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進公司的時候，走路帶風。他比馬凱還高，一米八多，瘦，留著波浪卷的長發(fā)，穿著 burberry 的格子襯衣，牛仔褲，三葉草的球鞋，斜挎著 BV 的郵差包。按說他應(yīng)該和老闞有共同語言啊，馬凱心想。
他直接進了江總的辦公室，周康和江總在等他，他們聊了一會后，周康起身關(guān)上了江總辦公室的門。
方方看著他們進去，有點心神不寧。馬凱還想問問他阿杰的事情，方方擺擺手：“下次再說吧。”
他叫張瑋出去抽根煙。張瑋站起身：“馬凱，一起來吧?！?p> “小李這次來，不是為了談價格吧？大佬有沒有和你說什么？”到?jīng)]人的地方，方方也就直接開始問了。
“小李是準備拉團隊，自己做項目了。包括我們現(xiàn)在做的項目，后面都要移交給他們的團隊。”
“臥槽，這不過河拆橋嘛？老闞知道嘛？他同意嘛？”方方有點著急。
“兄弟，這和老闞有什么關(guān)系？大佬準備把手機集成這邊的業(yè)務(wù)都停了，以后專心做主板。老闞走之前，不是說要做一個獨立的集成公司嗎？其實公司這邊，管整機集成的也就你們幾個人。老盧在華強北搞銷售，老闞搞集成。我估計他和大佬應(yīng)該是談過的。不過，小李這個事情，我看沒那么簡單?！?p> “包括 BM530開始加量，也是小李主導(dǎo)的。這塊板子華強北的人都想搶，小李這么加量，估計也就是和大佬說好了，要包了這塊板子。小李找阿杰，說只分一點量給阿杰。阿杰這次是真感動了。”
“不過阿杰那邊比較麻煩，他開始不自己做集成，你知道讓誰做不？”張瑋突然轉(zhuǎn)頭問馬凱。
“恩？我不知道啊?！瘪R凱愣了下。
“讓老林做。”張瑋又點了一根煙：“你們?nèi)A東是不是挺復(fù)雜的？阿杰上次來找大佬的時候，說要給林總集成，大佬一直在搖頭?！?p> “瑋哥，那你咋打算？”方方不管這些，繼續(xù)追問。
“我？大佬和我談過，讓我起碼把小李的項目移交了以后再說。其他的事情，等老闞回來，看他怎么定。孫堅那邊，已經(jīng)離任審計完了，他應(yīng)該這幾天就來這邊上班了?！?p> 馬凱一頭霧水。隱約覺得，這里面有很多事他并不清楚。但他又想，張瑋和方方能當他面說這些，也沒有把他當成外人。
之后第二天，孫志良難得地從華強北來了南山，和阿龍一起。馬凱想起來，他在南京應(yīng)該見過這個人，當年還是挺風光的。很多人湊過去給他敬酒。孫志良高高瘦瘦，滿臉刮得青青的胡渣，戴著個黑框眼鏡，有一種縣級主管干部的氣派。說話的時候喜歡單手叉腰，也喜歡裝腔作勢。方方給他介紹馬凱后，他也沒什么正眼看馬凱，就打了個哈哈：“啊，啊，馬凱，認識認識。哎？以前我們在南京見過是不是？恩，有印象，有印象?！?p> 他拉著張瑋，方方，阿龍，往一個小辦公室走。馬凱跟了過去。
孫志良回過頭：“啊，馬凱啊，我們談點事，你自己先去忙吧?！?p> 馬凱聽到他們在里面大聲嚷嚷了大半個小時，然后方方打開門，馬凱瞄見里面煙霧繚繞。方方趴到馬凱桌前，說：“給我煙。媽的老孫這個王八蛋，我一會和你說，他有多搞笑?！?p> 那天晚上，方方，張瑋叫上馬凱一起去喝酒。就在方方家附近的一個路邊攤。
“你知道老孫今天來干嘛的嘛？他想讓我們支持他，未來做公司的副總。”
“江總把公司的集成業(yè)務(wù)剝離這個事兒，老闞和老盧一直在溝通。老孫今天來一說，我們就明白了。咱們這個新公司，老闞是大股東，董事長，老盧是小股東，總經(jīng)理。跟著老闞的這些人，股份掛在老闞名下，老孫他們就掛在老盧名下。江總應(yīng)該象征性地在這個公司占點股份。但是老闞要讓孫堅和瑋哥也成為公司章程里面的股東?！?p> “章程里面的股東，要按照股份比例來投錢。這個估計老闞回來要和瑋哥談。瑋哥，你咋準備？”
“大佬給我提過這么一嘴，問我怎么想，我沒把這個太當回事。哎呀，我也不知道老闞是怎么想的，搞這么復(fù)雜干什么。有研究這個的時間，多做幾款機器不行嘛？”張瑋聽上去有點煩躁。他不太能喝酒，兩杯啤酒下去，臉就有點紅。
“老孫現(xiàn)在，第一，對孫堅來做副總經(jīng)理非常地不爽。他在逼老盧，讓老盧起碼設(shè)兩個副總。孫堅管內(nèi)，他管外。第二，他要上股東名錄。他今天來，最主要就是說服我們，想我們也去和老闞說，要上股東名錄。這不他媽神經(jīng)病么，我們?nèi)ゲ龠@玩意兒心干啥?，|哥，真要讓你投錢，你準備咋辦？”
“能怎么辦？不能撕破臉吧？我手上現(xiàn)在有點錢，以前總部那邊的房子我賣了，有20來萬。到時我問問大佬，該怎么搞?！睆埇|有點忿忿：“我老婆想讓我拿這個錢在深圳付個首付，我不愿意。這幾天在家天天吵，煩死了?！?p> “所以瑋哥你得羨慕我，你看葉瑯，跟著我住這么破的房子里面，她也從來不抱怨。”方方和張瑋說完，又和馬凱碰了下杯：“兄弟，你也別擔心。手機是個好行業(yè)，怎么著也不會少你一口飯吃?！?p> “媽的，五月份都快第三周了，老闞該回來了吧！見面了，我一定得好好批評他。公司還干不干了！還想不想掙錢了！”
方方一調(diào)侃，三人原本壓抑的氣氛緩和下來，又開始吵吵鬧鬧起來。
沒幾天，孫堅來公司上班了。他還帶來了錢云。
錢云是以前南京分公司的計劃員。當年孫堅在總部的時候，他們等于是上下級關(guān)系，也挺熟的。錢云之于老闞，大約相當于宋姐之于林總。南京分公司和老闞的很多賬目，都是錢云在管。老板的小棉襖，一般脾氣都不太好，很多時候都是要先幫老板擋一刀的人。錢云雖然說話細聲細氣的，但語氣很沖，誰也不怕得罪。她快30了，沒談過戀愛。馬凱在杭州分公司的時候，就聽說過她這么一號人。
老闞來深圳之后，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把她也調(diào)到了歐洲品牌總部，放到了孫堅的部門。
錢云來做新公司的財務(wù)和人事。馬凱私下提醒張瑋和方方要小心一點，不要撞到槍口上去。阿龍他們就不用提醒了，他們從南京來的，都吃過錢云的虧。
錢云找馬凱聊了一會，他們溝通還比較順利。恰好有些賬目上的事情，他們一起梳理了一下。馬凱挺感謝杭州的宋姐，她教會馬凱很多財務(wù)知識。方方認為財務(wù)只會找事，馬凱卻不這么看。他和錢云探討了一下，如果新公司賬務(wù)獨立之后，他們該如何面對。有些事情，他倆也決定不了的，就去問孫堅。孫堅想了一會，說：“這事，等老闞回來再說吧?！?p> 小李的項目開始逐步移交之后，張瑋他們幾個人也就是在處理收尾的事情。新項目遲遲沒定，大家閑下來，難免有點慌。其實說閑，也就幾天的時間。但這個行業(yè)吧，你一停，就覺得自己落后了很多。
新公司還不知道會搬到哪里，馬凱在謝堯家繼續(xù)住著。除了周日，平時能見到他倆的時間可能也就一兩個小時。輝輝在有志青年群里面不停地發(fā)牢騷，你們這些做手機的，怎么都這么忙？
其實也就是馬凱和唐麗德還在做手機。蒙蒙去了金蝶ERP 做項目經(jīng)理，好像在服務(wù)一個手機公司，順帶著焦頭爛額。
“媽的你們做山寨機的，一個 ERP 怎么提這么多需求？比 moto 可能都麻煩。”蒙蒙罵道?！安贿^出貨量確實大啊，我看了下數(shù)字都嚇到了?！?p> 唐麗德剛?cè)サ哪莻€公司叫共洲電子。他們戴總，應(yīng)該從格林走之前，已經(jīng)籌備了挺長時間。戴總也是個人物，以前只是跑運營商的銷售，卻有著一顆熾熱的做產(chǎn)品的心。05年底到07年初，華強北剛做集成的那批人，大多還是在做仿款，尤其是做個長得像 Nokia的，大多好賣?；蛘呦裥±钭龅?LV 機，價格相對低，還有個噱頭，也所向披靡。結(jié)果滿市場都是這樣的機器。
可是洋品牌在全面大屏化，攝像頭像素也越來越高，三星、索愛、MOTO的市場份額越來越高，翻蓋機重新成為主流。深圳的供應(yīng)鏈，當時還是搞不定翻蓋機的。要不是大量的排線不良，要不是殼料合蓋后縫隙過大。
于是一批人開始琢磨，怎么把直板機再做出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