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您可想清楚了回答。”臨風(fēng)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畢竟……雖說王妃還未正式過門,但這圣旨賜婚,我們家王爺也是認(rèn)可了,這王妃……便早已經(jīng)是實至名歸了。”
就是說,季王府板上釘釘并且還深受季王爺看重的王妃娘娘,你們敢欺負(fù)了去?
威脅。
年輕的隨從,站地筆直,右手按在漆黑劍柄上,那里有個奇怪的圖騰,圖形繁復(fù)看不清楚,仿佛某種古老的暗語和秘紋,有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隨從身后,是滴滴噠噠的雨,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噼啪打落在地面小小的水塘里,吵得人心煩意亂。
頭頂?shù)募t燈籠飄飄搖搖的,在風(fēng)中烈烈作響。
“程大人?”催促的聲音,微微上揚(yáng),落在程問天耳中,只覺得渾身冰涼,似有螞蟻爬過脊背,渾身一哆嗦,如夢初醒!當(dāng)下,撲通一聲,不顧身份,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了,“求季王爺饒了小女一命!”
父親耳提面命讓若璃遠(yuǎn)離三皇子,遠(yuǎn)離南宮凰,他卻過耳即忘,從未放在心上,其實,他的私心也是希望若璃可以攀上三皇子的。
兒子靠不住,那女兒唯一的機(jī)會就是攀龍附鳳,這沒什么。
可是如今……
臨風(fēng)見狀,錯開一步,往邊上避了一避,“程大人這禮,臨風(fēng)受不起?!檀笕耍@事兒,如何處理,如何平息,到底得看誰的意思,您……難道還不懂?”
程太傅聲譽(yù)極好,為人聲望極高,終是不忍這程家和王爺有了嫌隙,淡淡瞥了眼跪著呆呆抬頭看來的程問天,這程太傅的兒子……著實不太機(jī)靈的樣子。
還不如那程澤熙。
程父看著那高頭大馬長嘶一聲掉頭疾馳而去,馬蹄踏過,竟只有少許水霧,他怔怔看著,莫名想起那柄劍上的圖騰,當(dāng)年季王爺?shù)尿斢律茟?zhàn)令人聞風(fēng)喪膽,素有“殺神”之名,只是之后傷了眼,倒讓人漸漸忘了,也忘了他的兩個隨從,都是以一敵百的鐵血戰(zhàn)士。
陛下將南宮家和季王府聯(lián)姻,到底是什么用意?
門房小廝見程問天還呆呆跪著,猶豫了許久,交換了好幾個眼神,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大人……”
程問天神思被打斷,也有些尷尬,皺著眉揮開了小廝伸過來想要攙扶的手,起身,轉(zhuǎn)身就往里走,似乎還不是很清醒,像是夢游一般。
“大人……少爺?shù)囊律选毙P見他直直走進(jìn)去,連方才落在地上的外袍都不拿,撿起來就追過去,程問天接過來,看了看,又遞了回去,“你給他送去吧?!?p> 這兒子,素來和他都是劍拔弩張的,沒幾句好口氣,這會兒,也不想跟他吵,他擺擺手,正準(zhǔn)備離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接了過來,“給我,我去?!?p> 想了想,咬牙切齒地叮囑,“小姐回來了,立馬帶來我見我!”
臉色漆黑,像是從墨水里撈出來的。
那小廝嚇了一跳,立馬抬頭挺胸收腹,大聲回道,“是!”
程父被他洪亮的聲音反倒嚇了一跳,又瞥了眼,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連個下人都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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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府。
南宮凰陪老侯爺用了晚膳,小丫頭司琴站在身后欲言又止了很久,表情有心疼,有不忍,比之以往明顯要小心翼翼很多,好多次都想上前幫忙布菜。
但是,之前她并不是這樣的。
司琴是南宮凰帶回來的,說是婢女吧,很多時候都不像,她從不會行禮,也不會很多察言觀色的事情,這么些時日下來,老侯爺也算看出來了,司琴的全部世界里,只有南宮凰。
她像是……欠缺了什么的孩童,又像是……將第一眼見到的人當(dāng)做了母親一般。足夠單純,想說就說,想笑就笑。
但今天……很奇怪。
老侯爺心中生疑,不動聲色的開口,對著擦了手準(zhǔn)備起身的南宮凰說道,“聽說……今日是季王爺送你回的府?”
“嗯。”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對著花廳外等著的婢女招了招手,婢女們近前,撤下了晚膳。
老侯爺看著她們收拾,也暫時不說話,半晌,問南宮凰,“以為你會回來用午膳,李嬤嬤給你燉了你愛喝的甜湯,還要喝點么?”
“嗯,行吧,端來吧。”知道祖父這是八卦心起了,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她點點頭,李嬤嬤每日都會燉著,今日也沒想到自己會去游湖,竟忘了派人回來知會一聲。
忠叔領(lǐng)命下去端了甜湯過來,一盅小瓷碗里,幾個小圓子,撒著桂花,煞是好看。
她正要伸手接過,身后司琴極快的上前兩步,接過了忠叔手中的瓷碗,又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南宮凰的面前,看了看南宮凰的左手,欲言又止,遲疑著后退了一步。
老侯爺不動聲色看著,見婢女們收拾完退下了,才又問道,“賜婚一事,你究竟如何看?”
銀色的小勺在瓷碗中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有淡淡桂花香,她低著頭,神色不明,晚間涼風(fēng)撩起她鬢角碎發(fā),露出少女潔白美好的側(cè)顏,睫毛纖長,宛若蝴蝶扇動羽翅。
花廳外,似有電閃瞬息而過,伴著遙遠(yuǎn)的雷聲,從午后開始的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d里,卻透著濃濃暖意。
她輕笑,“祖父,您覺得,南宮家還能抗旨么?”
嘆息,老人似乎很是無力和挫敗,“但是你該知道,季王府,不適合你?!?p> 南宮凰舀起一顆圓子,吃了,入口桂花彌漫,接著便是滿嘴的芝麻濃香,李嬤嬤做的吃食,一直都是御廚級別的,她滿意地瞇起了眼,“那祖父,哪里又適合我呢?”說出的話,帶著若有似無的嘲意和寒涼。
老侯爺一怔,他沒有感覺錯,南宮凰……他只想好好寵愛著的孫女兒,終究是變了。
或者說,從她三年前那一跪,跪在深秋寒夜冰涼的青石磚路面上,求自己讓她為母守孝三年開始,她就已經(jīng)變了。
他嘆氣,視線落在了她的左手上,那是一整晚,那個叫作司琴的小丫頭憂心忡忡的地方,也是南宮凰動作之間下意識閃避的地方。
心臟處,微微地疼。
若是可以,他希望她一世爛漫無為,哪怕被人詬病說是不學(xué)無術(shù)也罷。可她,還是在他瞧不見的地方,成長了。
暖笑無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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