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時候起了狂風(fēng)呢?
站在那里的少女,狂風(fēng)卷起她披在身上的男子長袍,露出里面紅衣似火,她發(fā)絲翻卷,大雨之中,衣衫盡濕,卻半絲狼狽都不顯,冰涼如雪的小臉上,沒有半分往日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砬椋瑵M目肅然而狠辣,手握漆黑匕首,那黑色,在陰云之下,泛著詭譎的光。
手腕極白,匕首極黑,一黑一白的對比,形成一種格外強烈的視覺沖擊。
她腳邊躺著一個人,睜大了眼,最后定格的表情是不可置信的驚訝,然后,有鮮紅的血水,浸染了她腳邊小小的一方水域。
還是動手了。
程澤熙嘆了口氣。
黑衣首領(lǐng)震驚地看著那把匕首,黑色,柳葉般纖細(xì),金屬的色澤泛著詭譎的寒光。
“你是……!”
脫口而出的驚呼,帶著奇怪的懸念,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裴少言下意識偏頭看向南宮凰,正巧見南宮凰手中黑色的光一閃而過疏忽就不見了,她抬頭看了眼程澤熙,愧愧的模樣,程澤熙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裴少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南宮凰腳邊的尸體,尸體仰面躺著,脖子處蜿蜒而出的血跡很快被雨水沖散,疏忽間就不見了。
唯有至死沒有閉上的眼睛,透露著驚恐。
方才的簪子,的確是南宮凰親自擲出來的吧……他一邊招架,一邊想著。三年未見,她變了許多。
有噠噠馬蹄,踏雨而來。
雨幕之后,是一輛通體黑色低調(diào)內(nèi)斂卻無端讓人覺得高華貴氣的巨大馬車。
馬車之上,“季”字黑底燙金字令牌在暗沉的天色里,也似乎熠熠生輝。
黑衣首領(lǐng)面色一寒,閃身從下屬手中接過程若璃,咧嘴一笑,“看來……今天是完不成了,小的們,撤!”泛著光的匕首明晃晃擱在程若璃脖子上,又指指作勢就要追出去的楚蘭軒,“誒誒誒……三殿下,就算不憐惜美人,也考慮一下程家勢力哈!”
聞言,一步已經(jīng)跨出去的楚蘭軒突然收住了步子,面色恨恨咬牙切齒,很不甘心的樣子。程若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黑衣首領(lǐng)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瞧不見的下屬們,嘿嘿一笑,對著面如死灰的程若璃附耳說道,“美人……若是覺得三皇子殿下不好,歡迎隨時來找我哦!”
鋒銳刀尖緩緩劃過她的臉頰,冰涼觸感令她下意識一哆嗦,哆嗦完就僵直著身體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劃花了臉。黑衣人哈哈一笑,看了看好整以暇站在程澤熙身側(cè)的南宮凰,搖頭嘆息,狠狠將程若璃推向眾人,一個閃身,消失在了重重雨幕之中。
唯有空氣中還回蕩著他的狂笑,“哈哈!錯把珍珠當(dāng)了魚目??!”
楚蘭軒沒有見到南宮凰那一瞬間的手起刀落,而那黑色匕首,也在第一時間被南宮凰收了起來,所以楚蘭軒并不知道方才發(fā)生地令黑衣人首領(lǐng)都大驚失色的一幕,那才是黑衣人撤退的大部分原因。
楚蘭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站在程澤熙身邊的人,那個女子,從始至終,似乎眼神都不曾變過……
季云深的馬車停在了不遠(yuǎn)處,裴家家丁們齊齊下跪請安,跪在混合著淡紅血水的泥地里,“參見季王爺。”
宋杰不動聲色地遠(yuǎn)離了南宮凰一步——到底是誰說季云深這婚約接的不情不愿季王府都鬧到大殿之上的,要他看,季王爺就是個超級大醋壇子!
他又悄悄挪遠(yuǎn)了些,才微微躬身,行禮。就連楚蘭軒,都轉(zhuǎn)了身,含笑面對季云深的方位。
就是有一種人,他不需要出聲,甚至不需要出場,只是一個身份的標(biāo)記,就足以震懾住場面。
“車夫”臨風(fēng)跳下了馬車,從馬車?yán)锬闷鹨话押艽蟮暮谏图垈悖瑩伍_了,才扶著季云深下車,附耳在他身邊低語匯報,“南宮大小姐傷了左手臂?!?p> 從他的距離,可以看得到從她左手衣袖里流出來的淡淡的紅色。
季云深什么都沒有說。他握著臨風(fēng)的手臂,不緊不慢地朝眾人走去,姿態(tài)優(yōu)雅高貴,宛若撥開雨絲如簾,他閉著眼睛,面容硬朗而美麗。
眾人朝他行禮。
他未說話,一直在南宮凰面前站定了,接過臨風(fēng)手中的油紙傘,往前撐了撐,伸出左手,平攤,“手?!?p> 聲音透著淡淡涼意。
從下了馬車,到走到南宮凰跟前,他的一舉一動,都淡然自若到旁若無人,仿佛不是置身于這雨勢滔天的混亂戰(zhàn)局里,而只是閑庭信步在自家后花園。
南宮凰微微一愣,見他伸手的姿勢固執(zhí)而堅決,便將自己的手?jǐn)R進(jìn)他的掌心,如今,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未來夫君,不太好太駁了面子。
掌心的手,潮濕,冰涼。季云深微微蹙眉,“不知道避雨么?”
帶著關(guān)懷的譴責(zé),說得理直氣壯,眾人齊齊一抖,他們是遭到了暗殺??!雖然南宮大小姐也是全程被人護(hù)著的,壓根兒沒出力,但是也不能悠哉哉自己找個地兒去避雨吧?是不是還要準(zhǔn)備個小板凳?或者一些點心?
南宮凰失笑,點頭,“好,下次會注意。”
季云深沒再說什么,牽著她轉(zhuǎn)身就走,身后,程若璃突然揚聲說道,“季王爺!你知不知道南宮凰現(xiàn)在身上披著的是誰的衣服?是程澤熙的!他們從小好到大!早就有一腿了!”
程澤熙嗤笑一聲,未說話。
倒是楚蘭軒沉聲阻止,“若璃!閉嘴!”這女人腦子壞了么?
只是這個時候的程若璃,心中最后的一根弦已經(jīng)斷了。他們在這里遭到伏擊,昨日還跟她耳鬢廝磨說喜歡她的楚蘭軒,在關(guān)鍵時候的取舍半點猶豫都沒有——她,自始至終是那個被舍棄的。
可是反觀季云深呢?第一時間趕到了,第一時間牽起了南宮凰的手。雖然他冷著臉,面無表情的模樣,前后十個字也沒有說滿,可是,誰敢說他不在乎南宮凰?誰還敢說,季王府要退婚?
只是,為什么又是南宮凰?憑什么什么好處都讓她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