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大洞。慘白的光點。
一切跟以前沒什么區(qū)別。
唯一的區(qū)別是：藍瑩瑩的繩圈，不見了。
沒有繩圈，就沒有回去的路。沒有回去的路，就……
事情有點嚴重。不，是特別嚴重！
繩圈，朝夕相處，掛在脖子上。如今，如隔天涯。
潛意識，抬手，準備……呃，什么鬼，纏住手掌？
微光之下，是繩圈。不錯，真是繩圈！
繩圈不是系在電線上么？怎么又纏在手掌上？
不管怎樣，喜從中來。
接著，悲從中來：這里沒有電！
沒有電，就無法啟動繩圈；無法啟動繩圈，就……
這是一個死結(jié)。
跟死結(jié)死磕，只能被嗑死。繞過死結(jié)，才能活著。
梁杰不打算死磕。他沉靜地將繩圈掛上脖子，站起身來。
因為他找了活路，理論上的活路：走出洞去，然后回家。
復(fù)雜事情，轉(zhuǎn)個彎子，就變成了簡單事情。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梁杰很佩服自己！
不過，很快他就不佩服自己了。
復(fù)雜事情，會變成簡單事情。但是，也會變成恐怖事情。
比如現(xiàn)在——
身后勁鳳驟起，似有活物襲來。
愕然回首。黑暗之中，一個龐然大物已然近在咫尺。
躲，來不及。逃，更來不及。
繩圈，沒用了。活路，也沒用了。
這一刻，他看了父親母親，看到了“愛因斯坦”，看到了楊露和姜老師……
別了，我的親人們！別了，我的世界！
梁杰閉上了眼睛……
吟嘯之聲陡然響起，高亢悠長直透靈魂。
同時，尖銳刺耳的怪叫響起，充滿驚恐。
咦，自己好像還活著。
睜眼。不錯，還活著。喜從天降。
很快，就不喜了。
五步開外，立著一個怪物。具體說，是一只鳥，一只很大的鳥。
比鴕鳥大。比大象大。比任何見過的、聽過的動物都大。
那嘴巴，吞下梁杰，估計就如公雞吞條小蟲。
而且，嘴巴不止一張，有三張。
注意，鳥只有一只，嘴巴卻有三張。
沒錯，這只怪鳥，長著三個頭。
原來，自己依舊是一份美餐，可供隨時取用。喜從何來？
呃，不對！哪里不對呢？
這只怪鳥……不錯，就是這只鳥——竟然可以被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彩色鳥羽閃爍光暈。黑色鳥爪文理分明。
就連地上蟲子，也隱藏了微光，呈現(xiàn)出透明的軀體。
光從何來？
不用找了，光從自己身上來。
很多時候，人看不到自己臉上的污點，卻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光環(huán)。
梁杰也是如此。
對面的三頭鳥卻看得清楚：一條巨龍，金光閃閃，威風(fēng)凜凜，盤踞在梁杰的頭頂，惡狠狠的盯著它。
三頭鳥顫抖著。
梁杰看到：怪鳥在慢慢變小，變小，變小……
變成一個人大小，同時也變成了一個人。
變成一個披著黑斗篷，長著長鷹鼻的人。不過，腦袋只有一個。
其他兩個腦袋呢？不知道。因為看不見。
黑斗篷伏在地上。
梁杰頭上的金龍慢慢隱去。
黑暗又包圍了一切。蟲子又開始發(fā)出慘慘白光。
“@￥…%…&*”黑斗篷發(fā)出一串抑揚頓挫的聲音，像是在說話。
嗯？什么情況？
“&**%￥#@#￥%”
又是一串聽不懂的話。
梁杰不敢吭聲，也不敢動。
這個人，是怪鳥變的。當(dāng)然，也可變成怪鳥。怪鳥可是會吃人的。
終于，黑斗篷不出聲了。
他站起來，慢慢向梁杰靠近。
你想干嘛？
梁杰被唬了一跳。
黑斗篷不想干嘛。
靠近梁杰后，他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梁杰看明白了這個動作的意思。
請什么？請君入甕？
都不是，請梁杰去洞的一端。
心懷惴惴，梁杰還是去了。
這個洞好大好長。并且，越走越大。蟲子也越來越多。
終于，來到一個非常大，也非常亮的地方。
有多大？都趕上新一中校園了。
有多亮？就像皓月當(dāng)空的夜晚。
不錯，確實是皓月當(dāng)空。那輪月亮就鑲嵌在洞頂上。
月光打在蟲子們的身上，銀浪洶涌，頗為壯觀。
“@#%%——+（*&……%###@！%……”黑斗篷又說話了。
依然聽不懂。
但是，梁杰很著急。急著趕回去。
父母找不見自己，會活活急死。
“愛因斯坦”還等著營救。
期中考試也剩下兩周了。
……
自己回去，這一切就都解決了。
好吧，語言不通，就打手勢吧。
梁杰指指洞的遠處。
這洞似乎很長，看不到盡頭。
黑斗篷急忙搖頭。
不明白？
好吧。
梁杰做出走的動作，又做推門的動作，再做出門四顧的動作。
這么傳神的系列動作，應(yīng)該看懂了吧！
結(jié)果，黑斗篷繼續(xù)搖頭，撥浪鼓一樣。
這……
梁杰徹底無語了。
語言不通，動作不懂。這家伙也太笨了吧。他一個“請”的動作，自己就能秒懂。
但是，黑斗篷開始做動作了。
只見他雙手高舉，又蹦又跳，前進后退。嘴里還發(fā)出恐怖的吼聲。
也是系列動作。更像是舞蹈。
這次，梁杰卻沒看懂。
算了，還是自己探路回去。
沒走幾步，居然被黑斗篷攔住了。
這個動作，梁杰又懂了。
這是不讓自己走。
想干什么？留著自己下頓吃？
梁杰一怒，金龍頓現(xiàn)，吟嘯之聲響徹洞穴。
黑斗篷跌伏地上，頭如搗蒜。
梁杰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不是被黑斗篷。而是被突然出現(xiàn)的龍吟之聲，被突然閃現(xiàn)的金光。
多么熟悉的吟嘯聲。剛才遇襲時聽到，那次遭打劫時也聽到。
莫非，這聲音從自己身上發(fā)出。還有這金光。
不過，還是回家要緊。其他侍寢回去細究。
繞過黑斗篷，繼續(xù)前行。
黑斗篷又來阻攔。
再次龍吟響起，金光閃現(xiàn)。黑斗篷伏在地上。
梁杰似乎明白了，只要自己發(fā)怒，就會吟嘯響起，金光閃現(xiàn)。
自己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厲害！
難道自己變異了？
看看手，看看腳，跟原來一模一樣。沒有??！
那就繼續(xù)回家。
黑斗篷不再阻攔，默默跟在身后。
哼哼，想偷襲??？那就來一個試試！我現(xiàn)在可是很厲害！
洞很長。長得似乎走不到頭。
腿酸了，腳疼了，頭上出汗了，肚子也餓了。
歇歇再走吧！
黑斗篷竟然很狗腿地跑過來，扶他往一塊石頭上坐。
這家伙什么意思？難道吃不了自己，就開始巴結(jié)自己？
梁杰坐下。黑斗篷竟然跑去撿蟲子。
這家伙撿蟲子干什么？
很快，梁杰知道了答案。
那些肥蟲子，被鳥爪一樣的手捧著自己面前。
干什么？梁杰閃身避開。
黑斗篷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只見他撿起一只蟲子，放到嘴里……
不錯，是嘴里。
梁杰吐了。吐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但是，什么也沒吐出來。因為他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
吐完之后，梁杰明白了：剛才黑斗篷是要給自己吃蟲子。
可是，蟲子能吃嗎？
黑斗篷是鳥變的，鳥可以吃蟲子。
但是，梁杰卻不是鳥變的。
這畜生，是不是把自己視為同類了？
果然，黑斗篷示范完畢，又給梁杰遞上蟲子。
梁杰嫌惡地閃到一邊。
黑斗篷不再勉強，自己把蟲子吃了。
歇息片刻，繼續(xù)出發(fā)。
如此，再走再歇，再歇再走。等黑斗篷吃完三四次蟲子后，終于能看到光亮了。
不錯，是洞口傳來的光亮。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然而，黑斗篷裹步不前了。
他似乎驚慌無比，對遠處光亮指指點點，嘴里嗚嗚。
看來，這是個習(xí)慣呆在黑暗中的家伙。
有些動物怕光明，比如蝙蝠。
這家伙難道是蝙蝠變的？
可是，世上有三個頭的蝙蝠嗎？而且還是鳥頭。
梁杰不怕光明，而且喜歡光明。
所以，他不理會黑斗篷，迎著光明沖了過去。
不對，怎么這么熱？而且越來越熱。
夏天也沒有這么熱啊。何況現(xiàn)在已是冬天。
梁杰停住腳步。
可望可及的光亮也不太對勁。
這個亮度，絕不是陽光，倒像是太陽本身。
這么熱，這么亮。絕不是洞外世界該有的。
那么，這又是什么？
已經(jīng)無法再往前了。
再往前，可能就被燒著了。
梁杰的衣褲早擰在手上了。但身子依然像剛洗過一樣。
退回去吧。
黑斗篷還在原地等待。
梁杰突然想起黑斗篷跳過的奇怪的“舞蹈”。
那個舞蹈分明是說：外面火焰沖天，酷熱逼人，根本無路可出。
總算明白了黑斗篷的動作語言。
而黑斗篷，則是在看了自己出洞的動作之后，才那么做的。
也就說，黑斗篷能看懂自己的動作語言。
梁杰心中一動。馬上開始另一套動作。
雙手畫了個大圓，將頭從圓里伸過去，然后整個人跳過求。
圓，就是那個神秘繩圈。跳過去，就穿過繩圈。
梁杰覺得黑斗篷應(yīng)該知道繩圈的秘密。
因為他絕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鳥。應(yīng)該不是妖，就是仙。
誰敢說能變成黑斗篷的三頭鳥，是一種普通的鳥？
黑斗篷回應(yīng)的動作很簡單。指了指梁杰的脖子。
脖子怎么呢？
廢話，繩圈不是掛在脖子上嗎！
梁杰取下繩圈。一只枯瘦的鳥手伸了過來。
稍一遲疑，梁杰把繩圈放在了鳥手上。
這里沒電，黑斗篷拿去繩圈，也沒法用。
還有，不給又能怎樣？自己不是求他幫忙么？
但是，梁杰很快被驚呆了。
原來，有沒有電根本就不是問題。
黑斗篷拿到繩圈后，隨手劃拉一下，繩圈被啟動了。
不錯，確實是被啟動了。發(fā)著瑩瑩藍光，清澈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