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花桿比賽結(jié)束時候,已經(jīng)是日頭當(dāng)空照了。最終,阿呆還是沒當(dāng)上花桿王,當(dāng)上花桿王的是村子里一個當(dāng)了三年花桿王的阿哥。
果然王牌都是壓軸出來的。
午飯是回去丹朱家里吃的。一家老小,六口人,加上他們一行五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坐著,有點擠。
苗家的家常菜里吃雞是少不了的,然后比較特別的是涼拌折耳根呀,糍粑辣椒呀,還有腌魚。
莫蘿把筷子隨手伸到那盤酸菜雞里,然后瞧著那雞腎就要夾起來,筷子卻被江晨給拍走。
誒呀,姐不惹你,你倒不知死活,在我這兒隨地大小便了呀。
莫蘿正要發(fā)作,江晨卻跟她耳語:“這里雞雜是給老人吃的,雞腿是給小孩吃的,你,吃雞屁股最合適?!?p> 說著,他就真的把雞屁股夾到她碗里,臨了還夾槍帶棒地附加了一句話:“在人家做客要懂規(guī)矩,浪費食物可不好?!?p> 莫蘿礙著主人家面子,不好掀桌摔碗,好好一頓飯,倒是吃悶氣吃飽了。
江晨仗著手長,在這飯桌上就愛和她搶,占盡上風(fēng),一頓飯下來,因為那個夢而被糟蹋的好心情又被他拉回來了。
“幼稚!”
江晨每搶一次她的菜,她就不啻地低聲罵一次。聲音小得如蚊蚋,只有挨著坐的人可以聽見。
莫蘿右邊是朱丹的奶奶,有點耳背;左邊是江晨,呃,挺耳聰目明的。
不過江晨只當(dāng)充耳不聞,沒關(guān)系,反正他搶贏就好。
搶不贏的莫蘿在飯后很想出去攤位那里找吃的,可是她這個傷殘人士沒人陪!
丹朱到廚房幫忙干活了。
那四個小兵回到丹朱哥哥房里看回放的新聞聯(lián)播去了,說是補昨晚和今天早晨的。莫蘿經(jīng)過時,看見阿呆還是正襟危坐的姿態(tài)。
好吧,軍人的世界,她不懂。
于是莫蘿決定自己掄著輪椅去找吃的。她想,這也算身殘志堅了。
不過她到門口時,撞見了隔壁的謝二嬸嬸。
“咦,阿妹的朋友,你這是去哪兒?”
這嬸嬸挺熱情的。
莫蘿不敢剛剛吃完飯就喊餓,要真這么說,不就暗著說主人待客不周嗎?于是她改口說:“我口讒,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撿點吃的?!?p> 好在這二嬸嬸沒多想,而且還挺好人,見莫蘿腳不方便,就主動提出推她過去逛逛。
這越南的二嬸嬸一路給莫蘿推過去,莫蘿就一路敞開肚皮吃過去。
先是也烤餌塊。
然后是一碗鹵餌絲。
再然后是騰沖大救駕,其實還是餌塊,不過是削成是小薄片的。
頭三樣為什么都是餌塊呢,當(dāng)然是因為填飽呀!這餌塊是用米做的,吃起來特別有嚼勁,而且挺香的,煮的方法也多,剛才吃的只是比較常做的三種。
吃完頭三樣,莫蘿開始想吃肉了。
“二嬸嬸,這兒什么肉好吃呀?”
謝二嬸嬸斟酌了一下,決定帶她去吃黑山羊肉。
當(dāng)莫蘿在火鍋店里吃著烤的黑山羊排骨時,真的無比感謝蒼天在她走投無路時,讓她遇見了謝二嬸嬸。
“二嬸嬸,你是來這里踏山花時,相中謝二哥的嗎?”
莫蘿是吃得滋滋有味時,抽了個小空,隨口問的。
謝二嬸嬸倒是答得認(rèn)真:“我和二哥是在河口的越南一條街里認(rèn)識的,那時我白天在一間專賣越南拖鞋的店打工,夜晚就回家鄉(xiāng)睡覺。有一天二哥來買拖鞋,我給他推薦一款我覺得穿得最舒服的拖鞋,然后他買下了?!?p> 哦,這是一個有關(guān)拖鞋的愛情故事。
莫蘿又埋頭啃黑山羊排骨啃得滋滋有味。但是啃啃哧哧地吃著吃著,她想不通了。
“咦,二嬸嬸你家鄉(xiāng)不是在越南嗎?怎么白天在中國打工,晚上就回去越南了,那工錢付得起路費嗎?”
謝二嬸嬸被莫蘿這話逗笑了:“傻阿妹,我家鄉(xiāng)在老街,和中國的河口只隔了一條河。我們那兒很多人都白天過口岸去河口打工呀,賣菜呀,賣帽子衣服呀,然后到了晚上就回家做飯洗衣睡覺?!?p> 莫蘿聽明白了,敢情是自己頭發(fā)短,見識……也短,回頭得好好補習(xí)一下地理知識。
在莫蘿為自己匱乏的地理知識而愧對地理老師時,江晨發(fā)現(xiàn)莫蘿不見了。
人不見了不是大問題,問題是殘障人士不見了。殘障人士不見了也不是大問題,問題是這個殘障人士是在他手里不見的。
他問了屋里人一遍而無果時,決定出去攤位那邊找找。
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多了,攤位那邊的人也少了一點,估計五點以后人才會又多起來。江晨很慶幸自己不是在五點以后才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的。
他在兩百多個攤位里找得很仔細(xì),但找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找到。于是他給孫猴子打了電話,叫他們都過來幫忙找。
然后又找了半個小時……
找的時間越長,江晨心里就越不踏實,因為他們已經(jīng)把整個擺攤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了。這可是殘障人士啊,目標(biāo)很明顯,而且江晨可以斷定,莫蘿肯定是出來找吃的。
這樣目的清楚,目標(biāo)明顯的,六個人在這片一千多平方米的地,找了快一個小時,還找不著?江晨不信。
眼看著人慢慢多了起來,江晨本來不怎么焦急的心情也開始躁動起來,這詭異的情況,讓江晨不得不警覺。
這時,孫猴子來了電話:“江晨,我看那五覺失調(diào)的妹子不在攤位這邊呀,我們都來回找三遍了?!?p> 然而江晨很肯定:“她如果在,就肯定在這兒?!?p> 孫猴子反駁:“為什么呀?女人一個心血來潮去個閻王地府也不在話下的?!?p> 江晨無語了:“……”
為什么?
因為自己搶了她的菜吃呀。
江晨正郁悶的時候,視線隨意一瞥,瞥見了一個黑山羊火鍋攤,攤位里有張子,桌子下有兩條車輪印。
“孫猴子,你來一個叫馬關(guān)黑山羊的火鍋店那?!?p> 話畢,他就掛了電話,快步走到火鍋攤位那邊。
“老板,請問是不是有一個坐著輪椅,短頭發(fā)的女孩在你這兒吃過東西?”
老板連回憶也不帶,馬上點頭:“是呀,我都跟那客人說這里只有黑山羊排骨火鍋,沒有烤黑山羊排骨的,她還是堅持要烤黑山羊排骨,你說這不是要我難做嗎?”
造孽呀!
江晨又無語了。
“那你有注意她后來往那邊走了嗎?”
老板這次倒回憶很久。然而久沒用,他還是想不起。
江晨覺得老板是靠不住了,他開始關(guān)注地面,好在這地是泥地,不然真是找不著痕跡了。
最后他是在往東走五十米后再次找到兩條輪椅車跡的。
這里遠(yuǎn)離了民居,和攤位也有了一段距離。江晨頓時覺得不妙:莫蘿平時是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可是沒蠢到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到這個偏僻角落溜達(dá)。
江晨跟著車痕又走了三百多米,然后看見車痕在一輛白色豐田車的左側(cè)車門邊消失了。
他基本可以確定,莫蘿在車?yán)锪恕?p> 他先是故作溜達(dá)散心的樣子向前走了十多步,腳步又輕又慢。
車子沒有動。
他腳步加快了。
十步后,車子還是沒有動。
江晨不試探了,立馬快速移動到車子邊上。車窗是緊閉的,看不見里面。
他猜里面應(yīng)該只有莫蘿,不然里面的人早發(fā)現(xiàn)他了,哪還等他貼在車窗邊。他望了周圍,沒有人。于是,他開始喊莫蘿的名字,聲音不大,但也不小了,這么近距離,喊多幾聲,她總該聽見。
果然,幾聲后,手腳反著被綁的莫蘿聽見了江晨的聲音。
她拼命的用頭頂那開車窗的按鈕,她有點慌亂,定歪了好幾次,但好在由此頂對了。
車窗很快降到最低。莫蘿看見江晨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長得著一張救世主的臉,見到他,感動得眼淚都要涌出來了。
江晨看見莫蘿嘴巴被貼著膠布,手腳都被綁住的樣子,眉頭皺了起來。
他撕開貼著莫蘿嘴巴的膠布,壓低這聲音問:“你這什么情況?你去找吃的還是去找死的?!?p> 自己果然是一激動就會眼花,這家伙哪里像救世主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為什么被弄成這副模樣,莫蘿心就更塞了。
一個小時前,她終于把最后一根黑山羊排骨啃得干干凈凈,感到心滿意足的時候,那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謝二哥出現(xiàn)了。當(dāng)時莫蘿很驚嘆謝二嬸嬸口味之重,而謝二嬸嬸很驚喜謝二哥的突然出現(xiàn),當(dāng)即就想把謝二哥拉回屋里好好親熱,互訴衷腸。不過那謝二哥說來不及了,先帶她去一個地方。然后不容莫蘿反對,她被那個謝二哥推到了這個偏僻的角落,然后被綁了手腳,封了口,扔進(jìn)這車后座上。再然后,謝二嬸嬸就被謝二哥帶著沿車右邊的山路走了下去。
當(dāng)然莫蘿只是言簡意賅地告訴了江晨事情的經(jīng)過。
在莫蘿說話的時候,張晨已經(jīng)嘗試把莫蘿拉出來了,然而莫蘿腿上還打著石膏,實在不好用力。
他試了好幾次不行,就決定放棄了。
莫蘿見他放手,急了:“你不會是想見死不救吧?損陰德呀!”
哼,我信馬克思唯物主義!
不過江晨沒空和她斗嘴,只叫她盡量往后縮。
然而莫蘿是側(cè)躺著的,腳還被另一邊的安全帶固定住,她連坐都坐不起來,怎么后縮也縮不了多少空間。
江晨沒時間計較這些了,他當(dāng)即就手腳并用地鉆進(jìn)去。
他倒是鉆進(jìn)去了,可是一米八幾個子的人,頭對腳,腳對頭的,壓在莫羅身上,愣是壓地她哼也哼不出聲來。
然而這還沒完,他腳一蹬,整個人轉(zhuǎn)向了車頭,向方向盤那邊挪動。
是的,不說蹭,是蹬,蹬的莫蘿的鼻子和臉,然后蹬了她一臉泥。
真是名副其實的“蹬鼻子上臉”呀,莫蘿心里是一言難盡的。
終于,手長腳長的江晨充分利用了他的身體優(yōu)勢,成功地解開了車門的反鎖。
只是這么激動的時刻,他們卻聽到了山坡那傳來的腳步聲。
江晨看了看固定莫蘿雙腳的安全帶,沒有刀,時間不夠解開。
江晨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然后麻溜地按下打開后備箱的按鈕,推開車門,滑了出去,這一滑,又瞪莫蘿臉一腳來借力。
莫蘿正要破口大罵,嘴卻被張晨用膠布堵上了。
“我躲后備箱里?!?p> 然后,莫蘿眼睜睜看著他關(guān)了車門。一瞬間,車子里就變得沒來過人一樣,唯一的痕跡就是莫蘿臉上和鼻子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