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回,歸5
“荒唐——”
自古以來,不論是男子還是女子婚嫁,遵的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來婚姻自由一說,更遑論是因天家御賜的婚姻。
墨塵心里頭憋著一股無處發(fā)泄的怨氣,沉默的走在陌生的街上,他身邊熱鬧的叫賣聲,路人的嬉笑還有來往的客套聲皆與他無關(guān)。
一步,兩步,三步......
他每走一步,猶如寺廟里正在被敲擊的梵鐘,一下一下?lián)舸蛟谒男纳?。街上的喧囂,被墨塵屏蔽在外,他獨一人沉浸在‘女兒要被狼叼走’的思緒中不可自拔。
是了,墨塵自從‘墨大力’口中得知女兒被許婚嫁一事,他便心急如焚的離開小溪村,好在他的修為在這個幻境里沒有被限制,足夠時間讓他徘徊在陽城和晉川之間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事情,而后又飛奔到秦都。
飛奔,他真的是用飛的到了秦都。
誠然墨塵知道幻境是幻境,幻境里的事情不是真的,可他免不了還是代入了自己的情緒,特別是在他細(xì)查一番之后,他的眉頭就再也沒有松下來過,皺得快能夾死蒼蠅了。
圣旨賜婚——
與普通人來說可能是天大的榮耀,可在他看來卻不是幸事,女兒未來的夫婿是一個素有殘暴惡名的癱瘓之人,空有爵位卻無實權(quán)的一個王爺,有哪家姑娘是愿意嫁的?
若是兩廂情愿,倒還算是圓滿,可......
人還是人,卻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直到這個時候,墨塵還沒弄明白,好端端的他為何會來到這樣的幻境中,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幻境與現(xiàn)實之間的破綻實在太過明顯了。
在這里,女兒已過了及笄,可他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才不過十歲,還只是個娃娃。
在這里,女兒找回到了自己親人身邊,甚至還有一個孿生姐妹,可他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有嫡親的哥哥,卻絕沒有孿生姐妹。
在這里,女兒只是一個在鄉(xiāng)野生活了十幾年的小女子,琴棋書畫會,女紅廚藝會,甚至還會醫(yī)術(shù),卻唯獨沒有修真。
在這里,他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在,也有大園,卻唯獨沒有大白,小莫,還有一個叫孟齊的人。
墨塵他知道,這些都是破綻。
既然如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已進入了這里,那他就不想那些有的沒的,且先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隨機應(yīng)變就是了。
他還就不信了,以他一堂堂修士,還就怕了這幻境了!
殊不知,此時此刻的墨塵看到的一切,是靈筱那個不得善終的前世,是那個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過的一世。
墨塵不知。
但隱在暗處的梟卻在蛛絲馬跡中看到了真相,“這也是個可憐人啊!”梟心里暗嘆道。
時光回溯,不是白說說的。
一時一世,一回一生,若不是前世一世是靈筱永遠(yuǎn)過不去的魔障,墨塵也不會誤打誤撞的進入到這里,實話說來墨塵該是因時光回溯之術(shù)來到了那個他回來太遲的前世。
按說,在同一方世界不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可偏偏因在這個時候,本該在這個世界里的墨塵因誤以為女兒在找回親人之后該是幸福了,而他不過是多出來的那個孤家寡人,是以他逼走他鄉(xiāng)離開了云國,只是不曾想待他再次踏足這片國土之時,他聽聞了女兒落難之事,一切都太遲了。
父女再見時,亦是陰陽相隔之際。
就是這樣的偏差,給了來世的墨塵一個出現(xiàn)在這里的機會,讓他看到前世的他沒有看到的事情。
盡管眼下墨塵并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可他還是不可抑制的有些暴躁,特別是在他聽聞了女兒真的被御賜圣婚的事情,他整個人的情緒都處于一種相當(dāng)微妙的狀態(tài)中。
好?不好?
很不好!
憂心,惆悵,墨塵那種父親即將面對女兒出嫁的那種復(fù)雜情緒充斥著他,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要說墨塵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咳咳,他能說他想把那個提議賜婚的某人從頭罵到尾,連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揍一遍又一遍可以嗎?
光想想還是消不去他心頭的怒火?。?p> ==========
某塵:這是哪個缺德的干的?出來。
某皇:朕。
某塵:你吃飽了撐的。
某皇:朕憐惜吾兒孤獨,特賜良緣,結(jié)兩方秦晉之好。
某?。褐x父皇。
某塵:呵!感謝您嘞!
某皇:客氣客氣,朕深藏功與名,行善不留名。
某塵:想給這個皇位換個人怎么辦?
某?。涸栏复笕耍堧S意。
某皇:吾兒,朕是你親生父親。
某琛:嗯,沒錯,是親生的。
某皇:......
某筱:誰說我要嫁人了?
某琛:娘子,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求收。
某筱:不要。
某塵:不愧是我女兒,虎父無犬女。
某?。耗镒?.....
某皇:出息,朕不賜婚了。
某?。涸栏复笕耍饰粨Q個人吧!
某皇: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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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墨塵一直明白,女兒長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他這個父親不可能一直將女兒留在身邊,留來留去留成仇。
只是女兒親事,他心里有數(shù)是一回事,可真當(dāng)是要面對的時候,他還是滿心滿眼的不是滋味,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嬌養(yǎng)在身邊的女兒要成為別人家的,那種惆悵感溢滿胸口。
任誰都不會愿意看到嬌養(yǎng)在身邊的女兒會有一天離開自己,被一只試圖要勾走自家寶貝閨女的狼給叼回狼窩里的畫面。
你說你能接受的了嗎?
你說你愿意嗎?
“唉——”墨塵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安慰自己這不是真的,不過是幻境。
問題是真假不論,那種惆悵揮之不去,他終歸是要體驗一把的,不是今日,也可能是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想著想著他忍不住鼻子不由得一酸,哎呦,自家嬌養(yǎng)的小白菜呦,未來在某個時候可能真就這么被拱走了,換誰誰都不會對這樣存在的人存有丁點兒好感,是不!
怎么辦?
怎么辦?
怎么辦?
重要的問題問三遍,墨塵只要一想到世間真實存在的這個的一個人,他渾情緒暴躁了,靈力暴動了,雙手捏緊的拳頭咯咯作響,他一定要做點什么。
猛地,墨塵抬頭定了定神,大步朝著某個方向走去,左繞右轉(zhuǎn)的,墨塵穿梭在秦都的大街小巷,這是他第一次到秦都,可他有強大的神識加持,一點點路難不倒他。
片刻,他來到了一處威嚴(yán)的府門前,墨塵微微抬頭看去,赫然的三個大字呈現(xiàn)在他面前,戰(zhàn)王府。
沒錯,圣旨賜婚的另一個當(dāng)事人,就是他來此的目的。他要替女兒來掌掌眼,看看這個所謂的戰(zhàn)王究竟是何許人也!
府門前,有別于不遠(yuǎn)處街面上的喧囂,戰(zhàn)王府門前僻靜的好似與這個地方極其格格不入,但門前的兩尊威風(fēng)凜凜的石像,似獅非獅,似虎非虎,又不失皇家風(fēng)度。
可能是戰(zhàn)王兇名在外,世人不敢靠近此處吧!墨塵當(dāng)下做了如此見解,同時他保留了想法,全因門前匾額上的字跡,三個筆鋒張弛有力的大字,鐵畫銀鉤,氣勢有度,按說書寫此匾之人,人品該是不差的。
然,皇家中的水深不可測。
墨塵回想自己之前聽到的傳言,傳言戰(zhàn)王府的主人嗜殺,雖戰(zhàn)功赫赫,卻是個不近人情之人,大到老弱婦孺,小到幼孩嬰童,死在他手中的不計其數(shù)。傳言戰(zhàn)王府的主人患有一種怪病,每月十五病犯,凡接近其三步之內(nèi)之人,非死即殘,無一人安然全退。
他知傳言不可盡信,但只這一點,墨塵是非常不想將女兒嫁過來的。這是要命的節(jié)奏啊,他怎么可能會任由女兒來此受罪!
只不過他是如何都想不到,他一直寶貝著的女兒,在別人眼中不過就是一顆棋子。
“主子,江丞相與皇后密謀準(zhǔn)備李代桃僵,尋了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代替江大小姐嫁與您?!边@是墨塵在進入戰(zhàn)王府后聽到的。
原來啊,原來如此。
墨塵隱在暗處攥緊了拳頭,暗自凜然,秦都這個皇族貴人聚集的地方,當(dāng)真是烽煙四起,一不留神,就成了別人算計中的犧牲品。
好想將這幫人給收拾了。
親人,不是真心的親人,是一群暗藏陰謀詭計的豺狼虎豹,心懷鬼胎,整日算計著各自的利益,卻重未想過要以真心換真心,相濡以沫。
夫君,不是良人,明知真相卻以虛情來掩蓋,睜眼看著無辜之人踏入深坑只為達(dá)成自己所愿,躲避天家的猜忌。
一個個的,全都不是好人。
還好,還好,他來了,女兒可以逃過一劫了。
然則,愿望很好,可這里到底不是他主宰的世界,他的想法做不得數(shù),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不該發(fā)生的任憑你如何努力都還是不會挽回。
這不——
轉(zhuǎn)念的瞬間,一幀一秒,轉(zhuǎn)念的瞬間本該如常的畫面突然發(fā)生了扭曲,而墨塵亦是被什么東西定住了,身體不受他控制一般動彈不得。
這,這又是怎么回事?墨塵驚恐的暗自調(diào)動靈力,可幾番嘗試下靈力毫無反應(yīng)。
梟: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唄!不過你可得承受住了,接下來的畫面不見得你愿意看,也由不得你不看。
這里可是娃娃的前世,你動不得,也動不了。
梟在暗處默默催動了神力,讓墨塵的時光回溯加快了些,以他短短幾日的觀察便知,墨塵此人很看重他的寶貝閨女。
梟隱晦的看了看某處的黑點,他知道若是放任墨塵在這里耗著,只怕他會為了他的寶貝閨女強行干預(yù)其中,不說能不能改變結(jié)局,單說到時候就不止是墨塵他本人,連他這個神都有可能會永遠(yuǎn)被流放在時光回溯中而迷失回去的路。
是以,梟按耐不住自己的行為,出手了。
眼前的畫面,猶如戲曲演繹那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以成倍的速度出現(xiàn)再消失,然后加速,加速,再加速。
時光回溯,一幅幅,一幕幕,一樁樁,靈筱在婚嫁前的遭遇,婚后的生活,乃至最后她因夫君連坐被降罪,圍繞著靈筱所發(fā)生的一切,毫無預(yù)兆,卻又避無可避的呈現(xiàn)在墨塵面前,容不得墨塵不看,亦容不得他不信。
仿佛不過是幾息之間的扭曲,與墨塵而言,確實天翻地覆的變化,先不論畫面的真假,只墨塵觀感而言,這些鮮活的宛若到他似是身臨其境一般的感覺讓他一時無所適從。
“不,不,這些都不是真的......”墨塵嘴里不斷的呢喃著,他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他赤紅著雙眸,而露在外面的手臂因緊握的雙拳而爆出一根根青筋。
“絕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