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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月長營

CHAPTER-15

閨月長營 鱷魚隊長 3200 2019-04-07 20:50:20

  城門戒備森嚴,守城的士兵對過往的人盤查得很緊,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般。

  京城里做生意的北狄人都在收拾著行李準備離開,符楚路過一間鋪子,見有幾件破舊的胡服,心神一動,出聲讓車夫?qū)ⅠR車停下,自己帶著簪吉進去。

  鋪子里坐著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取了針線縫補著衣物。

  “您的衣服可以賣我兩件嗎?”她用胡語問。

  她與簪吉褪了外面的侍衛(wèi)服,里面的中衣略顯單薄,摘了頭盔,原本的發(fā)髻也散了,兩人的樣子狼狽不堪。

  “都是些舊衣服,你隨便拿就是?!?p>  因是身處異國,恰巧又都是北狄人,婦人本就覺得倍感親切,又見是兩個落難的小姑娘,她心里不免更加同情,遂關(guān)切問:“皇上下令戒嚴,京中的北狄人都回去了,你們怎么還沒離開?”

  符楚正選了幾件合身的衣服遞給簪吉,讓她先進去換,又朝婦人笑笑:“您不也是沒走嗎?”

  婦人嘆了口氣,指了指旁邊正咿咿呀呀學說話的小女孩。

  “她前段日子病了,現(xiàn)如今才好,我們也準備要走了?!?p>  符楚見婦人很是面善,微微笑道:“還剩最后一天了,你們抓緊收拾吧?!?p>  符楚轉(zhuǎn)身進到里間換衣服,隔著薄薄的門板,她聽見外面的婦人嘆了口氣:“要不是皇帝非要殺那個王爺......我們也不至于非要離開?!?p>  她換衣服的手一頓,心里沉了沉,又平靜問:“皇上要殺哪個王爺?”

  “還能是哪個?不就是他的親弟弟嗎?你居然不知道?這事在京城早就傳遍了?!眿D人抱著小女孩喂湯藥,女孩子不愿喝,婦人柔聲一邊哄著,一邊道:“不過我男人也說了,這仗打不了多久的,我們打算出去躲個幾天,等風頭過了安穩(wěn)下來,還是會回來繼續(xù)做生意的。”

  符楚咬唇,思緒有些混亂,手不自覺地往身上套衣服。等換了衣服出來,簪吉早已換好等在外面了,她問:“您覺得這仗會打多久?”

  “唔......不知道,但我覺得皇帝要厲害些,那個王爺怕是會輸了。”

  “不吃藥,不吃藥!”

  懷里的小女孩不安分地扭著,婦人氣急,重重的打了一下,厲聲唬她:“不吃藥不準吃飯!”

  符楚目光一滯,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什么,她俶地別開眼。

  簪吉在外面咳了咳,她回過神將手里的銀子遞放在一邊:“孩子生著病,這錢您拿著?!?p>  不等婦人反應,符楚抬腳便離開了。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斜著目光掃了眼簪吉。

  “走吧?!?p>  話落踩著轎凳彎腰鉆進了車輿里,手腕上的紫瑪瑙有些沉,符楚不禁伸手撥了撥。

  馬車在街上穩(wěn)穩(wěn)疾走,車轱轆突然像是卡住了什么,車內(nèi)微微一震,像是晃醒了裝睡的人。

  符楚扶穩(wěn)后抬起頭,看向簪吉的眼里也多了些審視的意味。

  “簪吉?”

  “嗯?!濒⒓痤^,撞見符楚的目光不禁一愣。

  “我方才一直在想一件事?!狈?cè)目打量她許久,淡淡開口:“你究竟是如何偷到地牢的鑰匙的?”

  “這......”簪吉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她牽強一笑:“您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符楚未作理會,目光緊緊盯著她繼續(xù)追問:“你又是如何進到潤林閣的?又是用什么打暈那兩個侍衛(wèi)的?如何打暈的?”

  簪吉的臉唰一下白了。

  “嗯?!”

  簪吉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一抖,臉色白了又白。

  一連串的追問讓平日里伶牙俐齒的簪吉啞口無言,符楚緊鎖眉頭,站起來握住她的手:“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出來的?或者換句話講,是誰放你出來的?”

  簪吉的臉又白了三分。

  車內(nèi)靜的只能聽見馬兒赫呼赫呼喘著粗氣的聲音,符楚移開目光看向窗外,馬車在城門口停下,外面烏泱泱地圍了一大堆人,門口水泄不通,車夫只好牽了韁繩拖著馬車走去排隊。

  簪吉心知瞞不過她,只得道:“是宋鑲放我走的?!鳖D了頓又道:“翟先生不過是恰好撞上......”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符楚跌坐回去。

  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

  “你別做傻事。”簪吉擔憂地看向她。

  符楚別開臉不作聲。

  簪吉見她面色蒼白,想上前將她扶回細軟上,手剛一伸出去便被符楚拂開。

  “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符楚朝她吼道。

  “告訴你,你又會如何做?”簪吉收回手。

  “簪吉,你在我身邊呆了三年!整整三年!”符楚聲音哽咽,因為過度激動,她的身體在顫抖:“為何你不能替我考慮?!”

  “我不能拿世子的命陪你冒險?!?p>  簪吉轉(zhuǎn)開臉,終是搖了搖頭,慢慢坐了回去。

  擁塞的人墻撕出了道口子,馬車緩慢前行著。

  出城時,守城的士兵將他們的馬車攔住,士兵打開車輿掃了眼,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北狄人?”

  簪吉點頭,從符楚手中拽下包袱打開,將里面的通關(guān)文牒遞了過去,士兵接過仔細核對,又皺眉打量幾人一眼。

  “你們原本在南楚是干什么的?”

  符楚沒看過文牒,簪吉又不識字,兩人一時便沒能答上來。

  “小本生意,這文牒上已經(jīng)寫明了?!避嚪驑泛呛堑刂附o士兵看:“軍爺您瞧,這兒寫著呢。”

  軍爺目光鎖著幾人,并不答話。車夫立即會意,趁著旁人不注意,往士兵懷里塞了個圓圓的銀疙瘩。

  “走吧?!笔勘嗔说?,笑瞇瞇地朝同伴揮手,示意放行。

  簪吉松了口氣,符楚卻倏地起身出去。車夫驅(qū)著車,撇頭隨意地看了符楚一眼。

  符楚將胳膊撐在旁邊的木轓上,冷風嗚嗚刮在臉上,車夫遞了件舊棉襖過來。

  “不想病的話就穿上?!?p>  符楚這時才看清他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的面龐,鼻梁高挺,眼眸深邃。

  她踢了靴子盤腿坐下,拿了棉襖裹著。

  天空萬里無云,馬兒將腳下的泥土掀得飛揚四濺。眼前像是突然出現(xiàn)了草原上萬馬奔騰的雄渾壯闊的景象,想起從前教她的北狄民謠,她情不自禁低聲吟唱。

  蒼茫阿勒泰的呼麥之音

  云霧繚繞的神秘迷宮

  英雄的江格爾古老的史詩

  祖先賜我的智慧傳承

  生生不息的維拉特舞韻

  代代相傳的千古詩神

  ......

  車夫側(cè)目看她一眼,符楚收了聲,她半笑著問:“你聽得懂?”

  “小時候聽阿布唱過?!避嚪蚰抗饴湓谇靶械鸟R兒上,專注地趕馬。

  “你叫什么名字?”符楚又用胡語問他,眼神打量他,他的音質(zhì)有些稚嫩,想來年歲不大。

  “蕭遂平。”這次他是用胡語應她的。

  “姓蕭?”符楚移開眼,垂眸看著車轍軋著泥路溝壑里的小花,花朵兒被碾得七零八碎,她輕聲呢喃:“這個姓氏在北狄可不常見。”

  過了許久,仍舊無人應答。

  她垂眸思量一瞬,又道:“宋鑲不會為難翟先生的?!?p>  蕭遂平輕笑一聲:“不管了,以先生之能,此困不足為患?!?p>  符楚點點頭,仰頭望著天上的云彩。

  她此時的心境像是攪渾了的池水,清濁難辨。

  “到鄴城還要多久?”她問。

  蕭遂平一揚馬鞭,偏頭睨她一眼:“不會太久。”

  古道漫漫,一行人改行官道,因著路途平整、關(guān)隘也少了許多,故而節(jié)省了不少時辰。

  北山大營中,帳內(nèi)燈火冉冉,宋鑲和幾個部下已經(jīng)商議了一個上午了,幾盞燈油枯耗,不等光暗下來,身旁的隨從早已取了燈油添上。

  事情都已處理得差不多,幾位部下無非是在為設防一事爭執(zhí)不休,宋鑲在一旁聽了許久,身上的鎖子甲十分厚重,他皺著眉將頭上的銀盔取下扔在一旁。

  盔甲上的護頸碰在書桌上發(fā)出響聲,四下靜聲,眼光向宋鑲這邊看過來。

  “今日就先商議到這里,南面的防線交給吳渙和王光福,其余各處照舊?!彼舞偝谅暸陌濉?p>  “可......”

  底下的王光福剛要開口,卻見宋鑲從暗紫色的木盒漆器里抽了支令牌擲到地上。

  “任何人不得抗令不遵?!彼舞倰咭曋車抗鈴拿繌埬樕下舆^,沉臉肅聲道:“違令者,斬!”

  眾人作罷,拱手行禮退下。王光福也只得嘆了口氣,隨著拱了拱手,摁著要上的佩刀大步轉(zhuǎn)身出了營帳。

  見人終于走了,宋鑲才扯開椅子躺下閉眼小憩,留下稅然在邊上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吧?!?p>  稅然心里大驚:“奴才該死,擾到王爺了?!?p>  宋鑲淡淡嗯了聲:“你是該死?!?p>  稅然心里一沉,只見宋鑲不疾步徐地轉(zhuǎn)開雙眸,直起身捏了封密函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讓本王聽聽你死之前還有什么想說的?!?p>  聽出他玩笑的語氣,稅然撓撓頭。

  “王爺,吳渙與藍田在私下早已勾結(jié),您為何還將南面的防線交給他?”

  宋鑲鎖了鎖眉,將手里的密函扔了回去,抬手掐了掐眉心。

  密函一角露出了幾個字,稅然見與符主子相關(guān),心里不由得長嘆一聲,王爺一向穩(wěn)重,只有在遇到符主子的事情時才會亂了分寸。

  “有些事急不得?!彼舞傁袷窍肫鹆俗约?,一時有些煩躁,干脆把鎖子甲解開,自言自語道:“她這樣回去也好,也好......”

  稅然不懂他家王爺這番無厘頭的話,只得守在一旁充耳不聞。

  宋鑲也不再講,伸手拿了方才的密函放在油燈上引燃,榖紙一遇到火星便噌的燒了起來。明晃的火光映在臉上,紅黃隱隱,仿佛所有的事情一瞬間都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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