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一

　　天色漸晚，陸遠山獨自在后堂內(nèi)坐著，好久、好久……直至月上中天，月光映在他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這才悚然驚覺。將少年扶回房間睡下，自己徑自來到了書房。

　　環(huán)視四周，陸遠山移步桌前，將手放在桌上，緩緩轉(zhuǎn)動那個并不起眼的筆架。

　　只聽“噗”的一聲微弱輕響，一個暗門頓時出現(xiàn)在了對過的墻上，里面隱約傳來絲絲微弱的燈光。

　　陸遠山臉上喜色一閃，邁步走了進去，青鋼石所鑄的門壁隨即關(guān)閉。

　　“你來了。”

　　暗室內(nèi)，平日里那個兼著陸家車夫，門房，家仆的毫不起眼的中年漢子竟是一身勁裝的坐在那里，手邊還放著一把入鞘的短劍。

　　“嗯，殿下剛剛睡下。情況怎么樣？”陸遠山點頭，臉上毫不詫異，很自然的坐在了中年漢子的身邊。

　　“很不好，據(jù)我留在洛城一線的暗月衛(wèi)來報：這幾年來，周國劍冢出動了大批精銳，其中甚至包括兩位上品武師境的護劍長老，對我潛伏的月衛(wèi)進行了反復清洗，損失慘重，今尚存者，十不足一?！敝心昴凶映谅暣鸬健?p>　　“怎會如此?雖然這些年我沒讓你聯(lián)系月衛(wèi)，但當初撤離時你不是已經(jīng)將蟄伏的命令傳遞下去了嗎？暴露的或可能暴露的，也全都安排了撤離，劍冢是如何找到他們的?”

　　陸遠山皺起眉頭，這個消息著實令他感到有些震驚。

　　當初國破在即，王上預感局勢已無法挽回，便下令月衛(wèi)準備蟄伏，同時安排他將七王子秘密帶離京師，以待天時。后來，情況果然不出王之所料，朝中內(nèi)應趁夜打開城門，周國大軍隨即攻陷京師，劍冢便以迅雷之勢對我潛伏勢力進行捕殺，清洗。為了掩護月衛(wèi)暗諜的行動，當時他們可是故意留了很多東西讓劍冢去抓、去查，月衛(wèi)大部卻是安然保留，如今怎么變成這樣了?

　　看著眉頭緊鎖的路遠山，中年男子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一個月前你叫我重啟月衛(wèi)，這個情況我便有所預計。畢竟失聯(lián)七年，這七年會發(fā)生多少事情，誰也無法判斷。潛藏月衛(wèi)這些年一直用著當初的密冊暗語，本來就已是犯了大忌，一旦某個地方出現(xiàn)問題，直接牽連一片，根本無法做到有效的應對，被擊破只是早晚的事。萬幸的是，殿下這里無恙?！?p>　　“是啊，萬幸殿下無恙。我們這里，沒有問題吧？”陸遠山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沒有，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在這里，就連與暗月衛(wèi)的聯(lián)絡我都是在外面進行的?！敝心隄h子斷然搖頭。

　　“嗯，這就好。月一，你繼續(xù)聯(lián)絡殘余密諜，準備重建月衛(wèi)。”

　　“殿下決定了?”

　　中年漢子愣了一下，隨即驚喜的看向陸遠山。

　　“殿下要做天下的王!”

　　陸遠山點點頭，語氣中有些感懷，有些擔憂；更多的，卻是欣慰。

　　“諾，月一誓死追隨殿下，為大楚效死。”

　　看著這個平時沉穩(wěn)如鐵的漢子露出這般激動的神情，陸遠山心中也是大為感懷。

　　他與王上是至交好友，亦是生死兄弟。當初先王病危，諸子奪嫡，是他與王上相扶相持，走到了最后，月一亦是如此。王上像信任自己一樣信任他和月一，將七王子托付給了他們，而自己卻選擇留在都城與敵玉石俱焚……

　　“一周后翰林書院下院開院收徒，我會送殿下進去修習。一來借此隱藏殿下的身份，二來也好保護殿下的安全。這書圣留下的地方，又有梁國朝廷的暗中支持，還沒有什么人敢在這里明目張膽的放肆?！毕肓讼?，陸遠山接著說道。

　　月一點點頭：“這樣也好，現(xiàn)在還不到殿下露面的時機，就讓殿下在里面好好修習，我等也好放手做事，不然有殿下在身邊，為了殿下的安全，我們總會有所顧忌?！?p>　　“嗯，這邊我會繼續(xù)看著，等殿下十六生辰以后再做決議，你那邊情況復雜，須得早做準備……”

　　“明白?！?p>　　……

　　隨著書院開院的時間越來越近，涌入青陽鎮(zhèn)的人也越來越多。一轉(zhuǎn)眼，今天就是翰林書院開院的日子了。

　　此時，天剛大亮，書院的山門廣場上就已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來自梁國各地的學子及其本家大人們。

　　雖然書院只招收適齡學子三百人，但現(xiàn)在整個山門廣場卻涌入了幾近萬人，僅參試學子就有約兩千多人。偌大的山門廣場迎來了它每兩年就會迎來一次的超負荷工作時間。

　　對于此等狀況，書院顯然早有準備。一大早，便有書院的先生和執(zhí)事來到山門廣場劃定區(qū)域，維持秩序。所以，現(xiàn)場盡管看著有些混亂，實則都在書院的控制之內(nèi)。

　　書院的招新登記工作有序的進行著，嵐胥也在陸遠山的帶領(lǐng)下，隨著涌動的人群慢慢的向著報名執(zhí)事那里走去。

　　人群中，各式各樣的聲音是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有本家大人安慰自家弟子的；也有家中仆人回應著自家少爺小姐各種各樣稀奇問題的；更甚者，還有一些機靈的商販叫賣著各種與書院有關(guān)的消息或用具的，這些大多都是青陽鎮(zhèn)本地或者附近有經(jīng)驗的老商家們。

　　每逢書院開院時，總有些富貴家的公子們，先生大人們，忘帶了這樣或那樣的東西。雖然可以返回青陽鎮(zhèn)去采買，路程也是極近，但總歸的來回跑一趟不是?萬一誤了入院的時間，豈不可惜?

　　所以，機靈些的商家們便會叫上自家伙計，帶上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必需品在書院廣場上兜售，也能提價不少不是嗎？反正這些富家公子們也沒人會在乎。

　　隨著紅日漸上中天，嵐胥和陸遠山也終于是擁到了書院的臨時登記處附近。剛近這里，便聽見前方學子家中長輩們的抱怨聲：

　　“豈可如此，豈可如此?不讓吾等入內(nèi)一觀，何以心安，何以心安?”

　　“我告訴你，這可是我們陳大人家的公子，不讓我們進去，出了事你可擔待不起!”

　　“是極、是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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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一聽，原來是書院不讓隨行大人陪同學子入內(nèi)，以免打擾院內(nèi)書院正式弟子們的學習和先生的授課。

　　這些大人們對此大為不滿，不過卻也無人敢在此生事，抱怨了幾句，也只得作罷。

　　由于現(xiàn)在只是登記一下名字，來的也都是可能成為書院弟子的學子，所以沒什么特別復雜的步驟，很快，就輪到嵐胥這里了。

　　這邊書院負責登記的這名執(zhí)事也不抬頭，直接便問道：

　　“姓名”

　　“陸胥?！?p>　　“年歲”

　　“已及十二?！?p>　　這時，便有一個書院先生打扮的人走來，對著嵐胥就是一陣揉捏，然后對著登記的老師點了點頭。

　　“年歲正確?！?p>　　原來，這是書院為了防止有人假冒年齡，專門找了個武師境的先生過來把關(guān)。年齡可以撒謊，但骨齡卻撒不了謊，懂的武學高手一摸，便什么都清楚了。

　　見沒什么問題，負責登記的執(zhí)事沖著嵐胥點了點頭，說道：“好了，可以了，你進去吧。家中大人在外面候著，酉時過后，再來這里接人。過了的，明日有一日的時間準備，后日入學；沒過的，便自行離去吧?！?p>　　“有勞，多謝?！?p>　　陸遠山向登記的書院執(zhí)事輕致一禮，這才轉(zhuǎn)頭對著嵐胥笑道：“去吧，爺爺在這兒等你?！?p>　　“嗯，孫兒去了?！睄柜泓c頭，給陸遠山行了一禮，隨著書院執(zhí)事往山上行去。

　　一路上登石越階，嵐胥發(fā)現(xiàn)，這段登山石階每過不遠便有一座石碑，上刻有不同筆跡的篆字，興中頓時有些好奇。

　　“這些都是書院先賢們留下的筆跡，記載了他們對書院，對世人的功績；同時，也是先賢們對書院后進學子的諄諄教誨，告誡后來者們:何為學，為何學，勿忘初心!”領(lǐng)著他的張姓執(zhí)事也沒回頭，便仿佛看見了他的疑惑，笑著解釋道。

　　“噢，原來是這樣，多謝先生。”嵐胥一愣，隨即連忙致謝。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先生，書院的先生可不是那么好當?shù)?好了，到了，你從這里進去，里面會有真正的書院先生教導你該怎么做的。”

　　張姓執(zhí)事聽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著前面的建筑對他說道；言罷也不多留，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嵐胥撓了撓頭，也不禁笑了起來，向著張姓執(zhí)事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禮，這才邁步向前方的建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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