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凱心中卻越來越擔(dān)憂。林總?cè)艏慈綦x的狀態(tài)，在杭州的無價值感，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他不愿和杭州這些人聊這些，好在，還有唐麗德，謝堯、輝輝這些朋友。
那個年代，QQ 還沒有群聊。他們就用公司的群發(fā)郵件來聊天?？偛康臍夥?，與馬凱剛離開的時候相比，更加壓抑。早就開始了六天工作制。工作日下午五點(diǎn)，全公司的職能部門，都要開始一個小時的體育鍛煉。六點(diǎn)晚飯，六點(diǎn)半到七點(diǎn)部門座談會。
公司的班車是晚上九點(diǎn)才開?？偛磕欠N荒涼的工業(yè)區(qū)，公交車不定時定點(diǎn)。摩托車搶劫時有發(fā)生。大部分的人，只能等到班車開的時候才能下班。
于是，苦等班車的時候，他們只好肆意地郵件聊天。
以前馬凱在的時候，男生這邊以馬凱為頭，女生大多圍著輝輝轉(zhuǎn)。馬凱走后，他們一起行動的機(jī)會就少了。
重壓之下，人人都想取暖。唐麗德一直暗戀馬凱那個財務(wù)部的校友張林，包括張林自己也多少知道。
可謝堯曾經(jīng)和馬凱單獨(dú)說過，他也是想追張林的。
張林并不是特別漂亮的女孩，她身上有種冷冷的氣質(zhì)。黑色的長直發(fā)，不太樂意笑。開心的時候，也就用手背遮著嘴，淺淺地笑。
老唐覺得她這樣別有一番風(fēng)韻。
馬凱和她并不親近。他更愿意和聶英，他另外一個財務(wù)部的校友相處。聶英愛笑，說話有點(diǎn)慢。聶英和張林合租了一套房子。她們本是兩個性格的人，因為是校友，是同部門，也就成了形影不離的，伙伴。
于是，唐麗德和謝堯，隔三差五地去約她們兩個。張林大概知道把握住什么分寸，所以經(jīng)常會再叫上輝輝和蒙蒙。
只有在這種情形下，他們才會重新聚在一起?？瓷先ブ簧倭笋R凱一人，可是和剛進(jìn)公司時比，大家的心態(tài)都不同了。
“老唐，張林是不會喜歡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边@么直接的話，只有輝輝會和大家說。
事實(shí)真的如此。04年國慶之后，張林辭職了，一個人去了深圳。沒多久，她和她大學(xué)班上的一個同學(xué)在一起了。唐麗德心中一直懊惱，沒有在張林去深圳前正式表白。他覺得，是距離拉開了他們。
而幾個女生都知道。張林這個男朋友，父母都在深圳的金融系統(tǒng)做著高管，家里條件非常好。張林在得知他和深圳的女友分手后，快速地就和他確定了關(guān)系。
“你們不合適?！瘪R凱他們都這么勸。
這些朋友，能夠玩在一起，可能也因為家庭背景沒有顯著的差距。幾乎都是來自小城市，都不是超一流的大學(xué)畢業(yè)，和大部分的80年代初人一樣，父母的經(jīng)濟(jì)條件相差不會太大。他們幾個都明白，如果想過上好生活，應(yīng)該都要靠自己的努力。
緊接著離開總部的，是蒙蒙。她前男友從西安分公司離職了，失戀了，給她打電話哭訴。她心一軟，辭職又要回西安。輝輝非常激動，她罵完蒙蒙的前男友罵蒙蒙。怎么能夠為了這種男人回頭？
蒙蒙還是走了，走之前，他們幾個聚會的時候，男男女女的都哭得很傷心。輝輝砸了個杯子，說：“這破地方我也不待了?！彼踩チ松钲?。
總部只留下了唐麗德。謝堯和聶英走到了一起，他們?nèi)ド钲诤螅洼x輝合租了房子。
兵荒馬亂。
04年11月份的某一天吧，馬凱突然接到了唐麗德的電話：“江總辭職了。通知還沒發(fā)。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上班了，今天我領(lǐng)導(dǎo)和我說的?！?p> 那一刻，馬凱感覺眼前黑了一下。掛了電話后他去找林總，林總不在。他回來看到老闞在 QQ 上，就問了句：“領(lǐng)導(dǎo)，江總是辭職了嗎？”
老闞的電話馬上打了過來：“你先不要問別人了。通知這兩天就要發(fā)?？偛窟@次變動很大?！?p> 馬凱一個人坐了挺久。工作一年半了，他第一次覺得，特別的失落和挫敗。他還是撥了江總的電話。
之前，他是很少主動打江總電話的。江總接電話全憑心情。如果他不掛掉，大家默認(rèn)是沒聽到，會再打一編；如果打兩三次還不接，同事們也就不打了。因為可能會被他直接掛掉。
這次響了幾聲之后，江總就接了。馬凱問：“領(lǐng)導(dǎo)，你在休息么？”
“小同志，你消息很靈通嘛?！苯偟囊粽{(diào)比平常要高一些些，有種硬裝出來的輕松味道：“我在江邊看他們釣魚。你看啊，大早上的，這些人年紀(jì)也不大，四十來歲，不上班在這里釣魚。我覺得他們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生活可能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p> “你放心，我先休息一段時間吧。你自己在東區(qū)，也自己看看機(jī)會。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江總可能也就只會說到這里了。馬凱心想。
04年就要過去了。馬凱又想。
越想心越慌。
馬凱和誰也沒說，給林總發(fā)了個郵件。標(biāo)題是《年關(guān)焦慮癥》，再加上馬凱坦誠地講自己的困境。他知道這封郵件不會激怒林總。
如果這樣，還不能扭轉(zhuǎn)局面，那就開始投簡歷吧。
隔了幾天，林總也沒有動靜?？墒敲髅饔朽]件的已讀回執(zhí)。有天快下班的時候，他和馬凱說：“你明天和我去趟上海吧，那邊開會。”
這是馬凱第一次和林總?cè)ド虾?，他不會開車，坐在副駕。林總習(xí)慣在車?yán)锩娉闊?，煙灰缸里面全是煙頭。馬凱有點(diǎn)不好意思接過林總的煙，林總笑了笑，說：“抽抽抽，沒關(guān)系?！?p> “凱凱啊，你寫的郵件我看了。其實(shí)你不寫，最近我也在反思?！蓖蝗槐涣挚傔@么叫，馬凱愣了一下。
“你也不要多想。公司最近事情多，確實(shí)對你的職業(yè)路徑，我想得少了。以后我倆多交流。”
“哦，對了，換了賈總做營銷總經(jīng)理你知道伐？以前管理部的，元旦后他要和老板一起去南京。我們都要去?！?p> 這個賈總，說起來馬凱在總部也打過幾次交道。之前他在重慶，是個火爆脾氣?？偛苛鱾鬟^他的一個傳說，他從總部出發(fā)，送老板去廣州的白云機(jī)場，廣州分公司經(jīng)理聽說了之后，趕緊給他打電話，要來總部接老板。他說：沒事，我都快到廣州了，在高速上。廣州分總趕急趕忙上了高速，準(zhǔn)備給他的車開道。他看到廣州分總的車在前面，打個電話，讓他停在路邊：“那這樣，你們?nèi)ニ屠习灏桑一厝チ??！?p> 然后他瞅了個空，調(diào)頭就開始在緊急車道逆行。廣州分總看傻眼了，打他電話也不接。沒有辦法，只好報了交警。
交警把他攔下來的時候，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開的是飛機(jī)？”
廣州分總那天找了很多關(guān)系。因為賈總是酒駕。
川渝不分家。賈總和江總也算是老鄉(xiāng)，也都是大老板的嫡系。之前馬凱在總部的時候，賈總部門有些會議需要江總列席的時候，江總會帶上馬凱去做記錄。也算是舊識了。
大老板是直接去南京，老闞安排好了一切。林總是卡著時間，在老板到了白云機(jī)場后，才出發(fā)去的南京。酒店定在雨花臺國賓館。林總、老瞿、馬凱到的時候，整個東區(qū)的分總、副總、主要辦事處主任，加上省包和部分的地包代表，大約也有幾十號人，已經(jīng)在候場了。老闞一看到林總就說：“林啊，快快快，我們要出發(fā)去機(jī)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