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蘭沉默著不再看她。
清澄嘆了一口氣:“幼蘭,你所害的人,同你一樣,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午夜夢回,難道你就不會良心不安么?”
幼蘭冷冷地說:“我良心安與不安,又與娘娘何干?”
“也許亡人并不希望你做這些?!鼻宄屋p聲說著走到一架古琴前。
“你說什么?”幼蘭猛地抬起了頭,直直地盯著她。
清澄未言語,素手輕觸琴弦,音律如水滾落殿中。
一曲罷了,滿室情懷。
幼蘭雙肩顫抖,眼神濕潤,她強自鎮(zhèn)定,卻依舊聲音艱澀:“你怎么會知道……”
這首曲子,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彈,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她的妹妹。
因為曲子,正是二人共創(chuàng)。
清澄不動聲色地說:“我比你想象中的要知道的多?!?p> “可是,可是,小姐她……”幼蘭難以成句。
“她早晚都會得到公道,而且她也不希望你過得如此不快活。”
“你說什么?怎么可能!”幼蘭眼中滿是驚喜和不敢相信。
“幼蘭,許多事情因為你是個凡人,我不能說破。但是你收手吧,她生前死后都一如既往地善良豁達,你與她姐妹情深,又怎么忍心給她平添罪孽?!?p> “小姐,小姐……她還好么?”幼蘭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她很好,如今她因為牽掛你而不能往生。等有一日圓滿后,自會叫你知道的。”
幼蘭痛哭出聲,站在一邊的素雅若的鬼魂也頻頻落淚,臉上滿是不忍。
“晟妃娘娘,我可不可以見一見我家小姐?”幼蘭滿臉淚痕,苦苦哀求。
她這個人從頭一回見,骨頭就硬的很。
清澄住在華清宮這么久,也不見她伺候幾回,就連萬貴妃她也不在她的眼里。
清澄怎么看,都不覺得幼蘭像個伺候人的丫鬟,倒是更像個主子。
“人鬼殊途,既走上了這一條路,豈能輕易得見的?”清澄有些無奈。
“晟妃娘娘,求您讓我見她一面吧!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折壽二十年也可以!”
“幼蘭,這樣的話,不要輕易說出口,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你的命就沒了。”
天道如此,她又豈能逆天而為?
但是幼蘭淚如雨下,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連素雅若也是滿臉凄楚地望著她。
算了,不過是逆天而行罷了。
自己連重塑魂魄這樣的事情都做了,何況是讓她們見一面這樣的“小事”……
“你別哭了,起來吧。”
“我不!晟妃娘娘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清澄眉毛微挑:“幼蘭,你看看我像是個輕易被人要挾的人么?再說我?guī)讜r說不答應了?!?p> “真的?!娘娘真的答應了?!”幼蘭喜不自勝。
“艾瑪,我的天,你快擦擦吧,這一臉的鼻涕眼淚,看得我強迫癥都快犯了。”
“是,是!”幼蘭開心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許你們見面,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等我了結(jié)了這里的事,太平之時,自會讓你們相見的?!鼻宄瓮送^頂上的結(jié)界。
隱隱約約的有個力量在邊上刺探著。
“謝晟妃娘娘,全憑娘娘做主!只要讓我二人得見,日后奴婢做牛做馬任憑娘娘差遣!”
“幼蘭,我已經(jīng)和你說過一回了,這樣的話,不要輕易說出口。人的性命只有一次,無比珍貴,不要隨便就拿它來許諾什么?!?p> 因為,魔鬼總是在黑暗中窺伺著。
無聲地等待每一個無助又失去底線的人,等他放棄尊嚴和生命去換取一個鏡花水月的南柯一夢。
“是,奴婢記住了?!?p> “王嬤嬤那里,就由你去說吧?!彼碌綍r候老太太又是一頓哭天搶地,她受不了這個。
“好,奴婢會和她說清楚的?!?p> “嗯,你下去吧?!?p> 幼蘭抽抽搭搭卻態(tài)度恭謹?shù)刈吡恕?p> 清澄瞥了一眼旁邊的人:“滿意了?”
“多謝上仙!”素雅若說著倒頭就拜。
“行了,別和我來這一套?!鼻宄螕]了揮手讓她起來。
“你這姐姐倒是沒有白相識一場?!鼻宄问种篙p點桌面,由衷贊道。
素雅若輕輕點了點頭,也是很為自己的姐姐驕傲:“雅冪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當初我入宮時不讓她跟來,她因為不放心非得扮做我的侍女。本來姐妹同心,圣上又看重我的手藝,在這宮中也過得自在。”
說到這里,素雅若的臉上又有些神傷:
“誰知竟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既已如此,萬事休矣。只是苦了姐姐,竟為了我變得面目全非,做下害人性命之事。父親一向?qū)⑺暼缂撼?,若是知曉真相,豈不痛心……”
“你也不要傷心,看她的模樣,許是醒悟了。我想圣上一定會考慮周詳,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p> “但愿如此吧,不然,讓我如何安心。”
明月西斜,
仍舊未睡去的人,都是有心事的人。
“哐當!”大門洞開,嚇了床上的華英一個激靈。
待看清楚來人,他又松了一口氣。
“師姐,你開門能不能溫柔一點啊,這大清早冷不丁沖進來,一個不好容易嚇壞少年人的成長發(fā)育,你賠???”
清澄睨了他裹著被子的那個病懨懨的樣,突然一抬手就伸了進去。
“你干嘛?!”華英嚇了一跳。
“你不是少年么?我檢查一下有沒有符合少年人發(fā)育該有的零部件。”說著毫不留情的撕開他身上的被子。
“哎!哎!師姐,你不要這么粗魯,人家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華英死命的往被子里鉆。
“準備你大爺!”她摸到他的腳踝,一把攥住就拖了出來。
“啊,人家還是第一次,請師姐你一定下手溫柔一點!”華英兩手遮掩,滿面緋紅。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躺在床上做什么,養(yǎng)胎么?”她懶得理這個神經(jīng)病,翻看了一下,就松開了手。
“養(yǎng)胎……師姐,人家受傷了啊,很嚴重的呢,差點截肢,還不能休養(yǎng)兩天么?”華英不服氣。
“別想著趁機睡懶覺,御花園水井那邊挖出了骸骨,你跟著去辨認一下。”
“不是,我是個傷患啊!”華英沖著已經(jīng)離開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