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這一瞬間的微愣,竟讓人從中讀出了恐懼。
“呵,哈哈哈哈——”突然一只手掌住自己的臉大笑起來,笑的凄涼無比,腳緩緩從弦的頭上挪了下來轉(zhuǎn)身面向商翎,或者說,是大門。
商翎也愣了,在商翎的印象里,這是裴疏從未出現(xiàn)過的神情?!爸魅??”
片刻恍神,王丞相已猛然掙脫鉗制狼狽的奪門而出,商翎看著裴疏的模樣仍然沉浸在驚異中也沒有去阻攔。
半晌,笑了好半天的裴疏似乎終于笑夠了,原本掌住臉的手如斷線木偶一般怦然滑落,眸底昏暗無光,一步一步向著商翎靠近。
商翎愣愣的后退。
砰——
后腳跟勾到門檻跌坐到門框外,看著仍然在靠近的裴疏偏過腦袋緊閉上雙眼,然而等了好半天都沒有動靜,又緩緩睜開。
卻見裴疏早已越過自己向著更外面走去。
雜亂的腳步聲驟然響起,越來越近,當裴疏走到院中央時,已被魚貫而入的侍衛(wèi)團團圍住,躲在人群后的王丞相大喝?!鞍讶私o老夫抓起來!”
很不可思議的,裴疏竟然沒有任何反抗,無數(shù)的兵刃就這樣輕易的架到了裴疏的脖間,后腿被猛然一擊,雙膝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王丞相也有些不敢相信,本以為會有一番惡戰(zhàn),探進腦袋看了片刻,發(fā)現(xiàn)裴疏的樣子怪怪的心里有些發(fā)毛,也不質(zhì)問什么了?!跋劝讶藟旱降乩稳?,記住,嚴加看管!別讓他跑了!”
“是?!?p> ……
昏暗的地牢中是潺潺的流水聲,此時的水位已蔓延到了裴疏的腰身,裴疏的雙腕高舉過頭頂并攏著被粗大的鎖鏈扣住懸在半空,長袖滑落在肩頭上,末端已侵入水中,露出的兩條胳膊傷痕累累……
這些傷痕雖然看起來年代久遠,卻猙獰異常,其實身上還有更多,這是裴疏一直隱藏的秘密,不愿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隨著時間的流逝,水位已蔓延到了裴疏的下顎,裴疏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漸漸的,水位蔓延到了裴疏的口鼻,隨著水面的沉浮,裴疏仰起了臉,整張臉就這樣浮在了水面上……直到,被徹底淹沒。
空氣逐漸被掠奪,極度窒息中,裴疏的眸緩緩恢復了神彩,開始拼命掙扎,水面泛起波紋,水花不斷。
……
“人都要淹死了你干什么吃的!”王丞相看著地牢中被淹沒到只剩下胳膊的人一臉黑線。
正在站著打瞌睡的獄卒猛然驚醒,一看是王丞相,急忙打開水匝。“丞相大人實在抱歉,因為他一直沒動靜就沒注意,以為還沒到……”
地牢中的水位開始極速下降,直到半個頭露出水面,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瞬間裴疏劇烈咳嗽起來,當水位再度降回腰身,獄卒適才又重新關上了水匝。
王丞相擺擺手?!靶辛诵辛?,你先下去吧?!?p> 獄卒欣欣然的撓著腦袋退了出去。
裴疏咳了好一會兒,有些懵逼的看了看四周,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掙了掙手腕上的束縛,紋絲不動,眉頭微微皺起。
王丞相看著裴疏緩緩開口。“裴疏!你好大的膽子,不要以為老夫不敢動你!”
裴疏聞聲緩緩仰頭看向偏上方木柵欄外的王丞相。“你……咳咳,是什么人!放開我!”
這一句話讓王丞相懵了,但是怎么看都不像裝的,也沒必要裝啊……難道是剛才那一下腦子進水了?“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裴疏的眸頓了頓?!拔摇沂悄显仆醯摹?p> “南云王的?”王丞相更懵了,這裴疏心心念念的要自己幫忙除掉齊風,現(xiàn)在又說自己是南云王的什么,到底在搞什么?
“我是南云王的……”裴疏的聲音越來越小。
“奴隸?!敝钡阶詈髢蓚€字說出來的時候,裴疏整個人都消沉了下去,眸中的神彩逐漸黯淡,甚至可以從中看出自卑。
“你說什么?!”王丞相徹底愣住了,這個答案顯然讓人不可置信,裴疏這種絕世高手怎么可能會是什么奴隸?或者說,在這個以實力致勝的江湖,誰敢?
“我是……南云王從外域買回來的奴隸……”裴疏非常聽話的解釋著。
“……”王丞相頓時感覺腦殼有些疼,外域的話確實不好說,畢竟風土人情都不一樣,好像確實存在著什么絕世高手的奴隸買賣,這種奴隸據(jù)說是一個神秘組織特訓而出,賣出的奴隸會對其主絕對服從,但是價格也昂貴至極,只有被那個組織認定有購買能力的人,才會收到聯(lián)系,尋常人連邊都摸不到。
“這個齊風……當真不簡單吶?!?p> 王丞相開始在心里重新評估齊風,那么問題來了,要找齊風來領人嗎?也不知道自己和裴疏的合作關系裴疏清醒以后還會不會認賬,就以目前的情況而言,裴疏所提出的條件可以說是很神奇了,如果說賣出的奴隸會對其主絕對服從,那裴疏又為什么想要殺了齊風?還有,以裴疏的實力,如果親自動手恐怕只是眨眼間的事,又為什么要托付于自己?奇怪,真奇怪。
“你為什么想要殺死自己的主人?”
裴疏的瞳孔聞言逐漸縮小,緊接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侵染在衣衫上,融于水中。“咳——咳咳——”
王丞相皺眉?!澳阍趺戳??”
“我沒有……”
王丞相突然想起來,裴疏好像說過,不要在他的面前提他所開的條件,這又是為什么?說起來,就連這個條件都不是裴疏親口和自己說的,而是由他人傳達。
“還記得你答應幫我的事嗎?”
“不記得……”
王丞相扶額,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找大夫來給他看看?可是之前鬧的那么兇,誰知道這家伙還認不認賬,算了,先關兩天吧。
“裴疏,你的事我管不著,但我希望你可以盡快想起來你答應幫我的事,你自己好自為之?!?p> 王丞相說完便拂袖離開了,徒留下一臉茫然的裴疏。
那個站著打瞌睡的獄卒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繼續(xù)站著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