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馬凱就在新公司辦公了。然而，他總覺得，在這個場地里面，不是很順。
先是他和萬姑娘鬧矛盾了。
萬姑娘自從不上班之后，在家?guī)е垼o馬凱做便當。萬姑娘的手藝一般般，但用料倒是很生猛。有天中午，馬凱打開飯盒，發(fā)現(xiàn)是一整塊牛排，還有一些配菜。
牛排煎老了。而且沒切開，用筷子非常難夾。馬凱吃得挺狼狽。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問萬姑娘，為什么想到買牛排？
“吉之島打折，那么大一塊才四十多塊錢?！比f姑娘氣定神閑地說。
“什么？”馬凱吃了一驚。他覺得很浪費，有些肉痛。
“怎么啦？”萬姑娘問：“你工作這么辛苦，應(yīng)該吃好一點吧？”
“那也不用這么貴啊?！?p> “貴嗎？每天都差不多啊。”
馬凱回憶了一下。好像真是。他吃過芝士煎的三文魚，奶油的蘆筍，還有牛尾湯，之類之類的。他突然意識到，這，每次中午吃的可能都要五六十塊錢。
“做一些家常的菜就行了吧？不用每次吃這些。”馬凱和萬姑娘商量。
“不會。”萬姑娘點了根煙。
馬凱很少見到她這種任性的樣子。他在猶豫，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那行。你以后做自己那份吧。我吃快餐好了?！?p> 說完，他覺得有點傷人，找個理由：
“天天帶飯坐公車，也挺麻煩的。”
萬姑娘沒理他。
第二天果然就沒給他準備飯盒，但還是沒理他。
馬凱覺得她有點小題大做，也就憋著口氣。剛好那天事情多，他有意多加一會班，甚至在辦公室上網(wǎng)。等他坐末班公交回家的時候，萬姑娘都已經(jīng)睡了。
而早上他走的時候，萬姑娘可能已經(jīng)出門買菜去了。
他們這種別氣，更像是刻意在回避對方，連架都沒吵起來。過了幾天，馬凱覺得這樣也不對，下班就早點回了家。一推門，萬姑娘說：“喲，今天回來挺早啊?！?p> 于是他倆聊起天來。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然后是葉瑯。
新公司剛開始，來來回回跑銀行的時候特別多。葉瑯放著公司附近的銀行不用，選了一個她之前熟悉的銀行。這事，她和馬凱說過。她意思是，那邊的客戶經(jīng)理和她很熟，辦起事來方便。
“我們也就一些存取款嘛？都沒有注冊國內(nèi)公司，有什么業(yè)務(wù)可麻煩的？”馬凱問道。
“哎呀，你不懂。銀行可麻煩啦?！比~瑯算是撒嬌吧。
馬凱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但葉瑯就盯上了皮皮。她只要出去辦事，就讓皮皮開車送她出去。皮皮這點倒是挺懂規(guī)矩，每次先來問馬凱，自己能不能走？
馬凱聽了就很煩。
他也不會開車。哪怕他去江總公司辦事，也是坐半個多小時的公交過去，著急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打個車。
他以為和方方能說清這個事，就找了個機會，私下找方方聊了下。
“哎，我說你這人真是，車閑在那兒，不用干啥？”方方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著馬凱，然后他嘖嘖嘴，說：“行，行，我說一下。我懂，公司規(guī)矩嘛。屁大個公司，搞得像世界五百強似的?！?p> 馬凱腦袋一熱，想吵，但抑制住了。
他又找了個機會，和張瑋說了這個事。
“方方就是這樣的人。”張瑋笑著說：“他脾氣什么樣你比我清楚。你別看他天天說葉瑯，其實他比誰都護著。他們這事做的確實不好，我有機會也說說他們。你也別生氣了，這不是什么大事。別為了這些傷了和氣?！?p> “不傷和氣，就由著他們?nèi)涡悦?？誰能體諒我？搞得我里外不是人?！?p> “我體諒，我體諒。”張瑋哄著馬凱：“我心里清楚得很，要是沒你這個大管家，這個公司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p> 然而，也就停了這么幾天，一段時間之后，葉瑯又開始明目張膽地用車了。
掉過頭來，又是萬姑娘。
小貓睜開眼之后，開始在家里亂爬。
一會兒，順著窗紗，嗖嗖嗖地爬到屋頂。把幾幅窗紗都抓得稀爛。?一會兒，幾只比賽抓沙發(fā)。沒幾天，沙發(fā)的扶手就變成了須須。
有一個周末吧，馬凱看著幾只小貓爬上了陽臺欄桿的水泥臺子，想從欄桿縫里爬出去。二十多樓啊，馬凱嚇壞了，把他們一個一個抓回來。
小貓們聲嘶力竭地叫。母貓走過來，虎視眈眈地看著馬凱。
馬凱找了個寬封箱膠，一點點地開始封欄桿下面的縫隙。萬姑娘站在旁邊教育小貓。說是教育，就是打鬧：“小壞蛋，不能爬欄桿，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你要管好這些貓。你看家里被抓的。到時候退租的時候，房東肯定要我們賠錢?！瘪R凱頭也不抬，氣呼呼地說。
“怎么管啊，他們都是孩子，懂什么啊?！比f姑娘笑著說：“哎呀，到時候再說唄，我負責給你補好?！?p> “總歸要賠的，不是錢啊。”馬凱可能是想到自己掙點錢不容易，心中尤其地氣憤。
“行行行，這幾天就有人來領(lǐng)養(yǎng)小貓了。再忍幾天啊?！比f姑娘賠著笑臉：“另外，男人，我想和你商量個事?！?p> “十一過后，我想好好找工作。趁著現(xiàn)在還有一點時間，我想回家看看。行不行？”
“那你的貓怎么辦？”
“真聰明！這樣啊。我就回去幾天。你就幫我喂喂貓糧，換下貓砂。求你了行不行。”
馬凱沒出聲。算是答應(yīng)了。
結(jié)果項目又出問題。
電視手機折磨地大家已經(jīng)快沒耐心了。
之前為了外接天線已經(jīng)焦頭爛額。還是江總自己找了個供應(yīng)商，才勉強達到批量出貨的標準，也就是拉開天線，起碼能收一個臺了吧。
結(jié)果，機器耗電量太大?？词畮追昼婋娨暎謾C就沒電了。又要考慮功耗的問題。
好不容易能撐著看半小時電視了，大麻煩來了。去靜電不達標。
手機當年最怕的兩個問題，一是信號不好，二是靜電不過。前者好理解。后者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隱患。秋冬時節(jié)，北方到處都是靜電，如果去靜電不達標，很可能會造成靜電擊穿主板，那么整個手機就廢了。而且，這會是批量性的事故。前兩年，因為做集成的公司大多都在深圳，大家沒意識到靜電的危害，結(jié)果到了冬天，好幾個公司因為大規(guī)模靜電問題破了產(chǎn)。
那段時間，馬凱他們?nèi)齻€倒是挺團結(jié)。遇到事兒了，又變成了一起打仗的兄弟。但和做6300的時候相比，心態(tài)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馬凱是擔心項目死了。這一堆的物料該怎么辦？浪費的時間怎么辦？機器這個質(zhì)量，批量，做還是不做？
方方又不同。他一邊罵著豆豆，一邊罵著江總?！坝职盐覀儺敯桌鲜?！我就說吧，老江不會讓我們這么輕松賺錢的，不讓我們填幾個坑，他都不甘心。”
張瑋一門心思地要把機器做出來。他和馬凱說：“我已經(jīng)不管了。做不出來，是我的問題。做出來了，我就能給大佬交代了?！?p> 可能連江總開始，對這個項目都有點失去了信心。很大一個原因是，張瑋開了 mstar 這個項目之后，mstar 的高層算是看到了江總的決心和執(zhí)行力。他們給江總放了一批特價的資源。豆豆靠著這些資源，開了好幾塊低價的板子，終于開始大面積出貨了。
豆豆和江總忙著 mstar 擴張的事情，對電視手機也就冷淡了下來。
有天，他們?nèi)齻€從豆豆那出來，垂頭喪氣，找了個地方喝酒。喝著喝著，張瑋哭了。
“他媽的，兔死狗烹。”他不停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