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功成來到自家客店三樓的一間客房,在門口停下腳步,抬手正要叩門,屋內(nèi)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說“進(jìn)來吧,門并未上鎖。”
?鄭功成己過而立,身材瘦高一張國字臉精神煥發(fā),眉目間雖刻下了歲月的痕跡,但眼神依然明亮祥和。聲音不高,緩而親切。??
“起這么早啊?!编嵐Τ膳c屋內(nèi)的人打著招呼隨手把門關(guān)上。??
鄭功成看起來比年青人年長一些,看得出兩人關(guān)系甚好,沒有過多的客套。鄭功成來到沙發(fā)邊坐下,笑瞇瞇地望著鏡子里的人。年輕人正對著鏡子打理自己的白襯衣,旁邊放著一件留洋學(xué)生們常穿的灰色西裝。??
年輕人熟練地扎好領(lǐng)帶,笑瞇瞇地詢問:“怎么樣?”
“這件顏色挺合適,人看起來精神?!编嵐Τ煽涞?。
年青人興致盎然:“那給你也來一身?”
鄭功成笑著連連搖頭:“我看不順眼這些洋人的玩意?!?p> “生意怎么樣?”年青人動作麻利很快穿好衣服,來到鄭功成對面的沙發(fā)前俯身坐下。棱角分明個性十足的臉上寫滿了關(guān)切。??
鄭功成小小的賣了個關(guān)子,打趣道:“李天佑,比起生意,恐怕你更關(guān)心的是梅家姐妹吧。姐妹倆挺勤快,人緣口碑都不錯?!?p> “我就知道她們能行?!崩钐煊勇勓?,不禁面露喜色很是欣慰:“姐妹倆的事就靠你多抽空操心關(guān)照了。兩個女人拋頭露面難免是非多。一句話,交給你了,我希望隨時來都能聽到她們平安無事。”
鄭功成不是一個善言的人,但心思細(xì)膩,當(dāng)然知道李天佑的心思。于是提醒他:“今天是她們交租的時間,你這么關(guān)心她們,不想見見嗎?”
李天佑面露難色,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充沛的喜悅與陽光被一種深深的擔(dān)憂代替。沉默了片刻,緩緩低吟:“我并不想讓她們知道一切與我有關(guān)。我只是盡自己能力幫她們而已。只要她們平安過得好,能隨時從你這里得到關(guān)于她們的消息,我就知足了?!?p> “真不明白,老弟一向辦事干脆,這件事可不像你的風(fēng)格。”
李天佑也弄不懂,所以他不想去面對梅月嬋,對她的感情好像不只是男女之間那種情。還多了一份親人間才有的憐愛與心疼。
“梅家的姐姐現(xiàn)在正在樓下?!编嵐Τ梢馕渡铋L的告訴李天佑。
“現(xiàn)在?”李天佑非常意外。
鄭功成肯定地點了點頭:“對。她來交租金,我特意上來,看看你是不是要見她。”
李天佑有些猶豫。他并非真的不愿意見她一眼。五年前他離開家的時候,帶著怎樣的悵然與留戀離開,現(xiàn)在每次想起一些往事,那種無望、無力的心情就會潮水般將他淹沒。當(dāng)他不在如此的為她而難眠時,她卻又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在千里之外舉目無親的上海。
去年,意外偶遇她們的一幕,仍然歷歷在目:姐妹倆坐在街邊吃餛飩,梅月嬋望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眼中那種落寞那種無助、孤獨、迷離、悵然中又透著隱忍的倔強(qiáng),又一次牽動了他心中漸被遺忘的一種心緒和疼痛。那種瞬間閃過的憔悴與傷感,讓她本就有些憂郁的眼神更加迷茫。他才知道,雖然離開陸家多年,陸家的每個人,他都不曾真正忘記。
那個被風(fēng)吹落紅蓋頭的日子,每一絲閃爍的光線里都浮動著夢一般的溫暖。鵝黃的新柳在風(fēng)中搖曳,被風(fēng)吹落蓋頭的女孩,以及那張有些驚慌、羞澀、水汪汪靈氣逼人的眼睛同時撞開記憶的圍墻,塵封的一切包括塵封的思想都在傾刻間瓦解。不用問,她為何離鄉(xiāng)背井,也不必追問五年間她如何飄如浮萍輾轉(zhuǎn)千里,以及那個小孩子的來歷,她們姐妹倆眼下的安危才是至關(guān)重要,能有機(jī)會幫她們走出困境,也算從心理上自己對多年前的一些補(bǔ)償。
鄭功成望著他失神矛盾的樣子,只說了句,我安排她在大客廳。轉(zhuǎn)身出門。樓道里留下一串漸遠(yuǎn)腳步聲,直到下樓梯的聲音也逐漸變?nèi)酰钐煊硬艔淖约旱幕秀敝袙暝鰜怼?p> 已經(jīng)久遠(yuǎn)的事情,就像種子一樣在他的記憶里扎下了根,不小心憶起,仍然會留下掙扎的痛楚與艱澀。
一樓的大客廳是一處兩間相通的房子,但兩間各有一個門。當(dāng)人進(jìn)入隔壁房間后,客廳的一切都一目了然,而客廳的人對隔壁卻全然不知。鄭功成如此安排可謂用心良苦!
梅月嬋把洋行剛剛?cè)绲拿涝妥约禾暨x的點心輕輕放下:“這是來時剛剛從洋人的點心店買的,挺新鮮。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我們姐妹倆對鄭老板的謝意,希望鄭老板不要嫌氣!”
“無功不受祿。不過你的心意我收下就是了,能有今天可都是你們勤勞吃苦換來的啊。”鄭功成雖說是受人之托,但對梅家姐妹的勤勞也是從心眼里贊賞有加。
“世道不太平,大家都囊中羞澀掙錢不易,在這寸土寸金的大上海,如果不是這家店位置好,恰逢其時,租金也合適,我們再怎么手巧也是沒有用武之地。我們能有今天,鄭老板自然功不可沒,我們姐妹二人也一直心存感激?!泵吩聥日f的話句句屬實,真的是從心眼里非常感謝鄭功成。
“互惠互利,不必客氣?!?p> “如果沒什么意外發(fā)生,我們會在這繼續(xù)呆下去。鄭老板同意的話,過幾個月我先預(yù)付你一年的租金。”
“怎么,不打算在上海安身立命?”
“將來的路無法預(yù)見,我們無暇計劃那么長遠(yuǎn),再說落葉總要歸根,早晚會走,希望這一兩年間我們的合作不會發(fā)生意外枝節(jié)。這是本月的租金,如沒有出入,鄭老板寫個收據(jù),我就告辭了?!?p> 送走梅月嬋,鄭功成面露微笑返身來到隔壁。然而屋子里空蕩蕩,李天佑并沒有如他意料之中出現(xiàn)在這里。帶著疑惑他重又來到三樓客房。李天佑正抱臂立于窗前,一雙眼睛幽遠(yuǎn)廖落地凝于遠(yuǎn)處。
聽到他走近,李天佑淡淡的聲音在房間里輕輕流淌:“我們之間有誤會。有很深的隔閡以至于讓她對我有很大的成見,相見不如想念。我們相見最好的局面恐怕是無話可說。知道嗎?”
李天佑轉(zhuǎn)過身子正對鄭功成,一字一頓鄭重其事地說:“她們并不是親生姐妹,梅君其實是梅月嬋的丫鬟,只是感情頗深,姐妹相稱也不為怪?!崩钐煊拥哪樕仙钌畹膿?dān)憂和心疼仍未褪去,自言自語:只是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樣的變故,以至讓她們流落到這里。我第一次在陸家見到她時,她才17歲。算算我離開陸家已經(jīng)五年了?!?p> 鄭功成有些莫名其妙,饒有興趣地問“陸家?你見到她們不該是梅家嗎?”
李天佑一臉苦笑,擺了擺手“哎――說來話長,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p> 鄭功成點了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張信函遞李天佑:“叔叔的身體狀況,近年來一直不太好,我奇怪你為什么也不勸勸他,好像很放心他一個人出門在外。叔叔究竟是去干什么?”
李天佑低頭撕開手中信封,匆匆看了一遍,平靜地答道,“去找紫月瓶。”
“又是紫月瓶。”鄭功成聽到紫月瓶三個字,忍不住蹙著眉頭不置可否的連連搖晃著腦袋。也許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東西,紫月瓶或許只是千百年流傳的傳說罷了。傳說中的紫月瓶除了身價不菲,還有會帶來血光之災(zāi)的一面,卻仍不乏有人趨之若鶩,心心念念想得到“紫月瓶”的不是虛榮心做祟便是利益驅(qū)使。他想不通李天佑為什么也會對這種虛無的事情感興趣。
鄭功成感到費(fèi)解,無奈地笑問:“難道你也真的相信有紫月瓶,毫不顧忌那種邪氣?”
真的紫月瓶究竟有沒有,后人無法定論,李天估并不關(guān)心。但是李家的紫月瓶不只是一只瓶子。對于李天佑而言,尋找瓶子是一件厚重神圣的事情。
“這個瓶子和我的家族有關(guān)?!崩钐煊诱f的很平靜,眼神中透露著一股不可動搖的神圣光芒。
鄭功成一直草率膚淺的認(rèn)為他是在尋找一件源于傳說的珍寶,魯莽扭曲了李天佑的初衷,鄭功成不免心生歉疚,感慨道:“沒想到你們家還有這么一段厚重的故事。”
“一千多年間,紫月瓶三個字無不是伴隨著腥風(fēng)血雨,這并不是一個輕松的話題?!?p> 陽光如水一樣無聲流淌,天空如洗,云絮自由自在坦露著嫵媚或憂傷,那么的干凈與澄明。房檐上的麻雀,誦讀著從風(fēng)中捕捉的神跡。
剛拐過路口的轉(zhuǎn)彎處,梅月嬋遠(yuǎn)遠(yuǎn)望見衣店附近聚集著許多人,不由心中一緊,加快腳步。隔三差五總會遇上一些吹毛求疵,雞蛋里挑骨頭的主,更讓她們心煩的是那些看不順眼但又惹不起的地頭蛇一類的人。女人出來做事的本來就少,從街頭到街尾她們姐妹倆尤為顯眼。麻煩要應(yīng)付,生意也要做,哪一點不留神就會惹來麻煩。
生活艱澀,現(xiàn)實只靜靜看你怎么個慘狀。所以流出來的無論是牙還是血,都得整個兒咽回自己肚子里。??
梅月嬋匆忙趕路,絲毫沒有留意一個男人和他擦肩而過后,又回轉(zhuǎn)身,幽靈似的悄悄跟在她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
“不行,換了扣子也不行?!币粋€女人站在屋子中間兇巴巴地盯著梅君,面目猙獰的叫囂:“你為什么不按我的意思,自作主張!”??
任何時候,錢和地位決定著一個人橫行霸道的膽量。
還沒到衣店門口,屋里怒氣沖沖的聲音已經(jīng)落進(jìn)耳朵。梅月嬋緊走幾步,急忙撥開圍觀的人群,使勁把自己往里擠,一邊提高聲音:“大家都散去吧,各忙各的。有什么好看的?!??
這個女人三天前自帶布料定做旗袍,做扣子的布料卻不夠她要求的數(shù)目,若搭配別的顏色又會影響整體美觀,梅君就用衣店的布料重新做了扣子,甚至比她原來搭配的那種顏色更勝一籌。但這是費(fèi)苦心的舉止,并未得到女人的認(rèn)可。
羅姨正抱著墜兒緊張地躲在柜臺一角??謶滞淌闪怂齻?。
梅君不想招惹她遷怒于別人,陪笑道:“算了,你做扣子的料子是從哪家買的?我自己掏錢去買了,重新給你做好了?!?p> 婦人態(tài)度非常強(qiáng)硬,一副無可商榷不容回旋的架勢?!爸刈鲆膊恍小_@是我特意為今天參加晚宴趕做的衣服。你有時間重做,我可沒時間奉陪!你耽誤我多大的事情,你賠得起嗎?”
“請您消消氣,只要找到布料,很快就能做好,保證不誤夫人的事情?!?p> “不必了。耽誤了我這么重要的事情,你賠我十倍的錢,我上別處做去?!??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這是要訛人!看熱鬧的人群紛紛開始騷動,低聲議論著。有人指著女人說太過分了,有人則看笑話說她們該倒霉了。??
月嬋對事情己經(jīng)了然于心,徑自來到柜臺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來到婦人跟前,笑意盈盈直視著面前杏目圓睜的婦人:“李夫人,別來無恙?”??
怒氣沖沖的婦人這才定睛,一臉漠然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梅月嬋。有一絲意外還有一次芥蒂劃過眼底。??
三天前,女人來這里訂做衣服,梅月嬋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她。
“李夫人,喝杯茶消消氣。沒想到千里之外能遇見你!”梅月嬋輕輕拉過她一只手,把茶杯放上去,扭臉喚來梅君:“梅君!這是李管家的太太,幾年不見,生疏了吧?!??
“怪不得我剛才總覺得她有些面熟?!泵肪呀?jīng)心神領(lǐng)會,俯身向眼前的女人行禮:“李太太,對不起,梅君眼拙,失禮了?!?p> 身份被挑明,魏敏也不好再裝下去,訕訕地笑了笑,梅月嬋接著道:“你現(xiàn)在和以前判若兩人,若不是聲音還有耳熟,真不敢貿(mào)然相認(rèn)!”??
李夫人敷衍地一笑:“你這放著少奶奶不當(dāng),怎么到這里來了?”??
梅月嬋適時的岔開話題:“一兩句話難說得清,改天我和梅君一定抽空到您府上看望你?!??
“真是不好意思,大水沖了龍王廟。算了算了,再說都臉紅了。我走了,你們多保重。梅君呀――”梅君聽喚,連忙放下手中正在縫制的衣服,應(yīng)聲來至旁邊。李夫人客氣地沖她說:“不用著急做,改日我會讓下人來拿?!??
風(fēng)雨欲來的尷尬遭遇竟演變成久別重逢的和解。門口看熱鬧的人,對這樣的反轉(zhuǎn)始料不及,也沒有熱鬧可看,悉數(shù)散去?;煸谌巳褐??一直尾隨梅月嬋的男人卻沒有走,他正洋洋得意掛著一臉不屑,背對大街面朝屋內(nèi),雙臂抱胸杵在門口正中間的位置。??
梅月嬋送魏敏出門,經(jīng)過時淡漠地望了他一眼。看他舔著臉正欲進(jìn)店,梅君搶前一步擋在他面前。
“站住”。
男人輕蔑地咧了下嘴,對梅君的阻攔視若罔聞毫不理睬,跨進(jìn)店內(nèi)便吊兒郎當(dāng)不懷好意拿眼朝四周瞄了瞄。
“站住?!泵肪俅螀柭曌柚顾?nèi)心掩飾不住的厭惡與仇恨明白無誤的寫在了臉上。
“你來干什么?”他的到來讓每個人心里都不得不充滿戒備。明媚的太陽轉(zhuǎn)瞬不見,屋子里暗了許多。
“我也來做衣服啊。”男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她們越是生氣動怒,他越是從心里得意。
“我們這里不歡迎你,你馬上走?!?p> 男人的樣子像一只渾身沾滿污穢的蒼蠅,惹人心煩。梅月嬋蹙著眉頭,緊閉的嘴巴包著許多沉重的東西,心頭堆積的云影比她的臉色更沉重。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翻涌的哀傷。
男人腆著臉陰陽怪氣繼續(xù)道:“何必如此呢?冤家易解不易結(jié)。世上沒有解不開的疙瘩。何況你看,你們現(xiàn)在不是過的挺好,光彩照人,還做起掌柜來了?!?p> “常六?!泵吩聥戎挥X得自己的腦袋生疼,隨時會破裂。咬著牙,一雙怒目逼視著他:“你不要欺人太甚?!?p> “我欺人太甚?”常六歪著脖子用右手食指戳著自己的臉,夸張的瞪大那雙吊角眼,“事到如今反成了我常六欺人太甚?如果不是你們,我怎么會在警察局里度日如年?瞧瞧,瞧瞧你們――”常六背著手邪撇著眼睛,在姐妹倆面前晃了兩圈后,慢慢悠悠停下來:“再瞧瞧我,身上一個子兒沒有,人不人鬼不鬼的,糟得不能再糟了!”
梅君咬牙切齒的說“你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好,活該,我活該。”常六自嘲的冷笑著點點頭“我確實活該。我是天下最傻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讓你們送到大牢里蹲一年。”
“人在做天在看,常六,你差點讓我們?nèi)伊趩噬砘鸷?,蹲一年已?jīng)是便宜你了。”梅月嬋冷冷的回敬。
常六亳無愧色厚顏無恥的接岔道:“梅月嬋,你沒有一點同情心?我為什么放火?別人恨我可以,你怎么能恨我”?
梅月嬋漠然的說:“我不恨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恨。我們這筆賬一輩子都不可能一筆勾銷?!?p> 常六鄙夷地冷笑,挖苦道“你以為你是什么?姜家瞧不上你半根頭發(fā)。你只不過自命清高有點姿色罷了?!?p> 常六惡毒的話語像一根根針,深深的刺在梅月嬋心頭。面對他的奚落,她背對著常六擰緊著眉頭,強(qiáng)忍著心中的呼嘯的風(fēng)波。如果讓常六看到她生氣,便正中他下懷,他會變本加厲愈發(fā)囂張,仔細(xì)一想,梅月嬋反而頓覺釋然。不就是幾句難聽話嘛,何足掛齒。多少比這更加疼痛的風(fēng)浪自己都經(jīng)過了,不禁啞然失笑怒氣盡散。起身拿了三個茶杯放在桌子上,緩緩的逐個注滿了茶水。
屋子里面有人再說話,一時間落針可聞。
“這種人就不該手軟。”“笑面虎”王奎說著話,一撩大褂步入屋內(nèi)。同在一條街,這里的風(fēng)聲早己經(jīng)傳到了他耳朵里。恰巧,他要訂一家酒樓招待客人,路過衣店門口,順便拐了進(jìn)來。
“羞辱兩個弱女子?你還是不是男人?怎么看都像一個罵街的潑婦?!?p> 常六拿眼角斜瞥了他一下,在心里咒罵,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沒好氣地問:“你是干什么的?!?p> “我不干什么,想告訴你一個規(guī)矩。”王奎上前一步,身體前傾貼近常六,面色陰冷,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常六:“這是上海,不管你在別處是龍是蛇,想在這塊地盤打個滾兒,先得折下一只角?!?p> 王奎的話也提醒了他:這里是上海,梅家姐妹能在這站住腳跟,若沒人撐腰,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經(jīng)歷的苦難之后學(xué)會了珍惜幸福,有些人卻始終冥頑不化。
走到店外,常六仍不死心,一臉陰險,惡狠狠地說:“我的時間多的是。梅月嬋,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