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有個十六歲的男孩被趕出了家門,離開時,只有一個女孩、一把劍和一棵早已枯了的榕樹。”青年語氣輕輕?!搬樣腥?,縫長衫。女孩答應(yīng)過男孩,待他再回家時,她就能用僅有的那三根繡花針幫他縫件白色長衫了。劍有三,看江山。其實那劍不止三尺長,可她還是希望他能憑那看起來只有三尺的長劍去行俠仗義、看護這大好河山??蓍艠?,回眼盼。男孩并沒有在她得視線里走遠(yuǎn),他閃身躲進林中,回眼望時,只見那女孩一步一回頭,眼含熱淚。林葉落,望江館?!鼻嗄晏ь^,面上諂媚不見,直視賈友謙?!安恢乒襁@店中,可有個叫林葉落的姑娘?!?p> “枯榕樹?林葉落?”見他所言均和自己的望江館毫無關(guān)系,賈友謙終是眉頭一皺。“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轉(zhuǎn)身欲行,褐衣青年卻徑朝他伸出了手。
“敢問掌柜店中,可有個叫林葉落的姑娘?”
“你想干嘛?”賈友謙面色一沉,樓中伙計也紛紛涌上前來。
“敢問掌柜店中,可有個叫林葉落的姑娘?”青年話語不變,周遭空氣卻漸沉悶下來。
友謙沒來由就心頭一顫,伸手?jǐn)r住前行伙計,賠笑道:“還請公子知曉,我這望江館里確實沒個叫林葉落的姑娘?!?p> “那這林葉落三字,又怎會和你望江館連在一起?”
賈友謙郁悶道:“沒人說,我又怎知它為什么和我望江館三字連在一起?”
“這許多天,真就沒人來領(lǐng)賞?”
青年話落,回答的聲音卻自門外響起。
“有我等在,除公子外,哪還有人能來領(lǐng)賞?”
轉(zhuǎn)身,青年看到了三個手握長劍或闊劍的中年男子。五天前,他們初見柏子尖,便做了生死相搏。
凌御風(fēng)放開賈友謙,轉(zhuǎn)身道:“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公子換了白衣,為何又不帶那柄大梁公子?”
來者正是陳默三人,而那褐衣青年,自就是一躍而出金欄賭坊的凌御風(fēng)。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傷長六寸,不知公子可已痊愈?”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語出三遍,多一遍,周遭氣流便要慢上一分。
賈友謙早做避讓。在那沉悶的環(huán)境里,他只覺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看著廳里那越空越多的桌子,賈友謙雖是心中一痛,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曾見過所謂的江湖相斗,在沒有制約的情況下,為免波及自己,他只希望這些人快走,越快越好。
他們卻始終站在那,一人瘋了似的重復(fù),一人也不管不顧的只知發(fā)問。
“公子竟未出杭州,只不知是藏身何處?”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五天前,公子又是怎么離開的柏子尖?”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空氣越凝越重,賈友謙也已退至二樓臺階。剛還攘攘的大廳,此刻只容得下那冷眼四人。
“公子對那已經(jīng)身在南京的凌御風(fēng),作何想法?”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勁氣迸發(fā),身側(cè)長凳竟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向外偏移了兩寸。
“公子這又是何必呢?”陳默搖頭?!盀榱艘粋€十年不見的姑娘,值得嗎?”
“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個名叫林葉落的姑娘?”
人已掠出,手雖無劍,夾勁之拳卻攜凜凜威勢,直若泰山石落,迸裂之聲不絕于耳。
“公子難道就一點都不好奇?”
陳默急退,一把準(zhǔn)備已久的闊劍卻向凌御風(fēng)直砸而來。
五天前,陳烈被凌御風(fēng)一拳擊傷,竟是五天不能再動手中闊劍。與陳烈同修一法,陳炎實不愿信那一拳之力。所以他想試試。
闊劍如尺,拳劍相觸時,只聞得轟然聲響。
陳炎握劍不住,“哐當(dāng)”一聲,闊劍便和身遭桌椅一塊墜落在地。急退數(shù)步而止,再看凌御風(fēng),只見他雙手鮮血淋漓。
那一擊之力,終是震得他肌膚破裂。
一擊建功,陳炎卻也按不下心驚。他不知凌御風(fēng)尚有幾成力,可他是全力一擊。一擊而畢,他需得后退調(diào)息才不至讓體內(nèi)勁氣四竄傷人,可凌御風(fēng)卻已和陳默戰(zhàn)做一團,全然沒有受傷之狀,哪怕雙手皆血。
“公子大才,又何以不知此事不可為?”
和陳炎不同,陳默從沒想過要和凌御風(fēng)硬碰硬。
他只四處游走,避過凌御風(fēng)拳風(fēng)的同時,銀亮長劍也從各個角度地刺向凌御風(fēng)。出語雅然客氣,頗有君子風(fēng),劍下卻招招致命,直逼得凌御風(fēng)身法盡展。
“先生在這,不也只為等我?”
凌御風(fēng)雖是身法盡展,后背衣衫卻早被鮮血染紅。和柏子尖時比,他終是要慢上三分。再加之手中無劍,他只能握指為拳。拳風(fēng)陣陣,卻也近不得陳默身前一步。
忽然,凌御風(fēng)低身一掃,四條長凳就身攜勁風(fēng)飛向陳默。四凳分先后,卻好似同出同至。不僅如此,其中有兩條凳竟是微偏,封住了陳默的左閃右避之路。
陳默不及答語,揮劍前劈時,一條長凳頓分兩半。不待長劍再起,一條長凳又緊跟而來。
側(cè)旋回身,讓過長凳同時,右腿也撞在了凌御風(fēng)直往之拳上。
“砰!”
側(cè)旋之身再回。
那明明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拳頭,陳默卻覺得自己撞上了某塊迎面擲來的百斤巨石。旋身而退,再想站穩(wěn),卻是右腿一軟。
另一邊,只憑強橫內(nèi)勁硬抗兩擊的凌御風(fēng)也不好受。
他本就只剩七成力,硬抗陳炎闊劍,他被震得傷口迸裂雙拳模糊,此時再接陳默的全力一腿,凌御風(fēng)只覺腹中翻騰,有股不得不吐的郁氣積結(jié)于心。
可是,兩步方止,他又撲了上來。
此時若有相熟者在側(cè),定會不顧一切的前往阻攔或拼死相助。
此時之凌御風(fēng),沒人見過。不,七年前,有一善使雙刀的匪首名儲天,他曾見過那一人一劍的模樣。可他再沒機會去描述那人的冷血和悍不畏死,因他已死在了那把身泛寒光的名劍之下。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而那名叫林葉落的姑娘,便是凌御風(fēng)不可再碰之逆鱗。
二十年前如是,二十年后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