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力量

　　黑色信封依舊是平淡無奇的樣子，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它是具備隔絕信封之內的詛咒氣息的特殊信封，那濃郁而狠戾的詛咒氣息竟然嚴絲合縫地被禁錮在內，直到打開信生效都沒有泄露一絲一毫。

　　楊暮雪有點好奇地拿起桌上這封黑色的信封，仔細觀察起來。

　　只覺得摸起來材質有些許粗礪，具體說不上來是什么。只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若隱若現(xiàn)。

　　“伊孜婭，你聞它，這是什么？”她畢竟對此并不熟悉。

　　伊孜婭湊近輕嗅，原本無感，卻在細嗅之下驟然瞳孔一緊。

　　“這是龍舌蘭的香氣。龍舌蘭是索亞皇室的……族花。這樣純正的伊甸龍舌蘭的味道，絕對錯不了了……但是，怎么會？”

　　一直知道氣味是最容易被記住的，楊暮雪并不懷疑伊孜婭的記憶。只是她的推論又多了一個方向。

　　“伊孜婭，看來我們的方向又要多一個了?！睏钅貉┥煺沽艘幌率种钢腹?jié)有點像貓咪舒展自己的趾骨慵懶而自信，仿若死亡邊緣的人并不是她一樣。

　　“叮咚咚咚——”學院的鈴聲發(fā)出悠長的聲響，號召著有險情出現(xiàn)。

　　“去圓場?！币磷螊I拉住楊暮雪的手，咻地一下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楊暮雪眼前的場景就變了一個樣子，晃地她有點眼疼。

　　是人群。

　　人聲有些嘈雜，她只聽到“翼軍突襲，集體轉移……”這樣的字眼。

　　圓場上的天空一片烏泱泱，從天際的那一頭極快地蔓延過來，像橫空的烏云，而突如其來的尖銳的嘯聲則明確地昭示著這絕非靜態(tài)的平和的烏云。

　　這里是碧斯諾莫爾的西校區(qū)，最為接近撒德拉，只聽說與翼軍的先鋒部隊在天空島的戰(zhàn)役隨著翼族最后一只七尾鳥的隕落早已經全軍覆沒。卻不知道短短不足半個蒙庫西季他們就能卷土重來。甚至在地處大陸西岸最難以攻克的碧斯諾莫爾西校區(qū)的空際撕開這樣大的一個口子。

　　“開啟東撤法陣！前往紅河?！辨?zhèn)定地聲響凌空響起，一個軍裝的棕發(fā)男人指揮著學生們前往法陣。

　　白色長衣的十二位導師已經在巨大的白底法陣周圍圍成一圈，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三角印，閉上眼念念有詞。學生們幾乎涌入那個法陣之中，在瞬間幾息間消失在原地。

　　這樣幾波之后，導師們有的體力不支，就馬上有新的導師替換上來，以供法陣維持正常的運轉。在導師們腳下的空間石已經換了兩輪，想必今天是碧斯諾莫爾使用如此稀有大型空間石最多的一天了，瞬息間就是高額消耗，但是無可奈何。

　　空間石碎裂成灰，又頃刻消散無蹤，在整個法陣白色透明的淡淡光暈之中散發(fā)出點點星塵，將這里一處的情景渲染得極美。

　　“離開碧斯諾莫爾，伊蘭索的鎮(zhèn)界石就會起效用，翼族就無法占據飛行優(yōu)勢，紅河是碧斯諾莫爾最后的防線。然而，德古拉公國恐怕已經開啟禁制，我也無法瞬移回去了。所以，我們只能去紅河。”伊孜婭牽住楊暮雪，以免她被沖散在人群中，并帶領著她有些艱難地一點點往法陣那里移動。

　　楊暮雪很少經歷這樣人擠人的場面，整個人小小的，隱藏在人群中，跟著伊孜婭前行。

　　“去哪里都可以，我跟著你?！睏钅貉c點頭。只是她想要排查施咒者就更困難了。翼族此時此刻的突襲和那封詛咒是巧合？還是某些陰謀家的別有用心？她不得不多一些設想，這一遭對她而言不知是福是禍了。

　　“琉荻斯！”她和伊孜婭是第六批學生，正在長發(fā)飄飄的梅零導師嚴肅的安排下往里走，就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但是原諒她記不住人。

　　“你是誰？”楊暮雪絲毫沒有尷尬地禮貌一問。對方顯然有些微微怔愣。

　　“查爾斯。兩位美麗的血族小姐是否愿屈尊同我一起到皇室小避呢？”對方語氣溫和，微微頷首，挑不出毛病地好脾氣。

　　“謝謝您的好意，不必。”

　　如此時刻，楊暮雪有理由懷疑對方行為的單純性。

　　伊孜婭裙袂輕揚，牽著她往紅河法陣走去。

　　楊暮雪并不了解其中內情，她來不及細想為何有兩種不同去向的法陣。且對方將皇室的法陣稱之為避難，而前往紅河的學生也并非碧斯諾莫爾的全部。

　　但根據索亞之書記載的史料，紅河是一處久遠的古戰(zhàn)場。也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堡壘，結合伊孜婭說的最后防線，她大概明白其中深意。也沒想過退縮。

　　她與琉荻斯，都是已死之人，有何懼？

　　只是看著伊孜婭堅定的步伐，她又想起當初在宴會那個倔強著靠在立柱墻邊的女孩。地面臟亂，空氣中是腥味，光線都有些明滅，只是她的斗志沒有熄滅過。包括那封詛咒之后逐漸又樂觀的神情，如今亦是這樣。她很羨慕這樣的人，也很慶幸身邊有這樣的人。

　　“琉荻斯，勇敢的孩子，去吧?！贝木S羅導師在她經過身旁時飛快地遞給她一塊藍黑色的小立方體。他的胡子一顫一顫的，站在傳送陣法的中心位置，支撐著空間石的運轉，對著自己不久前剛收下的學生一點頭示意她走吧，欣慰而有滿含著更多的復雜情緒。

　　楊暮雪眼中他的形象卻逐漸模糊，被另一個年輕的多而同樣懷帶期許的影子替代——她上輩子的授業(yè)恩師許琰。

　　人在一個瞬間被觸動時能想起的東西，有時候反而有跨越一生的長度。

　　許琰是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舉世無雙的科學巨匠，也是她的授業(yè)恩師。世間所有運用于巨匠身上的溢美之詞都不足以深敘他所獲得的榮譽。但這樣一個人的生命卻終結于最為風華絕代的年紀，她永遠記得在病床之上彌留的許琰看著她時，最后的眼神。和如今蒼老的茨維羅的眼神竟像了八分。

　　楊暮雪說不出話來，對于這個沒有相處過多久的導師，她本沒有過多情緒，然而那一瞬間，她卻有些重疊的情感襲上心頭。只好抿著唇，一路走進陣法區(qū)，入目二十多人，陣法啟動，星星點點的光華從地面升起，包圍住他們所有人。

　　天空中烏泱泱的飛行者已經漸漸遮住了碧斯諾莫爾的天空，一下子黯下了不少，氣壓都收緊了不少。

　　“導師……再見。”楊暮雪輕輕動了動唇，大概是如此的口型，一手里攥緊了小立方體，一手握著伊孜婭的手，消失在法陣之中，星塵將她從這個空間置換了出來，離她極近的一塊空間石訇然爆破成灰，比原來的無聲消散倒是略微痛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