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嶄新的一天又已來臨。
這一夜就像一場噩夢,恍恍惚惚,忽醒忽夢,真假難辨,但是夢終究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楊楓雖仍然在昏迷,但噩夢已經(jīng)過去,迎接他的又將是什么呢?
燕秋月對提水進(jìn)來的陳媽說:“照顧楊楓的事就交給你和施小姐,傷藥在茶幾上,我先去向母親請安,向她稟明?!?p> 他對伊二郎說:“我們先出去吧,趕緊讓她們給楊楓清洗傷口?!?p> 四五個男人一下子就走得精光。
陳媽似笑非笑的看著施菲兒,指著床上的楊楓,問:“他是你的男人?”
施菲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是?!?p> “我看也不是。”陳媽奇怪地笑了起來,“你還沒結(jié)婚,是個閨女,那他一定就是你的未婚夫了?!?p> “也不是?!?p> “你就別再騙我了?!标悑屨f,“有哪個女孩子會幫一個陌生男人脫衣服擦身換藥呢?”
施菲兒說:“我是……我是……”“被逼的”幾個字她始終沒說出口。
陳媽又笑了起來,她似乎年輕了十幾歲:“我那男人,以前打獵時,不小心被野獸抓傷,當(dāng)時我們也是沒有結(jié)婚,就像你們這樣,我給他擦藥也怪不好意思?!?p> 陳媽的眼睛發(fā)著光:“那時他也昏迷了,卻一直叫著我的小名,我什么也不顧了,脫掉他的衣褲就為他擦洗傷口?!?p> 施菲兒聽得很認(rèn)真,似乎已經(jīng)入了神。
陳媽推了她一下:“你聽,他不也在叫你?”
楊楓果然在叫,卻不是在叫“菲兒”,而是在叫“小蝶”。
他迷迷糊糊的痛苦的叫著:“小蝶……”
陳媽又推了她一下:“過去呀,小蝶!”
施菲兒沒有動:“我……不是小蝶?!?p> 陳媽一愣,隨即忽然笑了:“原來是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卻喜歡另一個女人?!?p> 施菲兒皺皺眉:“我才不喜歡他呢?!?p> 陳媽笑瞇瞇的盯著施菲兒,說:“這沒關(guān)系,只要你現(xiàn)在好好照顧他,他就會對你好的,男人就是這樣,要用女人的溫柔去關(guān)心體貼他。”
施菲兒聽得很認(rèn)真,這樣的話從前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而她又最希望聽到這樣的話。她五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從小就和一群爺們兒生活在一起,哪里有人給她說這些男女之間的事。
陳媽說:“男人有時就像小孩,要哄他騙他才行,你騙他越騙得厲害他反而越信你。”
施菲兒睜大了眼,滿臉的懷疑不信,她覺得她在男人面前才像小孩子,吃虧上當(dāng)被欺負(fù)受騙的總是她。
陳媽笑了笑:“這些話你現(xiàn)在不明白,以后慢慢的就會相信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好好關(guān)心照顧他?!?p> 陳媽對付男人好像是個老手,老手的意思就是好手。
施菲兒突然說:“我才不管他呢?!?p> 聽楊楓叫著小蝶,她就莫名其妙的生氣。
“不要再賭氣了?!标悑屨f,“只要這幾天你好好的陪他,照顧他,我敢保證,那小蝶一定沒有辦法和你爭,近水樓臺先得月,是不是?”
施菲兒說:“她想和我爭,哼,她還沒有資格。”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死人是沒有辦法和她爭的,何況她還是一個妓女!
陳媽說:“對,要相信自己比別人強(qiáng),這樣才能戰(zhàn)勝對手?!?p> 她已開始為楊楓脫衣服,對站在一旁的施菲兒說:“快過來幫忙,不然,等一下我撒手不管,一走了之,看你怎么辦。”
施菲兒愣了半晌,終于動了。
老年人的話總是要多一些,特別是陳媽這種年紀(jì)的女人。
她又在嘮叨:“其實(shí)男人與女人還不是一個樣,既然他們敢脫女人的衣服,我們女人為什么就不敢脫他們的衣服呢?”
施菲兒忍不住笑了,她覺得陳媽實(shí)在是很有趣,她也贊同的說:“我們不但要脫,還要給他脫光。”
說歸說,做歸做,她們并沒有給楊楓脫光,給楊楓留了一條底褲,不管怎么說,要她們面對一個精光的男人,的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她們不想令自己難堪。
她倆夠小心的了,但脫掉連著血肉的衣服,無論多么小心,都是無濟(jì)于事的。
衣褲脫完時,楊楓已成了一個血人。
陳媽用毛巾給楊楓擦血,施菲兒則在擦凈的傷口上涂藥。
她倆足夠忙了大半個時辰,才算勉強(qiáng)完事。
陳媽嘆了口氣,問施菲兒:“你數(shù)過沒有,他身上有多少個傷口在流血?”
施菲兒搖了搖頭,說:“沒有?!?p> 她其實(shí)在撒謊,她已經(jīng)數(shù)過,而且認(rèn)真的數(shù)過三遍。
陳媽說:“我數(shù)過,他身上一共有十九處地方在流血,胸前和后背的傷最多,但卻不是最重的?!?p> “最重的傷是什么?”
“這里?!标悑屩钢鴹顥鞯淖笸龋斑@個傷好像是舊傷,腫得像個桃子,已經(jīng)化了膿,若再不好好醫(yī)治的話,傷及筋脈,恐怕這條腿……”
陳媽沒有再說下去,她相信她的意思施菲兒已經(jīng)明白了。
施菲兒沒有開口,也許她在想楊楓的腿廢了更好。
陳媽突然說:“你看,他的這條腿也受過傷?!?p> 她正盯著楊楓的右腿,施菲兒也在看。
一道傷疤,就像一只蜈蚣趴在那里,顯得說不出的丑陋。
施菲兒忽然想起以前曾看過的楊楓的資料,上面就有“最明顯的識認(rèn)標(biāo)志”,這個標(biāo)志就是這條傷疤,當(dāng)時她想,這條傷疤除了他自己和同他睡過覺的女人知道以外,還會有誰知道呢?但現(xiàn)在竟然讓她看見了,這實(shí)在是一件很可笑又很奇妙的事。
施菲兒的臉漸漸發(fā)紅:“陳媽,你看這傷疤是如何留下的?”
“我看不出來。”
施菲兒說:“據(jù)說是他仇家派去的女人刺的。”
陳媽說:“那就一定是在床上留下的,要在這個地方刺上一刀,就只有女人在那種時候才有機(jī)會。”
“所以他是罪有應(yīng)得,誰叫他這么好色呢?”
陳媽笑笑,說:“這傷疤看起來很可怕,但還沒有這個傷厲害,因?yàn)樗鼪]有這個傷深。”
施菲兒說:“這個是槍傷。”
陳媽盯著施菲兒,親切的說:“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他,若是嫁給一個跛腳丈夫,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p> 施菲兒悄悄看了一眼楊楓,若楊楓醒來,聽到這句話,那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幸好楊楓睡得像頭豬。
施菲兒松了口氣:“陳媽可別亂說,要是他聽見了,可不得了?!?p> 陳媽說:“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還不是為他好,難道我有錯嗎?”
施菲兒嘆了口氣:“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她們小心翼翼的給楊楓穿上了衣服,衣服是燕秋月的。
陳媽說:“好了,我要去伺候老夫人了,等下做好飯就給你送過來。”
施菲兒點(diǎn)頭,這時她才發(fā)覺肚子有些餓了。
陳媽開了門,施菲兒突然說:“陳媽,我……我想洗澡?!?p> 陳媽笑了:“哦,我差點(diǎn)忘記了,少爺吩咐過,走吧,我陪你去?!?p> 洗了澡,施菲兒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回到房中,把插銷插上,松了口氣,在床邊的茶幾旁坐下。
她打量著身上的衣服,衣服是燕母的,她穿上還很合適。
折騰了整整一夜,施菲兒已經(jīng)很累很累了,又累又餓的滋味實(shí)在不好受。
看著楊楓酣睡得像頭豬,她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怒意。
“死豬,死楊楓,你倒有心情睡覺,害得別人既挨餓又受累。”
她忽然又想走過去一拳把他打醒,但剛起身又坐下,想起在車?yán)飳⑺谋茄虺鰰r,她就禁不住一陣心跳臉紅。
她看著楊楓,忽然笑了,臉又紅了,她搞不清今晚紅了多少次臉,不但臉紅,而且心也快速地跳著,她現(xiàn)在心就跳得很厲害。
她煩惱的一甩頭,禁止自己想下去。
她想到了睡覺,如果能像楊楓一樣酣睡,饑餓和疲勞就一定會馬上消失。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她覺得自己實(shí)在太笨,連這么簡單的法子都想不出來。
可惜屋子里只有一張床,床上有死豬般的楊楓,她總不能和楊楓一起睡在床上去吧。
她環(huán)顧四周,屋子里除了床,就是茶幾,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幾疊書,大約是燕秋月平時寫寫畫畫的書桌。
施菲兒嘆了口氣,只好伏在書桌上悶睡一下。
她把凳子搬到書桌旁,坐了下來,雙手平放在桌上,然后將頭埋在手上,閉上了眼睛。
原來這樣睡覺也不錯,她一定也能像楊楓那樣睡得如死豬般香甜。
只睡了一小會兒,她突然觸電般驚起,看看插銷,把凳子搬到了茶幾邊,要是仁丹胡偷偷進(jìn)來,她一伸手就可以推到楊楓,拍打他傷口最痛的地方,將他驚醒,仁丹胡就會灰溜溜地逃走了。
她看了一眼楊楓,然后又伏在桌子上睡下。
可她越想睡覺卻就越睡不著。
楊楓卻睡得正酣,似乎還微有鼾聲。
“我怎么睡不著呢?”
施菲兒又猛地甩頭,但這一甩就更睡不著了。
她索性站起身,決定不再睡了。
房子并不怎么寬敞,她轉(zhuǎn)了幾圈,發(fā)覺還是回到了茶幾旁。
她嘆了口氣,來到了書桌旁。
以前她是很愛看書的,但這幾年似乎已經(jīng)忘記看書這種東西,是自己太過忙碌了,還是壓根不愛學(xué)習(xí)了呢,施菲兒自己都不知道。
她隨意亂翻,希望能找到一本自己中意的書,突然她眼睛一亮,就抽出了一本書:《漱玉詞》
她打開書,一下子就翻到了一首詞:《聲聲慢》。
她輕聲地念了起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雁過也,最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念到這里她忽然念不下去了,她最喜歡李清照這首《聲聲慢》,以前她誦念時,只覺得她寫的好,但究竟好在哪里,她卻說不出來。
此時,在這種心境下,讀來竟然令她傷懷不已,眼淚也將留下。
她又翻了一首,忽然書中掉下了一封信,她拾起來,上面寫著:施威親啟。
施菲兒感到迷惑不解,燕秋月怎會給爹寫信?他有什么事嗎?
她打開了信封,她心里全無愧意,既然是寫給父親的,做女兒的當(dāng)然能看。
她心安理得地看了下去,只見她臉上迷惑之情越來越濃,一會兒看看楊楓,一會兒又盯著信,眼光閃爍不定。
原來這封信是燕秋月寫給施威,為楊楓未盜軍餉之事闡清,做個詳細(xì)的解釋說明。
在信中大致說,他偕同陳晉爵到關(guān)外去為方督軍賀壽,之后如何見到楊楓,楊楓如何受傷被捕,之后方督軍等回一個叫做秦若絮的人來殺楊楓,這個秦若絮長得與楊楓一模一樣,他假扮楊楓,四處作案,栽贓陷害楊楓,結(jié)果這個名叫秦若絮的假楊楓反而殺了方督軍,當(dāng)時在場的有他,有楊楓的一個好兄弟季長青,有萬松山的二當(dāng)家馮云龍,還有一個叫做伊二郎的日本浪人,可惜秦若絮死了,不然可以將他帶回交給知府處理,并且燕秋月說,知府一定聽說過秦若絮這個人。
燕秋月還在信中說,秦若絮被方督軍易容成楊楓,他四處作案,讓楊楓背了不少黑鍋。
燕秋月還在信中微微透露,若知府仍然糾纏楊楓不放的話,他將揭發(fā)一件事情,他說方督軍曾經(jīng)露出口風(fēng),說軍餉被盜之事與知府有關(guān)。
施菲兒又將信一字一字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臉上的迷茫之情更濃了。
她不相信燕秋月所寫的,尤其是不相信他所說的父親會與軍餉的被盜有關(guān)。
在關(guān)外所發(fā)生的事她完全相信,至少楊楓腿上的槍傷可以作證。
關(guān)于秦若絮這個人,施菲兒聽說過,聽她父親說的。以前她父親要她練輕功的時候說:“你要是將輕功練到有秦若絮的三成就不錯了。”她還纏著父親給她講秦若絮的故事,她父親給她講了不少。
她的父親的確知道秦若絮這個人。
燕秋月說伊二郎可以為楊楓作證,那個伊二郎與昨晚救楊楓的伊二郎一定是同一個人。昨晚大洪說楊楓與伊二郎八月十六有個比斗,今天已是八月初六,伊二郎一定是趕到這里同楊楓比斗的,聽到楊楓前往府衙,所以才趕去救他。
這樣的解釋,施菲兒自己也覺得合情合理,但她就是不信。
坦白地說,她是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父親會參與軍餉的被盜,在她眼中,父親一直是一個正直無私的衙門知府,一直是她的榜樣,她不敢懷疑。
茶幾上的茶已經(jīng)涼了,她坐下,喝了一口,再喝,直到喝干。
爹怎會與軍餉的被盜有關(guān)呢?
她看著床上的楊楓。
楊楓被冤枉她相信,在上次被蒙面人挾持后,她就相信,她也并不是沒長腦筋的人。
汪洋海與父親因府內(nèi)金庫的被盜,而四處懸賞捉拿楊楓,惶惶不已時,她卻很安靜,因?yàn)樗罈顥饕欢ㄇ巴P(guān)外了,只不過是他安排自己的同黨去作案,而他則能平安無阻的到達(dá)關(guān)外,這點(diǎn)詭計(jì)她還能識破。
當(dāng)時她并沒有把楊楓到關(guān)外去的消息告訴別人,連她的父親都沒有,她認(rèn)為楊楓能在她面前談起這件對楊楓來說極為機(jī)密的事,對她已經(jīng)算很信任的了;并且楊楓說話算話,將她毫發(fā)無損的放回,她有權(quán)為楊楓保守這個重要的秘密。
之后她就計(jì)算著時日,她認(rèn)為楊楓這兩天就會回來,楊楓果然回來了,卻沒想到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府衙里的人沒去找他,他卻自己親自找到衙里來,他簡直是來白白送死,若不是自己這個倒霉鬼,恐怕他又要被囚禁在獄中或者已經(jīng)斃命了。
施菲兒忽然覺得腦袋似乎大了幾倍,她決定不再想了,她要睡覺。
她伏在茶幾上,這次很快的就睡著了,睡得比楊楓還香還甜還舒服。
可她醒來時就不怎么舒服了。
她是被敲門聲驚醒的,門外似乎有人說:“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敲這么大半天都還不開門?!?p> 施菲兒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才發(fā)覺手在發(fā)麻,發(fā)麻的手像針尖刺著般疼痛。
她起身,差點(diǎn)跌倒下去,這才發(fā)覺腳也在發(fā)麻,連站穩(wěn)身子都很難。
她跺了跺腳,去看楊楓。
楊楓也正微笑著看著她,原來他早就已經(jīng)醒了。
她低聲說:“死豬,原來你早就醒了。”
楊楓微笑:“我醒得比你早,因?yàn)槲宜帽饶闶娣?。?p> 施菲兒睡得可不怎么舒服:“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睡在這里?”
楊楓眼睛發(fā)亮:“我有什么辦法,難道要我叫醒你,讓你睡到床上來?”
施菲兒氣破了肚皮:“現(xiàn)在我不和你爭,你記著,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負(fù)的?!?p> 說完她就去開門,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是誰?”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回答道:“是我呀!”
仁丹胡,施菲兒縮回了手,回頭望了楊楓一眼,說:“你想干什么,可別打什么歪主意?!?p> “你怕什么?”仁丹胡說:“我難道比楊楓還要可怕?”
施菲兒沒有說話,仁丹胡又說:“楊楓現(xiàn)在一定睡得很沉,所以你才不怕他?!?p> 施菲兒突然笑了:“對,楊楓睡得像一頭豬,一頭死豬。”
她開了門。
門外不止仁丹胡一個人,除了他還有燕秋月,伊二郎。
燕秋月一進(jìn)門就走到床邊:“原來?xiàng)钚衷缫研蚜?。?p> 楊楓說:“我若還在睡,就真的變成一頭豬了?!?p> 燕秋月大笑起來:“一個人變成一頭豬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還是盡量少睡一些覺,對我而言,睡覺就是白白的浪費(fèi)時間。”
伊二郎卻不贊同他的說法:“睡覺雖然浪費(fèi)時間,但確實(shí)沒有辦法的事,因?yàn)槿艘菹?,而睡覺又是最好的休息方式?!?p> 楊楓說:“你倆說得都有道理,但我現(xiàn)在卻想知道另外一些事?!?p> 燕秋月說:“你想知道什么?”
楊楓說:“我想知道的事實(shí)在是太多,但最需要明白的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算起來你已經(jīng)昏迷一天多了?!毖嗲镌抡f,“你是失血太多,因?yàn)槟闶芰撕苤氐膫!?p> 楊楓苦笑:“被他們一陣亂打,我什么都搞不清了。”
“這點(diǎn)傷并不算什么,你只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十天半個月就會痊愈,”燕秋月說,“不過你的右手一定要注意,不然以后就不一定能用刀了?!?p> 在燕秋月看來,楊楓的手不能拿刀,對他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楊楓卻笑了笑:“刀是殺人的東西,我這只手殺過太多的人,能不拿刀,反而也許會安心一些?!?p> 伊二郎盯著楊楓,說:“你的手若不能拿刀,憑什么為小蝶報仇?又拿什么來和我比斗?”
楊楓開口不得。
燕秋月說:“所以你一定要好好養(yǎng)傷,這些傷藥都是伊先生的,對你的傷很有好處?!?p> 他把藥遞給施菲兒,施菲兒只好接下,照顧楊楓的擔(dān)子已經(jīng)挑起,而且還得一直挑下去,直到楊楓傷好之后。
燕秋月說:“你在這里靜心養(yǎng)傷,不必?fù)?dān)心有人會來打擾你?!?p> 楊楓說:“我絕對放心。不過麻煩燕兄,心中實(shí)在是過意不去?!?p> 燕秋月說:“你我之間不說這些客氣話,我能夠收留你,是我把你當(dāng)成真正的朋友。”
楊楓心中十分感動:“好,我多了一位好朋友。”
燕秋月說:“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這個地方是家父在十年前置下田地修建的,依山而建。后山有處地方,最不顯眼,雖然那里比較簡陋,但我還是打算將你搬到哪里去,一來那里環(huán)境安靜舒適,有益于你身體的康復(fù);二來那里也比較安全,我也放心一些?!?p> 楊楓點(diǎn)頭,在這里他是客,客隨主便,一切都由燕秋月安排。
施菲兒則更開心了:“這下該讓我走了吧!”
“現(xiàn)在還不行。”這句話是仁丹胡說的。
施菲兒瞪著他:“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資格說不行?”
燕秋月說:“現(xiàn)在的確不行,我這里沒有丫鬟,找不出人照顧楊楓,就只好委屈你了?!?p> 施菲兒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要我留下來做他的丫頭,照顧他這半死不活的大強(qiáng)盜?”
燕秋月冷冷的說:“我的意思就是這樣?!?p> “不行不行,”施菲兒既搖頭又?jǐn)[手,“打死我也不做他的丫頭,他只不過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大強(qiáng)盜,我是捕頭,哪有捕頭做大強(qiáng)盜的丫頭,還要照顧他的道理?”
楊楓說:“燕兄你就讓她回去,的確沒有知府千金照顧大強(qiáng)盜的道理,我大強(qiáng)盜的性命不要緊,若要她照顧我,于她名聲有損,這個大責(zé)任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燕秋月沒有開口。
仁丹胡突然冷笑:“以前沒這個道理,現(xiàn)在時代不同,你不做丫頭也由不得你,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p> 施菲兒瞪著他:“好吧,我到后山去總比在這里看見你這討厭鬼強(qiáng)得多,你真討厭,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惡心最讓人討厭的人。”
仁丹胡搖頭晃腦的說:“你太夸獎我了?!?p> 眾人都笑了。
伊二郎說:“我們留在山下,府里若有人來,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燕秋月說:“后山那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再到后山去?!?p> 伊二郎吩咐仁丹胡:“你去背他?!?p> 楊楓說:“我自己能走?!?p> “不要下床?!币炼烧f,“你腿上槍傷沒有痊愈,短時間內(nèi)還不能行走?!?p> 楊楓說:“那就扶我一下就行?!?p> 伊二郎說:“現(xiàn)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還是讓他背你?!?p> 楊楓不再拒絕。
陳媽一定是一個烹調(diào)高手,只聞氣味,施菲兒就能得出這個結(jié)論。
這里不像飯館,吃一道再上一道,這里是菜全部上桌,才開始吃。
現(xiàn)在桌子已擺得快滿了,但燕秋月卻還沒有下令開飯的樣子。
施菲兒的肚皮已經(jīng)在抗議,但也沒有辦法,她總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她要先吃吧,她也就只有干等著。
陳媽又端出一道菜,說:“菜已上齊?!鞭D(zhuǎn)身又回了廚房。
施菲兒看著燕秋月,誰知燕秋月不但不叫開飯,反而起身出去了。
施菲兒看看滿桌的菜,也突然起身,不過她是向廚房走去。
第一,她必須先找到點(diǎn)吃的;第二,她要問陳媽,燕秋月為什么還不叫客人開飯。
廚房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臟,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雜亂。
陳媽正在涮鍋,見她進(jìn)來,問:“你餓了?”
施菲兒四處掃視:“我已經(jīng)整整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了,現(xiàn)在我可以一口氣吞下十個雞蛋?!?p> 陳媽說:“可惜這里沒有雞蛋,這里只有白米飯?!?p> 施菲兒笑了:“我就知道廚房一定有能吃的東西,白米飯也好,先填飽肚子再說?!?p> 以前只吃小半碗飯的施菲兒,現(xiàn)在狼吞虎咽,居然吃下了兩大碗,還喝了一碗湯,這樣的肚量她自己都吃驚。
“我已經(jīng)吃了兩碗飯了嗎?”
“還喝了一碗湯?!标悑屛⑿χf,“算起來你已經(jīng)吃了三碗了?!?p> “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么多的。”
陳媽看著施菲兒:“那是因?yàn)槟銖奈窗み^餓?!?p> 施菲兒點(diǎn)頭,她的確沒有挨過餓,饑餓是什么滋味,她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
陳媽說:“人就是這樣的不知好歹,肚子飽時,連山珍海味都覺得膩口;餓得發(fā)慌的時候,米糠麥麩皮也能吃得津津有味?!?p> 你以前若對施菲兒說這些話,她就絕對不會信,還會笑你胡說八道,但現(xiàn)在她卻相信了。很多事情你得去經(jīng)歷,經(jīng)歷過你就知道了。
人生經(jīng)歷就是最好的老師。
施菲兒問陳媽:“燕秋月怎么還不叫開飯?”
“他還在等人?!?p> “等誰?”
“他母親,當(dāng)然是他的母親?!标悑屨f,“他是一個孝子,他從來不做令他母親不滿意的事,我在他家里這么多年,覺得他是最孝順的孩子?!?p> 這時燕秋月走了進(jìn)來:“陳媽別凈說我的好話,叫施小姐聽了見笑,快出來一起吃飯?!?p> 陳媽說:“等一下我再吃吧?!?p> “我們一直是一起吃的,”燕秋月說,“有客人也一樣,在這里沒有那么多的俗禮?!?p> 陳媽和施菲兒相視一笑,走了出來。
燕母慈眉善目,一眼就看得出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個美人胚子,她的氣質(zhì)雍容華貴,令人一見就能清楚她的家世,她對人很親切,她正親切地看著楊楓,就像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
她又親切的看著施菲兒,就像看著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長得連花也會嫉妒,”燕母的眼睛發(fā)了光,“比我年輕的時候漂亮多了?!?p> 施菲兒的聲音似蚊蠅:“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p> “對,對?!毖嗄感α似饋?,“一個人的美與丑本就是天生的,并不是想變漂亮就可以變漂亮的?!?p> 她給施菲兒夾菜:“女孩子就應(yīng)該多吃蔬菜,有很多女人尋求容顏不老的秘方,其實(shí)多吃蔬菜就是最好的方法?!?p> 施菲兒卻把碗藏得緊緊的,好像燕母夾的菜里面有毛毛蟲一樣。
燕母有些生氣了:“你是瞧不起我?”
施菲兒只得接下:“我……吃不下了。”
燕母笑了,問:“你看我有多大的年齡?”
施菲兒說:“最多不過四十五六?!?p> 燕母又笑了:“月兒,她說我有四十幾歲,你信不信?”
燕秋月微笑不語。
施菲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難道您才三十幾歲?”
燕秋月終于忍不住說:“家母今年五十八了?!?p> “你看,”燕母說,“你比我的實(shí)際年齡少說了十幾歲,我之所以顯得這么年輕,就是因?yàn)殚L期吃蔬菜水果之類的食物?!?p> 施菲兒夾著的一塊青蠶豆終于塞進(jìn)了嘴里,雖然肚子很飽但比起容貌來,肚子脹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的。
——她卻忘了吃得太多會發(fā)胖變肥,臉蛋好看身材卻不美了。
退席時,燕母對她說:“以后也要多吃點(diǎn)?!?p> 施菲兒點(diǎn)點(diǎn)頭,聽話得像個乖孩子。
燕母悄悄看了一眼楊楓,又盯著施菲兒,說:“你們的事月兒已經(jīng)給我說了,你們大可放心住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他是我家的恩人,是個大好人,你一定比我清楚得多。”
施菲兒只得點(diǎn)頭,在燕母面前,她不忍拒絕。
她不知道燕秋月對他的母親說過些什么,她從燕母的話中就聽出他絕對沒有說什么好話,但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又有什么辦法呢?
燕母說:“我把他交給你了?!?p> 楊楓悶在那里,毫不吭聲,還得意洋洋的呢。
施菲兒只有強(qiáng)顏歡笑,在燕母面前畢恭畢敬的,不敢有半點(diǎn)違拗的意思。
后山離這里還比較遠(yuǎn),大約走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到。
走到后山,已近黃昏。
若說前面的燕府是皇宮,那么這里就是乞丐居住的茅草屋,兩三間低矮的茅屋,趴在那里,毫不起眼。
在山腳根本就看不見這里還有房子,因?yàn)榉孔右淹耆徊菽緭踝 ?p> 這個地方,對楊楓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確是再好不過,可施菲兒就不喜歡。
在燕秋月用手一指“就是那幾間房子”時,她就大叫起來:“你是說要我們住那些房子,那房子簡直是牛棚狗窩!”
仁丹胡背著楊楓,累得滿身是汗,正有氣:“那房子若是牛棚,那你就是母牛;若是狗窩,你就是母狗。”
這兩句話施菲兒實(shí)在忍無可忍,跳過去就是一巴掌。
仁丹胡狡猾的很,哈哈大笑中已一個轉(zhuǎn)身,這一巴掌正打在楊楓的肩上。
楊楓苦笑:“你打輕點(diǎn)行不行?”
“這個惡人我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施菲兒恨恨的說,“你替他挨一巴掌也不吃虧,因?yàn)槟銈儽緛砭筒皇呛脰|西。”
“我們不是好東西,你是好東西了?”
“我當(dāng)然是……”說到這里,她才發(fā)覺上了當(dāng),“你真不是東西。”
一轉(zhuǎn)身,恨恨的走了。
對仁丹胡她沒有辦法;在楊楓面前,她也同樣討不到好。
房子雖然矮小,但卻收拾得干凈整潔。
施菲兒一進(jìn)屋就四處亂竄,左右打量。
房子不過只有三間,一間正房,一間臥房,還有一間廚房。
廚房里的廚具應(yīng)有盡有,全是上午燕秋月他們搬來的。
臥房和正房里的東西卻少得可憐。
臥房里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個柜臺,居然還有一個梳妝臺,更氣人的是床上連床罩床簾都沒有。
正房里的東西更少,只有一張桌子,幾條板凳。
施菲兒首先想到的就是睡覺的問題,她將燕秋月拉到一邊,低聲問:“房里只有一張床,楊楓已經(jīng)睡在上面,那我睡在什么地方?”
燕秋月怔了一會兒,隨后抱歉地一笑:“這點(diǎn)我倒沒想到,但你不用擔(dān)心,等我們下山過后,再抬一張床過來。”
施菲兒又補(bǔ)充:“還要帶床罩,床簾,床簾要厚厚的大大的,最好是黑色?!?p> 燕秋月說:“一切都依你?!?p> “還有把你那本《漱玉詞》借一下?!?p> “可以?!毖嗲镌抡f,“你現(xiàn)在是否相信軍餉不是楊楓盜的?!?p> 施菲兒點(diǎn)頭:“我從一開始就在懷疑?!?p> 燕秋月說:“你同別人不一樣,你對楊楓并沒有成見,不把他當(dāng)成大奸大惡的人,就因?yàn)檫@一點(diǎn),我才敢把楊楓交給你,讓你照顧他?!?p> 施菲兒說:“其實(shí)有時候我也把他當(dāng)成大惡人的,畢竟……他是一個大強(qiáng)盜?!?p> 燕秋月嘆了口氣:“你為什么總是將他的人同身份等同起來呢?你若不把他當(dāng)作強(qiáng)盜看待,只當(dāng)他是一個平常的人,你就會發(fā)覺他有許多常人所不及的優(yōu)點(diǎn)?!?p> 施菲兒想了片刻,終于點(diǎn)頭。
燕秋月的眼睛又恢復(fù)了秋月般的光華,似秋月般的遙遠(yuǎn):“楊楓雖然不算一個好人,但他至少不是一個壞人,這次我到關(guān)外,沒有別的收獲,就是使我重新認(rèn)識了楊楓,他并不是那真正的大盜,他其實(shí)還是一個俠盜,劫富濟(jì)貧,數(shù)次賑災(zāi)的俠盜?!?p> 施菲兒滿臉的不屑:“你是為了安慰我,胡言亂語吧?!?p> 燕秋月一臉的嚴(yán)肅:“我絕對沒有胡說,現(xiàn)在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沒關(guān)系,以后你會慢慢發(fā)現(xiàn),楊楓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的,我告訴你,他真的是個好男人?!?p> “你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p> 燕秋月說:“方督軍在臨死前已經(jīng)承認(rèn)過,是他陷害的楊楓,楊楓根本就沒盜軍餉,我寫了封信在臥房里,我知道你已經(jīng)看過了?!?p> 施菲兒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應(yīng)該私自拆閱的?!?p> 燕秋月坦然一笑:“其實(shí)你可以看的,因?yàn)槟闩c別人不同,你比較明辨事理,這些我在信中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p> “但我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p> “你可以問,我知道的一定會給你說。”
施菲兒問:“秦若絮殺死方督軍,是你親眼所見的?”
燕秋月點(diǎn)頭,說:“伊二郎也看見了,還有楊楓的兩個朋友,我們都可以作證?!?p> “秦若絮與方督軍本是一伙的,怎么會殺他呢?”
“這一點(diǎn)我不大清楚,你可以問楊楓,我相信他一定清楚?!?p> 施菲兒想了一下,說:“秦若絮這個人我聽說過,他輕功絕妙,人又驕傲,怎么會聽命與方督軍,假扮楊楓,來為他效力呢?”
燕秋月說:“這一點(diǎn)恐怕就只有秦若絮自己知道了,但可惜的是他已經(jīng)死了?!?p> “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中方督軍的暗器而死?!毖嗲镌聡@息著,“你絕對不會相信他與楊楓是一模一樣,幾乎全無差別?!?p> 施菲兒覺得不可思議:“真有那么相像?”
“像極了,”燕秋月說,“如果他倆站在一塊兒,你絕對分辨不出誰是楊楓,誰是秦若絮,有時他倆的聲音都是完全相同。”
施菲兒的眼睛發(fā)著光,這件事簡直難以相信:“你好像說你家的家傳至寶玉麒麟是楊楓幫你取回的,而不是楊楓盜的?!?p> 燕秋月的眼睛忽然黯淡:“我以前只知道是楊楓盜的,卻不知道是假楊楓盜的,秦若絮盜了我家的家傳至寶,獻(xiàn)給方督軍,不知楊楓是如何進(jìn)入他的秘密金庫,從那里取了出來?!?p> 施菲兒說:“對于楊楓來說,想要進(jìn)入方督軍的金庫,只是小事一樁?!?p> 燕秋月點(diǎn)頭:“他實(shí)在令人佩服,原先我只想報仇,根本不企求尋回玉麒麟,昨日我將玉麒麟交給母親時,她激動的流了淚。”
他嘆了口氣,說:“母親太高興了,問我是怎么尋回來的,我原原本本如實(shí)告知,母親大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的報答楊楓?!?p> 施菲兒恍然大悟:“難怪你的母親對他那么好,把他都當(dāng)做親兒子了。”
“我母親對你也不錯,”燕秋月笑著說,“她把你當(dāng)作親女兒看待?!?p> 施菲兒神色黯然:“可惜我的娘死得早,我倒希望有一個你娘這樣的母親?!?p> 燕秋月說:“你可以認(rèn)我娘做干娘?!?p> “我怕她看不上我這個嬌小姐?!?p> 燕秋月拍著胸脯保證:“我娘正求之不得,她多一個女兒,我多一個妹妹,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
施菲兒也高興不已。
燕秋月說:“小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大恩人?!?p> 他們的大恩人楊楓正躺在床上,看見燕秋月他們進(jìn)來,就問:“這個房子有多少年沒有住人了?”
燕秋月說:“大約有八九年了,以前是陳媽夫妻倆住在這里的,自從她男人死后,她就搬到山下來同我們一起住了?!?p> 楊楓似乎在想著一件事:“這里的野獸恐怕不少?!?p> “是的?!毖嗲镌抡f,“聽陳媽講,以前這里有豹子,所以你們住在這里,要防備野獸的侵襲?!?p> 伊二郎說:“只要你們不出門,就不必?fù)?dān)心野獸,而且尋常的野獸對你也根本全無威脅?!?p> 楊楓說:“野獸對我沒有威脅,但施菲兒可就得小心了?!?p> 施菲兒心中升起一絲絲暖意,楊楓為她想得還比較周到呢。
燕秋月說:“我們最好在四周建上一道圍欄,防止野獸進(jìn)來?!?p> 楊楓點(diǎn)頭:“這也是一個辦法?!?p> 到掌燈時分,燕秋月他們才下山。
臨走時,燕秋月對施菲兒他們說:“廚房里的食物不少,過兩天我們又會送過來,屋后就有山泉,照顧楊楓的擔(dān)子就交給你了。”
施菲兒只有應(yīng)承,她又提醒燕秋月:“可別忘了搬張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