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然在二樓的走廊上徘徊了幾下,走到田中的房門口,伸出手想敲門,在空中懸了幾秒鐘后又放下,接著又舉起來,又放下,重復(fù)了五六次。他的內(nèi)心很糾結(jié)。在下午聽了圖安講述的事情之后,他對那家黑診所非常感興趣,很想從田中口中套點情報出來,但剛才在樓下被伯爵強行配了鴛鴦后,他又有點猶豫,尋思伯爵這安排除了讓田中監(jiān)視自己之外還會不會有更深的用意,畢竟按圖安所說,田中全憑一條舌頭混飯吃,這雖然能取悅客人,但對保鏢來說可不是什么有價值的技能。而且看他那五短身材,真碰到危險了,可能還得讓許浩然出手保護呢……而且這田中始終讓人琢磨不透的樣子,看上去深不可測啊……
“吱呀——”一聲,許浩然面前的門打開了,田中微笑著說:“樸桑,進來小酌一杯?”
“哦,哦,好的,恭敬不如從命?!痹S浩然一臉尷尬地接受了邀請。
走進房間,許浩然發(fā)現(xiàn)房門內(nèi)外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田中的房間比許浩然的要大許多,是典型的和式房間,好像RB那種傳統(tǒng)茶室,一桌一柜都透著一股高雅清幽的味道。地上鋪著干凈的榻榻米,一面墻上掛著一副書法作品,上書四個大字“一期一會”,底下擺放著一把武士刀,房間中間的桌上則放著一整套茶具,旁邊還有一束插花,桌子兩邊各擺放著一只坐墊。房間里沒有床,許浩然估計被褥都放在柜子里,臨睡前才會拿出來鋪上。
“樸桑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吧?”微笑的田中開口了,聲音在許浩然聽來卻十分詭異。
“抹茶?”還沒等許浩然回答,田中又問了一句。
“嗯、嗯,客隨主便。”在這樣的環(huán)境氛圍下,許浩然莫名感到有點拘束。
田中微笑著點點頭,走到茶桌旁跪坐下,開始擺弄起茶具來。許浩然也照著他的樣子跪坐在桌子對面。
田中煞有介事地拎起一只小巧的鑄鐵水壺,倒出一點水后,又放回爐子上,隨后小心翼翼地將茶碗、茶筅放入水中洗凈,并且以極慢的速度在許浩然面前擺放整齊。許浩然之前在京都旅游的時候觀看過最高級的茶道表演,整個流程下來花了整整4個小時,動也不能動,礙于面子又不能中途離席,難受得他當時死的心都有。如今看田中這么一副陣仗,心里暗暗叫苦,后悔進門之前沒有先去解個手。
就當田中將一勺抹茶粉倒入茶碗的時候,許浩然突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這抹茶的香味?似乎并不像。這個味道初聞起來甜甜的,深吸一口氣后又有點臭,里面還摻雜著一股酸味。許浩然皺起了眉頭。
“聽說你以前在拉斯維加斯是有名的脫口秀演員?”許浩然感覺這寂靜無聲的氛圍令人瘆得慌,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啊——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碧镏羞€是一副謎之微笑,口氣中既沒有對過往輝煌的迷戀,也沒有巨大落差下的懊悔。
“那……如今在這生活還習(xí)慣嗎?”或許是覺得直接提起他的悲慘遭遇有點失禮,許浩然非常含蓄地問道。
“這里的生活,很好啊,很好?!碧镏锌隙ǖ刂貜?fù)道,“之前我天天站在貝拉吉奧的舞臺上,是表演,如今在這個房間里,同樣是表演,我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同?!?p> “哦,這樣啊。”許浩然心說你心態(tài)真不錯,現(xiàn)在每天晚上“表演”得那么辛苦,換我早崩潰了。
“樸桑,請用茶。”田中遞過一只茶碗,許浩然心想今天怎么這么快就奉茶了,印象里上次那場茶會要折騰好久才喝上茶,等喝到茶的時候,許浩然幾乎已經(jīng)快渴死了。
容不及多想,許浩然隨即被田中手中的那只茶碗吸引住了。那是一只非常精美的瓷盞,釉面呈天青色,在室內(nèi)恰到好處的燈光強度下散發(fā)出雨后天晴般的光芒,釉面上則布滿密集的筋脈狀白褐色條紋,乍一看,好像兔子身上的毫毛,閃閃發(fā)光。
“兔毫天目盞。”田中見許浩然盯著茶盞不放手,解釋了一句。
許浩然對瓷器完全沒有研究,不過看到田中這么認真嚴肅的表情,也猜出這個茶盞應(yīng)該是很名貴的東西了。他坐直了身子,鄭重地從田中手中結(jié)過了茶盞。
“請先聞一下?!碧镏惺疽庠S浩然將茶盞舉到鼻子邊晃一晃,許浩然依樣做了,抹茶散發(fā)著一股清香,沖淡了剛才那股奇特的臭味。
“現(xiàn)在,請品嘗?!?p> 許浩然再次舉起茶盞,喝了一口。一汪濃厚的茶香順著舌頭流入了喉嚨,激起胸腹中一陣暖意。
“好喝。”許浩然放下茶盞,抹了抹嘴巴。他差點就脫口而出“服務(wù)員,續(xù)水”,好在忍住了。
放下茶盞的那一瞬間,許浩然感覺臭味愈加強烈了,他的不適感也慢慢加強,頭變得昏沉沉的。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茶里下了毒?”許浩然急忙看向茶盞,看不出啥所以然,又抬頭看田中。
只見田中臉上的謎之微笑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奸險的淫笑。他的身體也正在發(fā)生變化,原本凸起的小肚腩正變得越來越大,不,是田中的整個身體都在生長,先前目測只有1米7的田中正在逐漸變成一個比馬特還高大強壯的巨人。
許浩然下意識地往后倒去,兩只手撐在身后,渾身因為恐懼開始打顫,嘴巴一直在哆嗦,發(fā)不出呼叫聲。
巨人田中站起身,只見他一抬手,距離他3、4米遠的武士刀瞬時飛到了他的手中——好像雷神索爾的錘子似的。田中臉上的淫笑越來越恐怖,令人戰(zhàn)栗的笑聲回蕩在房間里,仿佛要將許浩然整個吞噬掉。只見他緩緩地將武士刀從刀鞘中滑出,擺在自己的身前仔細欣賞。恍惚間,許浩然看到刀身上刻著兩個字:“村雨”。
“難道是傳說中的那把妖刀‘村雨’?據(jù)說殺人之后刀上自然會沁出淅瀝瀝的雨水洗去血跡……”許浩然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特別愛玩島國電子游戲,對極品裝備“村雨”有特別深刻的印象。但忽然想到今天被試刀的正是他本人,他完全沒有機會欣賞到村雨殺人后自動洗去血跡的神跡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許浩然用盡力氣大叫起來。
“嘿嘿嘿……”在冷笑聲中,巨人的皮膚上開始沁出紅色的小水珠,是血?小水珠順著皮膚流下,逐漸布滿了全身,巨人全身都浸濕在紅色之中。他的腦袋上方兩側(cè)也各長出一只銳利的尖角,眼珠也開始慢慢向外凸出,鼻子突然變得碩大,嘴巴里則長出一對可怕的獠牙……
“大、大、大天狗……”看過不少RB恐怖片的許浩然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遇到妖怪,竟然是這么地恐怖,這么地可怕。
紅色的大天狗用雙手慢慢舉起手中的村雨,舉到自己的頭頂之上,另外一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長出來的——則慢慢伸向許浩然的胳膊,像一對巨鉗似的箍住許浩然,將他壓倒在榻榻米上,還有第三雙手,箍住他的雙腿,許浩然完全在對方的控制之下,四肢動彈不得,只能不斷地搖晃腦袋,嘴巴里發(fā)出凄厲的吼叫,用盡最后的力氣想要反抗這個龐然大物。
“啊啊啊啊……”許浩然嗓子里爆發(fā)出一陣讓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的喊叫聲。
在自己的叫喊聲中,村雨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光芒,快速落了下來,許浩然感覺自己的腦袋離開了脖子,在空中翻了三個跟斗,落在柔軟的榻榻米上,幾秒鐘后,他的視線慢慢變暗,直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