所想這事未必關(guān)乎你妻兒,城里恐怕已然大亂,倒不如留在我這更安全。就放心坐下與我吃一頓吧”劉大叔說穿他心思。
“我家姑爺讀書人心地好,怕有什么事牽扯到你們”婆婆解釋道。
“都別說了,坐下吃飯吧”劉大叔道。
劉大叔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如果他柳正風(fēng)再拒絕,無論是里子是面子都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