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報出了個含糊的地址,弄得陳強暈頭轉(zhuǎn)向,究竟是去哪。
兩小孩七拐八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算看到了“朝陽孤兒院”的招牌。
嵌在墻上的五個大字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日曬得幾乎沒有顏色了,好在十分干凈,幾乎一塵不染。墻皮也灰蒙蒙的,大鐵門虛掩著,里面五六個小孩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好像在分什么東西。
遙遙扯著陳強偷偷摸摸地躲在鐵門邊。
陳強心里一百二十分地不愿意,這地方也太破了吧,陳強皺起小眉頭,使勁兒要把搖搖拉開。
遙遙靠在墻邊,肩頭蹭下來一層厚厚的灰,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院子里有兩個大人,一個老一些,可以稱作大媽,另一個年輕些,姑且喚做大姐吧,這兩人背對著遙遙,看不到臉,不過大媽看著油水挺足的(腰圓背厚),那個大姐好像也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兩人大包小包的貌似是剛來的。
前面有兩個大紙箱子,里面是些什么看不清楚,四五個小孩擠在箱子邊上,一會掏出這個,一會拿起那個,聽上去歡聲笑語的,估計是好事。
邊上還有個七八歲的大男孩,皮膚黝黑,看著老成些,好像不為玩具所動,就是那天醫(yī)院里走在他前面的男孩。
沒錯,就是這!
遙遙有點興奮。
可是,他在哪?
遙遙探著身子往里看,卻被陳強一個勁兒地往外拉。遙遙一個沒站穩(wěn),差點摔倒,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壓著嗓子質(zhì)問:“干什么呀!”
陳強貓著身子二話不說把遙遙拉到一邊,說:“這么個破地方,你來干什么呀?”
“別拉我……”
遙遙又要回去繼續(xù)找,卻又被陳強拉著,陳強試探著問:“你該不會是想住到這個地方吧……這,這里不適合你的!”
“為什么?”
遙遙覺得這孤兒院確實破舊了點,但孤兒院不就該是這副蕭瑟的樣子?
“你,你,”陳強結(jié)結(jié)巴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遙遙也懶得多問,甩開膀子要折回去,一眼瞄見側(cè)面墻垣邊的空地,空地上堆著一些建筑材料,應(yīng)該能爬上去翻墻。
遙遙心花怒放,這些雜物堆成的階梯好像閃著圣潔的光能通往極樂。
遙遙瘸著腿朝那邊走去,不怕苦不怕臟地開始攀爬垃圾。
陳強無語地看著她一個瘸腿瘸胳膊的小孩還妄想要翻墻,無奈地癟著嘴跟了去。一邊扶著遙遙往上爬,一邊抱怨:“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就應(yīng)該像公主一樣住城堡,為什么要往這破地方來?”
遙遙一邊爬,一邊心里好笑,他這是夸她美嗎,太過直接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老夫的少女心泛濫而出。
小朋友這種單純的生物也是很可愛呢。
遙遙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費盡力氣總算是顫顫巍巍地站在了垃圾的頂端,還多虧了陳強在后面撐著,但身高太矮,最終也沒能實現(xiàn)翻墻,只能勉強在墻垣上瞄幾眼。
院子十分簡單,水泥地面,還算干凈。地上畫了些微型球場的線,還有些圈圈呀,三角呀,折線呀,靠墻邊排著一些搖搖馬、搖搖牛之類的,勉強是個簡易甚至簡陋的兒童游戲場地。里邊是一排平房,看著也挺老舊的,墻上的兒童彩繪和涂鴉都掉色掉得快成灰白的了。
整個孤兒院里,唯一可圈可點的大概只有鐵門邊上的那棵很大的梧桐樹,應(yīng)該是棵老樹,長勢甚好,葉子嫩綠嫩綠的。
遙遙直勾勾地伸長脖子,但也只能露個頭皮。
后面的陳強基本就是個墊背的,有他撐著,遙遙才能在毫無平整可言的“山頂”屹立不倒。
沒過多久,陳強就大汗淋漓,手發(fā)軟,腳也踩不住了,整個人一點一點地往下滑,以至于遙遙也跟著滑了下去。
“撐住呀,用點力?。 边b遙壓著嗓子喊。
“撐著呢,看到啥沒?”陳強硬癟著口氣。
遙遙用力伸出脖子,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他,他在哪?怎么沒來跟小朋友們一起玩玩具呢?
該不會是病了吧?所以那天才會去醫(yī)院?病得重嗎?
遙遙墊著腳尖,勾著脖子,左搖右晃地站不穩(wěn)。就在要摔下去的瞬間,遙遙看到,在靠墻的陰涼地下,坐著個小男孩,兩手撐著腦袋,好像也在看她。
男孩的臉覆在陰影中,一雙眼睛很亮很清,斑駁的光影灑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好像在星星點點地隨風(fēng)飄動。
遙遙一時激動,手沒扶穩(wěn),啪嗒一聲倒了下來,作為墊背的陳強此時真的成了個墊背。兩人“哎喲哎喲”地滾下“山頂”。
陳強在地上翻了個跟頭,沾了一身的灰塵,抱著摔疼的膝蓋,滿臉的苦,關(guān)鍵是他都沒搞清楚為什么要來這破地方受苦,一時間心里委屈,眼淚汪汪地就開始在眼眶里打起轉(zhuǎn)轉(zhuǎn)。
可身邊的女生遙遙都還沒叫喚呢,他身為男子漢小丈夫,怎么能有淚輕彈?于是硬生生地吞回了眼淚。
而倒在一邊的遙遙真的一聲都沒叫喚,安安靜靜地躺在一邊。
陳強突然心里緊張,不會摔死了吧??。ㄆ鋵崏Σ桓?,建筑垃圾也堆了不少,至死率為零,至傷指數(shù)倒是比較高)
陳強趕忙扭頭看去,遙遙仰躺在地上,一點也不動彈了,著實把陳強嚇了一跳。
陳強不顧自己膝蓋的擦傷,連手帶腳爬到遙遙邊上,問:“你沒事吧!”
遙遙幾乎躺成了個“大”字,臉上竟掛起了謎一般的微笑,雙眼瞇縫著望著天空,眸中閃著光輝。
即便這般狼狽不堪,遙遙依然散發(fā)著璀璨。
陳強是個在寵愛中成長的孩子,沒有經(jīng)歷過人生疾苦,沒有體會過世態(tài)炎涼,是個當(dāng)今時代標(biāo)準(zhǔn)的幸福孩子。而遙遙的遭遇和面對困境的態(tài)度讓他心生敬佩。他的世界過于美好安逸,遙遙的世界在他眼里簡直千瘡百孔,遙遙甚至要為自己尋找一家孤兒院容身,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像動畫片里那樣美好。
然而這就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就應(yīng)該是真實而有缺陷的吧。
陳強越發(fā)喜歡這個不屈不撓的小女孩了,她的神秘和執(zhí)著深深的印進他的心里。
陳強呆呆地看著遙遙,遙遙直直地望向天空。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