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幽支起瘦弱稚嫩的身軀,睡眼惺忪道:“哥,大半夜準備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東八區(qū),已經(jīng)不安全了?!?p> 眉頭緊鎖的夜凌生話音才落,外面已響起王全蛋用擴音器所發(fā)出氣急敗壞的通告道:”東八區(qū)聚居點的賤民聽著,夜家的兩個狗雜種膽敢襲擊帝國憲兵,已公然挑戰(zhàn)帝國權(quán)威的叛逆行徑,我奉本區(qū)最高執(zhí)政官和治安官的雙重命令,帶隊前來捉拿這兩個叛黨余孽,任何膽敢私藏或給予幫助者,一律按叛黨同伙處理!“
夜家兄妹聽得這番顛倒黑白的逮捕通告,無不氣得牙齒咯咯作響。又聽王全蛋拿著雞毛當令箭厲聲威脅道:“夜家小子,我知道你在里面!本憲兵隊長奉勸你不要負隅頑抗!若你能乖乖投降,或許可讓你死得痛快些!””
這番擴音通告結(jié)束后,成隊的憲兵已來到夜家兄妹破落居所前的碎石路,此時夜黑風(fēng)高已是半夜,幾十個明火執(zhí)仗全副武裝的憲兵爪牙,直把這條平時人跡罕至的小路擠得水泄不通。
腦袋腫得老高打著繃帶的王全蛋,耀武揚威地走在憲兵抓捕隊的最前方,這可恨的渣滓舉起手掌指向破舊的夜家鐵皮房,惡狠狠地下令道:”撞開,給我抓活的!待會兒不折磨得這夜家小王八羔子跪地求饒,難消我方才被揍的心頭之恨!“
眾抓捕憲兵得令,無不蜂擁上前,但聽”砰砰!“兩聲悶響過后,夜家鐵皮房不算結(jié)實的小門應(yīng)聲而開。
王全蛋等執(zhí)行抓捕的綠衣憲兵魚貫而入,一眼可看清全貌的狹小鐵皮房內(nèi),哪還有夜家兄妹的影子?
一個還算機靈的憲兵爪牙,趕緊奔到鐵皮屋面朝大海一側(cè)的后窗旁,探頭左右張望一番后,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指著百米開外頗為陡峭的亂石巖壁道:”王隊,逃犯在那邊!“
“給我追!我看這賊小子能逃到哪里!”
其實不用王全蛋下令,已有幾個憲兵爭先恐后地越窗而出,一面追趕一面向夜家兄妹厲聲高喝連連舉槍射擊!
原來剛才情況危急,夜凌生一把攬起胞妹從后窗翻出,慌不擇路之下,只能順著房子后崎嶇不平的亂石巖壁向??繚O船的海灘迂回。
本來若不被發(fā)現(xiàn),兄妹二人絕對可借助月色順利逃出生天。只是眼下行蹤已被發(fā)現(xiàn),兄妹二人還未被追擊的憲兵大中,完全是因為夜凌生身形靈活又有亂石巖壁作為臨時屏障,但再這么直跑下去,一旦出了亂石區(qū)抵達開闊的灘涂地帶,只怕分分鐘就要被窮追不舍的憲兵隊打成篩子。
倉惶奔跑幾分鐘后,夜凌生抱著胞妹已快奔出亂石巖壁的區(qū)域,他抬眼往遠處??繚O船的海灘一看,心中更是涼了半截,原來王全蛋等人也不笨,來捉拿他之前,早已命另一隊憲兵帶著武器提前守在海灘邊緣。
額頭已輕微冒汗的夜凌生心道再往前必定兇多吉少,當即心一橫,雙足轉(zhuǎn)向發(fā)力,在夜幽幽的低呼聲中,一躍跳下高達十幾米的巖壁。他處亂不驚,穩(wěn)穩(wěn)落地后護著胞妹就地一滾,一氣呵成的連貫身影未有絲毫停頓,再次起身邁開步伐,三下兩下又逃回下方低矮密集的聚居點鐵皮民房建筑群內(nèi),直氣得那些手腳并用好不容易才追上巖壁的憲兵爪牙在身后跳腳罵娘。
經(jīng)年累月缺少修繕維護的東八區(qū)聚居點鐵皮房建筑群不但臭氣熏天,道路也是七彎八拐宛若迷宮。
不過夜凌生自小在此生活,也算熟門熟路,況且他的體能耐力,經(jīng)過小黑貓這兩年的悉心調(diào)教,也比那些酒囊飯袋的綠衣憲兵強上不少,因此雖然帶著幽幽,亦是借著夜色的掩護和地形優(yōu)勢逐漸拉開了和追兵的距離。
但他亦十分清楚這種無頭蒼蠅一般的逃法絕不是長久之計,東八區(qū)聚居點滿打滿算不過是個人口不足十萬,面積不過五十來平方公里凸出海平面的巖石礁島,只要天色一亮,王全蛋令憲兵隊布下口袋陣,再自四面八方逐漸收攏搜索區(qū)域,諒他有天大本事,帶著胞妹也插翅難飛。
唯一的逃脫希望,當然是設(shè)法去到海上。
但此刻碼頭早已被戒嚴,怎可能輕易脫身?
夜凌生思來想去,暗忖我自己要脫身自然容易,為今之計,先得找個信得過的人設(shè)法將幽幽藏匿,接著自己去當誘餌引開追兵,如此一來,幽幽才有先行逃離東八區(qū)聚居點的機會。
只是在東八區(qū)聚居點,父親死后左鄰右舍無不像躲避瘟神般避著兄妹二人,況且此刻又被王全蛋惡人先告狀扣上了叛黨的帽子,想來人人避之不及,又有誰是信得過的?
他尚未拿定主意,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呼和之聲已逐漸拉近,多半是追兵已往這個方向搜尋過來。
憲兵隊的搜索范圍正逐漸縮小,夜凌生此刻也不敢像方才一般貿(mào)然在房頂蹦來躥去,只得帶著夜幽幽貓下身形,暫且躲在一處鐵皮房子的矮墻陰影下屏息凝神稍作休整。
“哥~”夜幽幽借助微弱的月光,顯然察覺到了夜凌生黝黑深邃眼眸中的焦慮之色,這小妮子緊握著唯一兄長寬厚的手掌,心中左思右想,強自露出稚嫩的笑容道:“哥,你逃吧,帶著我這個拖油瓶,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不!”夜凌生低頭看著胞妹,容神堅毅道:“絕不!我答應(yīng)過爹,一定會保你周全,今日大不了我們兄妹一起死在此處,哥哥絕不會拋下你。”
“好!”夜幽幽原本凄涼膽怯的心底,此時一暖,靠在夜凌生已被汗水沁濕的胸膛,泛起莫名的勇氣道:“只要哥哥在,幽幽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
“好妹妹!待會兒哥哥就算死,也會殺幾個憲兵雜種,替你出一口被輕薄的惡氣!”
此時幾十米外,已有憲兵挨家挨戶撞門搜查鬧得雞飛狗跳的嘈雜聲響,夜家兄妹心知大限將到,雖然已有死的覺悟,冷汗還是止不住地涔涔而下。
近了,憲兵爪牙們?nèi)缢郎癜愕碾s亂腳步聲更近了!
夜凌生心道橫豎是死,不若殺個痛快拉兩個雜碎墊背,深吸一口氣正要沖將出去,矮墻之后緊閉的低矮柵欄門,卻是在發(fā)出“吱嘎”異響后應(yīng)聲而開!
月光之下,一個皮膚粗糙打著赤膊的精壯中年漢子,探身看向兄妹二人藏身的旮旯處,低聲詢問道:”是凌生和幽幽嗎?“
這略顯滄桑的聲音夜凌生兄妹也算熟悉,當即同聲低呼道:
“?。〈髩咽迨?!”
開門之人正是夜家兄妹生父夜天望生前不算關(guān)系緊密的朋友高大壯,三年之前的行刑廣場,若非他出手將夜凌生擊倒又帶頭屈膝向五王星特使求情,只怕夜凌生早就一命嗚呼。
“別愣著了,快進來!憲兵快搜過來了!”
高大壯走上前來,連拉帶拽將夜家兄妹迎進院中,隨即打開后院偏房柜子后極為隱蔽的地窖入口蓋子,言簡意賅道:“你們兄妹躲下去!”
“可是...”
夜凌生有了一絲猶豫,畢竟當下的情形,高大壯若是被發(fā)現(xiàn)窩藏他們兄妹,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按照王全蛋錙銖必較的卑劣品性,高家一家老小,絕對性命難保。
平時一副老實人形象唯唯諾諾的高大壯,見此情形立即神態(tài)嚴肅又不容辯駁地向夜凌生道:“別磨蹭了!時間緊迫,你想讓幽幽落在那些狗腿子手中么?若是這樣,你今夜死了,有何臉面去見你的父母!”
此時追兵的腳步已來到院落之外,夜凌生哪還有時間多想,高大壯隨手一推,夜家兄妹,已雙雙落入地窖之內(nèi)。
“哐當”一聲輕響。
地窖蓋子被高大壯從外面關(guān)上,這有意幫助兄妹二人的中年漢子才將柜子挪回原處,幾乎同時,搜尋的一列憲兵已土匪般硬闖入高大壯家堆滿雜物的前院。
夜凌生兄妹,甚至可清晰地聽到憲兵的皮靴踩在院落石板所發(fā)出的沉悶聲響。
又聽帶隊的憲兵小隊長居高臨下地質(zhì)問高大壯道:“襲擊憲兵分隊王隊長的兩個夜家賊子,剛才往這邊逃來了,你老實回答,可否看見?“
另一個憲兵則滿臉兇相地補充道:“我可得提醒你,高老頭兒,若是敢欺瞞我們,包庇叛黨按帝國律,也是連坐的重罪!”
憲兵的詢問夜家兩兄妹聽得真切,此時自然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如今命運幾何,完全系于高大壯的一念之間。
“各位官老爺,叛黨的行蹤,小老兒的確是瞧見了的!而且,還很近!”
是高大壯帶著幾分討好又尤為肯定的答復(fù)聲。
夜家兄妹聽得高大壯這番作答,可謂如同被閃電擊中驚愕交錯渾身酥麻,這一瞬間,夜凌生暗嘆自己不該輕信于人,以至兄妹身陷地窖逃脫無門,活生生成為他人邀功的戰(zhàn)利品。
他絕望之余不禁又急又怒,心中叫苦不迭道,我們兄妹,今夜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