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應雄的尸身慢慢與那熊熊的大火融為一體,沖起的濃煙,和無名幽暗的臉色混為一體。
這座墳墓靠山傍水,也算是塊風水寶地,只是孤零零的遠離京城,可又有誰能想到,這下面埋著的,便是當年赫赫有名的邵老刀呢?
邵飛霞跪在墓前,一張紙一張紙的燒著紙錢,雷應雄臨死之前要無名將他的尸首在邵老刀前挫骨揚灰,無名實在不忍,便只得想出了如此的折中辦法。
杜總管帶著一幫人遠遠的圍在周圍,自從知道自己真的是李巒的兒子后,無名便一直是這個樣子,沉默不語、臉色暗淡,
杜總管記得,從那天無名昏醒過來到現(xiàn)在,他只說了一句話,那便是“帶雷叔去邵前輩的墓前?!?p> 火勢終于慢慢小了下來,那個血手中的大拇指,從小教授自己刀法的雷應雄,那個自己小時候唯一能讓自己感覺到溫暖的雷叔,最后終于在這個世上消失了。
無名慢慢過去,他跪在邵飛霞旁邊,陪著她一起將手里的紙錢一張一張放到火盆里,除了微風,兩人都不說話。
最后一張燒完之后,邵飛霞還在發(fā)呆,微風吹起她的面紗,隱隱約約的,還是無名熟悉的那張布滿疤痕的臉。
無名慢慢道:“邵姨,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邵飛霞低吟了一聲,苦笑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
無名沉默了一下:“小時候有一次,我因為練刀被母親責打,整個脊背都被打腫,罰我跪到院子不許進門,晚上我是又冷又餓,就在我都快餓暈之時,邵姨不但將我接到屋內(nèi),還給我一顆糖果?!?p> 邵飛霞冷笑道:“我要是知道你是李巒的兒子,當時就應該殺了你?!?p> 無名一嘆,他并不是擅長言語之人,一時倒也不知該說什么。
杜總管見紙錢已經(jīng)燒完,便走了過來,躬身道:“他人已逝,少爺還是和我一起回去吧,大家都在莊內(nèi)候著?!?p> 無名依言而起,邵飛霞依舊孤單單的跪在墓前,仿佛沒有聽見杜總管說話一般。
杜總管臉色沉了下來:“邵飛霞,有請了——”
邵飛霞沒有起身,依舊緩緩道:“無名,那日我是真心想殺你,如若不是雷應雄非擋在你的面前,你就死于當場了,你可曾恨我?”
無名搖了搖頭,低聲道:“邵姨,我不恨你,我父親那么待你,你要想殺我報仇,我也無話可說,更何況——”
無名眼睛眨巴了一下,他突然有種莫名的心酸:“這世間對我最好的,便是你和雷叔了。”
邵飛霞站起身來,慢慢轉(zhuǎn)向無名,她一眼不眨的看著無名,眼中慢慢變得柔和起來,再后來,似乎有晶瑩的東西要從眼睛里流下一般。
邵飛霞眼睛閃動了幾下,轉(zhuǎn)過頭不再望向無名,漫漫道:“我小時候待你,那是不知你的身份,我出手取你性命,你雖然不死,但我卻是下了死手,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兩訖,互不相欠,我要殺的人依舊是李巒,你也不必求他們放我?!?p> “邵姨——”無名還要說話,邵飛霞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慢慢而去。
幾人一路無語,一路駕車回到神候山莊之時,無名卻見到了自己的熟人,那個大不咧咧、腦子感覺缺個東西的盧飛。
盧飛像是剛才外面趕回一般,滿臉風塵,無名初來的時候聽他們說起,說是盧飛又跑出去追一個神秘人的行蹤去了。
盧飛一見無名,頓時跳起來直接跑了過來:“你小子,竟然是宜可的哥哥,這可真沒想到呀?!?p> 他一拍無名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這些年鉚足了勁,要報你當初羞辱我之仇,沒想到,你竟然是李莊主的兒子?!?p> “羞辱你?”無名皺了皺眉頭。
盧飛翻著白眼:“裝什么裝?你當初把我綁到一個馬上,還專門插了個旗,上面寫著什么盧三公子,這事你該不會已經(jīng)忘了吧?”
無名苦笑一聲,他當日也是心血來潮,做了如此荒唐之事(至少事后無名是這么想的),一想到當初情形,無名本來一直苦悶的心情,反而如看見陽光一般,散了好多。
李宜可一見無名心情好像好了一點,也是長舒了口氣。
她看見這世上傳說中最為厲害的殺手、最為厲害的刀客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心里自熱是興奮至極,誰料這無名一直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確也讓宜可一時也跟著心憂起來,特別一想到這個無名不但殺了像鹽幫幫主黃朝峰、平安鏢局的總鏢頭魏中南等一眾高手,就連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李宜宣也是死于無名刀下,李宜可又不禁替無名擔心起來。
盧飛沖宜可嘻嘻一笑,柔聲道:“宜可,這下好了,你親哥哥回來了,這樣,你也就不再孤單了?!?p> 李宜可微微一笑,她并不想與盧飛多說,因為她的目光躍過盧飛身后,有個美得讓人眩暈、如公主一般嬌貴的女孩已經(jīng)趕了過來,拉住盧飛的胳膊道:“盧飛哥哥,父親叫我們過去坐下說呢?!?p> 這個女孩無名已經(jīng)見過,他知道這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叫李宜欣,而他的哥哥,便是死于自己刀下的李宜宣。
無名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他實在不知,應該說些什么。
眾人都重新坐到了一起,李俠笑問道:“盧飛,你追出去情況如何?”
盧飛氣的咬牙道:“我沿著神候山莊一路追出,那放麒麟霧的妖僧是沒有見著,漠北一刀一見我是也躲得遠遠的,我好不容易追上了那使彎刀一直不愿和我動手的黑衣人,本來都快要將他抓住,誰料那茅山的高手又再次出現(xiàn),硬是將我截住,便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全部溜走。”
說到此處,氣的一拳捶在自己手心。
“那后來呢,你怎么才回來?”盧明乾沉聲問道,那日神候山莊遭襲,盧飛大展神威也算是揚眉吐氣,只是麒麟霧一過,盧飛不理他人,直接追了出去,這一出去便是多日,焉能讓盧明乾不氣得吹鼻子瞪眼睛。
盧飛隨隨便便道:“這神秘人武功如此之高,又會茅山武功,更可恨的是竟然在我面前放走這么多人,我又豈能罷休?于是便和他一直大戰(zhàn)了兩個時辰,那人見敵我不過,轉(zhuǎn)身要逃,我便一直跟著追了出去,這一路而去,竟然一直追到了太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