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熙看著在大門口相擁的爺孫倆,伸手揉了揉鼻尖,心中某些情緒,似乎快要從眼眶里宣泄出來。
他偏了偏頭,又吸了吸鼻子,打趣道,“南宮爺爺,大家都等著拜見大小姐呢!你這是準(zhǔn)備今天都不撒手了讓大家在這大門口餓肚子么?”
方才情緒激動時,什么都顧不得。如今被程澤熙一說,立刻覺得這模樣有點(diǎn)……為老不尊的模樣。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握著拳頭抵唇咳了幾聲,“咳咳……你個死丫頭,害得管家在西城門等你?!?p> 嘴里說著責(zé)備的話,眉眼間全是滿滿的喜悅和寵溺,往日都不舍得苛責(zé)一句的,如今更是只想把所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用的一股腦都搬到她跟前。
這孩子不說,但他也知道,這三年必定受了不少苦,往日養(yǎng)尊處優(yōu)連毛巾都沒有自己擰過一次的手,掌心微涼,有薄薄的繭……
只是看那馬車雖然簡樸,身上衣著簡單卻質(zhì)地上乘,可見也未缺衣少食,如此才算欣慰了些。喚過貼身伺候的老仆忠伯吩咐道,“你且派個伶俐的去西城門將福管家請回來吧,說小姐已經(jīng)回府了?!?p> “是……”
話音還未落,少女便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忠伯,可想我了?”
眉眼間多了幾分無奈又溺愛的神色,大小姐是他看著長大的,往日里雖然在外任性沒人管得住,但是對他們這些老人下人的,卻是極好極其尊重,沒有半點(diǎn)架子,這三年,老侯爺有多少次夜不能寐茶飯不思的,他便只多不少……
當(dāng)年才十四歲的小丫頭啊!如今……倒是比往日更俊俏漂亮了,只是那眼神里似乎總有些朦朦朧朧的讓人憂心,他含笑說道,“想……”每天都想。
少女聞言,似乎很得意,在他肩窩處蹭了蹭,“我就知道忠伯最喜歡我了!”
“哼!老頭子我就不喜歡你了?”邊上,老侯爺重重哼了聲,覺得這畫面真礙眼,“還不放開,成何體統(tǒng)!”
“是是是……”她沒個正形的模樣放開了忠伯,從下人手里接過方才被丟到地上的拐杖,又重新挽上老侯爺,像是哄鬧變扭的小孩子似的哄道,“祖父,我知道你是想要我挽著你,好啦,進(jìn)去吧。”
老侯爺一噎,拿她也沒辦法,方才強(qiáng)撐著的板著的臉,這會兒早就板不起來了,這孩子就是這樣,明明是個無狀不羈的,半點(diǎn)沒有女孩子家家的安靜模樣,詩書禮儀一竅不通,女紅之類的更是連碰都不愿碰,當(dāng)年就整日里不著家,可是,卻又覺得,這樣的她反倒是比之那些個小姐們,更好一些。
只是這好,似乎也就是在他老頭子覺得好吧,如今這孩子也十七了,是個老姑娘了……盛京城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那些腌臜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哎……
想著,他回頭看了眼含笑跟上來的程澤熙……
程澤熙在這一眼里,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左右前后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不經(jīng)意對上司琴的目光,司琴嫌棄地瞥了一眼,偏頭,再不看他。
所以……這個第一眼就說他是傻子的小婢女,是真的嫌棄他?盛京城哪個女子不想著嫁給他,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這小婢女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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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伯將南宮凰的那輛樸素的馬車帶到后院安置了,那馬也牽去了馬房,看著馬房里一匹匹高頭大馬,再看他家小姐的這一匹,又覺得心中泛酸……方才那馬車,南宮府就算如今落魄了,采買的馬車都比那一輛要好……
哎,明兒個得讓管家去買一輛好一點(diǎn)的,若是再用這一輛,出門豈不是被其他家族的小姐們嘲笑了去。
他心中碎碎念著,出了門,去西城門找回了福管家。
家宴剛剛擺好,所有菜色都是按照三年前南宮凰的喜好來做的,砂鍋煨鹿筋、雞絲銀耳、白扒魚唇……都是宮廷御宴中才能見到的菜色,卻因著當(dāng)年南宮凰愛吃,南宮家特意派了廚子去了御膳房學(xué)習(xí)……
這幾年,就連府中廚子也時常念叨,空有一身御廚的本事,卻總無用武之地,前幾日聽聞大小姐回府,立馬羅列了長長的菜單交給了府中采買,說是要一展廚藝。
老侯爺拉著南宮凰和程澤熙一左一右坐了,程澤熙格外熟稔地給老侯爺和南宮凰倒上了酒,司琴一急剛要說什么,被南宮凰一個眼神制止了,若無其事地對司琴司竹說道,“你們也做吧,府中也沒個外人,不必拘禮?!?p> 司琴司竹似乎對此早已習(xí)慣了,并不覺得如何不妥,就在南宮凰邊上坐了。
老侯爺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南宮凰,又看了眼程澤熙,感慨道,“這些年啊……也就澤熙偶爾來看看我,陪我喝喝酒說說話……程老頭子生的兒子不怎么樣,生的孫子倒是不錯?!?p> “也就南宮爺爺您瞧著我不錯了。我們家那位老爺子,天天恨不得揍我?guī)最D?!背虧晌跣χ?,端起酒杯喝了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說道,“昨兒個老爺子得了些雪山云霧,改明兒給您拿過來?”
雪山云霧,是老侯爺最喜歡的茶葉,名貴地很,主要是稀有。前幾日有太傅早年的學(xué)生孝敬過來了一點(diǎn),太傅對喝茶沒那么講究,便說著讓程澤熙帶過來,只是今日竟忘了。
老侯爺對那老伙伴的好意也不推辭,樂呵呵道,“好。過兩日估摸著他自己就會過來找老頭子我喝酒了?!奔依锏乃姥绢^雖然鬧起來的時候著實(shí)招人恨,但又的的確確招人喜歡,盛京城那幾個老家伙都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若非如此,當(dāng)年就算傾盡全部的南宮家,也救她不得……
他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看到原本奮戰(zhàn)在美食里的南宮凰微微一頓的動作和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之色,也沒有注意到司琴突然若無其事抬頭看了看她家主子,他只是突然有些憂心盛京城里因著南宮凰回來即將發(fā)生的某件事,無奈提醒道,“死丫頭,這幾日……你少出出門,在家好好休息。”
皇家的事情,如今的南宮家已經(jīng)無力相抗,只希望她……老侯爺又偏頭看了下?lián)沃掳秃戎频某虧晌?,覺得等程老頭來了得提提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