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望著阿南,目光閃爍:“我的感覺是,靈魂更像人生的影子,雖然實實在在存在,也能被感知,卻對人并不怎么重要吧?!?p> “噫~~要是姐姐這樣比喻的話,那就還是重要?!卑⒛媳犞蟠蟮囊恢谎劬σ部粗憬恪?p> 阿烏有些意外,輕咦了一聲,靜靜等著妹妹的下文。
“你看?!卑⒛现钢鴺淙~在陽光下?lián)u曳的影子,說道:“在我這只眼睛看來呢,樹葉的影子是這個,視覺本來是只能解析二維的,但通過影子就能解析出三維的世界?!比缓蟀咽钟质栈貋恚^續(xù)說道:
“姐姐說人生的影子是靈魂,那么,靈魂也許就和樹的影子一樣,是原物的一種突破,就像是在倒影著生命層次的躍遷,沒有靈魂的話,生命就……呃……”
還沒說完,阿南就趕緊聳拉了一下腦袋,伸了下小舌頭,她雖然悟性頗高,但口直心快,話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戳中了姐姐的痛處,后悔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烏卻會心一笑,沒有在意:“妹妹真是聰慧,跟靈魂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的姐姐,怎么就沒想到呢,世人都說原生夢境就是一個夢師的靈魂,原來是這樣。”
阿南見姐姐沒有沮喪,縮著的脖子又揚了起來,好奇的問道:“是哪個樣子?”
“妹妹的意思是說空間之物的倒影是影子,時間之事的倒影是靈魂,那么,宇宙萬物的倒影,應該就是原生夢境了?!卑踹呎f著邊漸漸陷入了沉思。
阿南聞之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嘴巴露出一個“哇”的口型,仰慕的望著姐姐。
她之所以沒事就喜歡來找姐姐胡言亂語,除了從小就跟姐姐親昵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只有姐姐能穩(wěn)穩(wěn)“接住”自己的胡言亂語,不僅能接住,還能順帶著點化一番,有聽人說禪之感。
其實紀少瑜曾經(jīng)也與阿南有同樣的感覺,但立場不同,他總覺得自己不是找了個妻子,而是找了個道侶。
而此刻,怔怔發(fā)神的阿烏忽然眼睛一亮,說道:“妹妹,這幾者都是虛與實的關系,互為因果,用妹妹算卦的辯證原理來看,若是我把話反過來這樣說:人的一生是靈魂的影子。阿南想到了什么?”
這是典型科研工作者的思維方式。
阿南聽得有些懵,但還有一絲振奮,絞盡腦汁的咕嚕著:“樹葉因為有了光,就衍生了影子,而人因為有了經(jīng)歷,就衍生了靈魂,如果反過來說……人的一生是靈魂的影子?靈魂的影子……那靈魂就可以衍生生命,姐姐是……姐姐靈魂的影子,那……姐姐的靈魂在姐夫身上,姐夫衍生了……姐姐?”
說罷睜大了眼睛,神情呆滯地看著阿烏。
看著掰著手指頭胡言亂語的妹妹,阿烏啞然失笑,用手輕輕敲了敲阿南的腦袋。
而后慢慢站了起來,食指抵著下巴,來回走動沉吟道:“妹妹之前占卦的結果,說少瑜和我一樣,也缺失了靈魂?”
阿南點點頭。
阿烏悵然若失道:“所以我的靈魂其實并不在紀少瑜身上,怪不得當年的復活計劃失效,或許是被某個夢境居民占有了?!?p> “姐姐。”阿南補充道:“不止姐姐的靈魂,你原生夢境里無數(shù)靈魂,可是都進入了姐夫的原生夢境……咦?那不是……那不是衍生了一群人?”
阿烏也露出苦笑,眼眉低垂:“如果靈魂真的能夠衍生生命,而夢境同時又能夠衍生時空,那么,我這倒霉丈夫現(xiàn)在面對的,恐怕是一個光怪陸離的真實世界?!?p> 一陣微風吹來,大裂谷里的風帶著溫潤,樹林里樹葉搖曳,有沙沙之聲遠近相應,地上斑駁的影子也跟著微風擺動了起來。
一眼看去,好似這風,不僅僅晃動著樹葉,而是眼前整個世界都被吹得微微擺動了起來。
阿南吸了一口起,腦筋終于轉過了彎:“真實世界?你是說,你和姐夫共同創(chuàng)造了一個真實世界?”
阿烏眼眉一動不動道:“倒也不是說誰創(chuàng)造的,這個假想是,紀少瑜的原生夢境衍生了時空,而我的無數(shù)魂魄衍生了生命,巧合吧,少瑜常說隨機生世界,隨機生世界,還真是隨機生世界啊?!?p> “那我們這個世界不就變成了夢?”阿南跳了起來,驚道:“那我們這個世界不就變成了姐夫原生夢境的影子了?”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這樣想的話,還真是,這些錯綜復雜的因素巧合在一起,使得紀少瑜的原生夢境異變,和我們這個真實世界互為對方的倒影了?!卑蹀哿艘幌卤伙L吹散的長發(fā),沉吟道:“原來這才是所謂的莊周夢蝶?!?p> 阿南眨了眨眼睛,撅著嘴道:“莊周夢蝶我知道,但我天性不相信巧合,萬事萬物皆有因,這件荒誕至極的事情,說不定就是有人在搞鬼?!?p> 說罷阿南擺出神秘的表情,指了指天,意思是:你忘了那里還有一雙鬼鬼祟祟的巨眼?
阿烏沒有理會阿南的手勢,仍然在踱步沉思,略一沉默,忽停步說道:“不行,我覺得這個假想很有意義,我們是科學家,妹妹,你幫我想想,有沒有辦法用實驗驗證?不能就這樣胡亂猜測。”
阿南瞠目結舌:“阿烏姐姐,你瘋了吧,這種實驗怎么做啊,你倒是可以回中原國跟那群道士論道,也可以去跟印度那群妖僧講梵,就是不可能在實驗室里自說自話。”
阿烏不以為意道:“阿南,他們修他們的道和梵,我們也有我們修真的方式。”
阿南聽到“修真”二字,突然興奮起來:“這么說來,我們搞科學的也在修真?”
阿烏沒有說話,笑著。
“對對對,當然是修真,在真理之路上修行,這可是一目了然的答案?!卑⒛涎劬α辆ЬУ模∠掳鸵惶У溃骸鞍踅憬?,但聽你這樣一說,我感覺特別好,突然就覺得自己的科研工作變得好有意思。”
“傻妹妹?!卑踺笭?。
阿南興致勃勃道:“姐姐,我雖然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做這種實驗,但這里是非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想是一定有什么辦法?!?p> 這本就是阿烏此行的另一個愿望。
阿烏:“我本來有一個很重要的基因實驗,也跟靈魂有關,此行前來就是來非洲尋找突破口的,沒想到聽了妹妹一席話后,又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嘻嘻,姐姐早就該來非洲啦?!卑⒛厦硷w色舞,說道:“一個月后有個隱秘拍賣會,要在大裂谷里最北端的平原上舉行,那個時候,很多居住在大裂谷附近的黑暗夢師,還有一些性情古怪的科學家都會來參加,我和拍賣會的組織者很熟,我可以和他商量,用幾具頂級傀儡懸賞類似的實驗信息?!?p> 阿南是出色的傀儡夢師,剛來東非時就立即闖出了名聲,這種隱秘拍賣會的組織者當然是要盡力拉攏她,因為每次阿南制作的傀儡,都是這一系列中的熱門拍賣品。
阿南剛來非洲時才十二三歲,還是個小女孩兒,心智稚嫩,但勝在擁有一手獨特技藝,很快就為自己開拓了生存空間,加之她從來不計較價錢,私下做生意的時候也很大方,對人對事不拘小節(jié),所以一直以來,都能保持著一顆童心,能待在這木屋里潛心搞研究,卻也沒有什么人來干擾。
“而且姐姐大可放心,這一切都可以暗中秘密進行,沒有人會知道是誰在懸賞?!卑⒛险f道。
阿烏也有些期待:“好,我也來見識見識非洲這些傳說中的牛鬼蛇神,爭取在你姐夫肉身重塑成功之前,盡量的收集到各種有關靈魂和復活的信息,不要到時候你姐夫醒來,卻發(fā)生什么意外,搞得我們手足無措?!?p> 阿南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還給阿烏笑了一笑。
面對一個未知的實驗,直面一個未知的領域,兩姐妹不知不覺將手伸進了“靈魂”這種危險的詭秘之中,卻都毫無難色,甚至是在坦然前行,不卑不亢。
若說莊周后人都具有“水”的靈動飄逸,那么完顏家族則具有“金”的剛毅執(zhí)著。
一方是隱士,一方是匠人。
大道三千,業(yè)為其影,隱士還是匠人,皆謂修真之人。
……
不知安靜了多久之后,阿南忽黯然道:“姐姐,你可知道,有些時候樹是沒有影子的……”
黃昏降臨,天色漸暗,阿南望了望天,喃喃道:
“……在沒有光的時候?!?p> 然轉頭看向阿烏,見阿烏的臉埋在暮色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那一句話講沒有講出來:
“我知道?!?p> ……
原生夢境,一片廣袤無邊的竹林上空。
“啊呀呀,差不多了吧,鬼才兄,沒追來,真沒有追來!”一個江湖浪人打扮的老頭后領被賀鬼才只手擰著,在高空之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蚩盤,別亂動?!辟R鬼才一臉鄭重,收緊了擰著蚩盤的那只手,眼睛則是盯著眼前的竹林,滴溜溜的轉動著,好似是在找著什么。
約一炷香功夫之后,兩人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竹林里的一塊空曠之地上,該空地旁有一間竹屋依林而建,屋前有一飲茶之人。
“咦,鬼才兄?”這位書生打扮的風雅之士,正在在抬手點茶,眼神飄逸隨和,此時正緩緩抬頭看來,極有風度。
正是陶千民。

黃粱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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