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江湖的近十年之中,若論武力,逍遙神駒秦若絮非但排不上前十名,連前二三十名都排不上;若論輕功,他自稱第十,天下就沒有人敢自稱是第九。
江湖傳說,他曾在一夜之間,為救助至友,從關(guān)外趕向關(guān)內(nèi),以輕功奔行八百余里,終于趕至,與友共抗強敵,因此有“神駒”之稱。
又因此人一生行走江湖,灑脫不羈,逍遙自在,故而又有“逍遙神駒”之稱。
江湖傳說,此人于七年前突然失蹤,之后杳無音訊,誰也不知道他居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另一個楊楓。
聽聞他是秦若絮,楊楓臉上立刻露出欽佩之意:“久仰大名,原來是逍遙神駒秦若絮,失敬失敬!”
秦若絮冷哼:“彼此彼此,我也很佩服你,正因為我佩服你,所以才答應他易容成你?!彼朵h般的目光轉(zhuǎn)向方督軍:“雖然我知道這是個圈套,是個陰謀,知道是被他利用?!?p> 方督軍如遭電擊,聲音發(fā)顫:“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我什么都知道。”秦若絮冷冷的看著方督軍,就像看著一個超級大笨蛋,“方督軍,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沒必要再瞞著你了?!?p> 方督軍問:“你瞞了我多久了?”
秦若絮伸出五根手指頭:“五年,‘毒圣子’的‘神癡方’雖奇毒無比,卻也不是無藥可治?!?p> 方督軍更驚:“你……你已找到救治之法?”
秦若絮說:“早在五年前就已找到?!?p> 他大笑:“我敢保證,毒圣子若不死的話,也一定會佩服我,我為他的毒藥找到了解藥,他想不佩服我都不行,哈哈……”
他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厲害,差點笑岔了氣,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方督軍卻沒有笑,他覺得一點都不好笑:“解藥是什么?”
“告訴你也無妨,”秦若絮說,“死人是永遠不會泄露秘密的?!?p> 這句話是方督軍剛才說的,現(xiàn)在秦若絮回敬給他,他只有聽著。
秦若絮目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五年前,我在一次作案之后,被捕快們團團圍困住,萬般無奈之下躍下一個山崖,雖然未死,卻也受傷不輕,不能脫身,連我自己都認為我會被困死?!?p> 楊楓說:“但你卻沒有?!?p> 秦若絮說:“也不知昏迷了幾天,我才醒來,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但在那種地方,草都沒有,根本沒有什么可以吃,但就在我絕望之際,發(fā)現(xiàn)一條石縫之中長滿了石菌?!?p> “石菌?”楊楓感到很奇怪,“石頭上也會長菌?”
“也許是那塊石頭潮濕的緣故,所以才會長菌,我餓得發(fā)慌,不管這菌有毒無毒,摘下就吃?!?p> “你認為是這石菌解了你的毒?”
“是的,因為我接連吃了兩天石菌之后,恢復了記憶,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p> “既然你的毒早就解了,為什么你還裝成受制于我的樣子?”方督軍氣急敗壞,他也嘗到了被騙的滋味。
“為什么?你還問我為什么?”秦若絮狂笑,“因為我要報復,報復,我也要利用你,以前我一直受你利用,反過來利用你不是很有趣嗎?”
利用別人也許是件很有趣很開心的事,但受人利用絕不是有趣的事,方督軍現(xiàn)在就無趣之極,他一步一步向后退:“你利用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一個督軍還不值得利用的話,這世上就沒有幾人可以利用了,你說是不是?”秦若絮問楊楓。
一個人是否值得利用,主要在于這個人的身份,身份地位越高,利用他的價值也就越高,這個道理楊楓懂,所以他只有點頭。
“一個督軍連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這個人就不配做督軍,你說是不是?”秦若絮問方督軍。
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這樣一個問題,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毫不吭聲,方督軍沒有吭聲。
秦若絮笑了笑,說:“像你這樣愚蠢的人不但不配做督軍,而且還該死,不然這世界豈不是變得很愚笨?”
方督軍不能不吭聲:“你想殺我?”
秦若絮的聲音很冷:“你總算聰明了一回?!?p> 方督軍的腳又在向后移:“你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只有我這樣聰明的人才有資格做督軍?!鼻厝粜跤盅a充,“我盜的那些寶物也該物歸原主了,這些年我拼死拼活,就是為的這一天,這才是最重要的?!?p> 方督軍終于站定,似乎不再懼怕:“原來你是為了財寶,而不是為了權(quán)勢。”
“在我眼中,錢是第一,有了錢自然有權(quán)?!鼻厝粜趼曇羝届o,“但我也認為錢財需要權(quán)勢來保障,所以你這個督軍就不能再做下去,你看,我這個人夠不夠聰明?”
方督軍承認:“聰明,你的確夠聰明。”
秦若絮嘴角上揚,微微冷笑。
方督軍接著說:“但有句話我要提醒你?!?p> 秦若絮一步步逼向他:“你說。”
方督軍說:“只可惜大多聰明的人都不長命?!?p> 他這句話說得慢悠悠的,這句話剛完,他猛地一跺腳,四支蠟燭全部熄滅,接著突然一聲巨響。
黑暗之中,楊楓只覺轟然一聲大震,聲如地崩,楊楓還聽到了暗器破空的細微之聲!
燈一滅,秦若絮腦中第一個意念就是:方督軍要逃!
意念一起,他就飛身撲向方督軍,他決不能讓他逃掉。
這里是方督軍的地頭,他一定比自己熟悉得多,何況其中還有不少機關(guān),在地利方面,他已經(jīng)輸了。
此時身處黑暗,對他來說,正如瞎子瞎摸一般,有時摸到一條毒蛇也說不定,在天時方面,他也不利。
此時若讓方督軍脫身,秦若絮多年來處心積慮,所有的努力就會煙消云散,無疑是全盤皆輸——連性命也會輸?shù)簟?p> 所以他這一撲之勢,迅若閃電,連一只脫兔也自嘆弗如,連一只捷鷹也免不了被撲擊住的命運。
方督軍呢?
方督軍站在原地,沒有動。
眼看他即將成為手中獵物,砧上魚肉,秦若絮忽然感覺前面似有一面網(wǎng),正張開了等他鉆進去。
但他還是撲了過去,他已毫無選擇,此刻也容不得他另作選擇,沒有退路,前面就算是刀山,就算是火海,他也要闖一闖。
在這一瞬間,轟然一聲大震。
前面沒有網(wǎng),也沒有刀,只不過突然落下了一堵墻,鐵墻,厚厚的鐵墻。
方督軍已在鐵墻之外,似乎還在“嘿嘿”冷笑。
秦若絮硬生生頓住身形,兩寸之差,險些被鐵墻砸中,險遭碰壁之災。
還是讓這只老狐貍逃掉,秦若絮氣急敗壞,他狠狠地跺著腳,把滿腹怨氣發(fā)泄在地上。
他只跺了一腳,他所站立的地板忽然裂開。
他立刻下落。
下面既沒有毒蛇,也沒有餓狼,下面卻排滿了尖刀!
密密麻麻白森森的尖刀,就像毒蛇、惡狼的牙齒,等著噬人。
對于這一點陷阱,卻還奈何不了秦若絮。
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叫錯,但他的外號絕對不會錯。因為一個人的外號通常是用無數(shù)的教訓,甚至是無數(shù)的鮮血換來的。
在輕功方面若沒有什么造詣,逍遙神駒也不會是他了。
秦若絮腳尖在陷阱邊壁一點,他整個人就如飛絮般向上飄起。
他的姿勢優(yōu)美,沒有一絲慌亂的跡象。連他本人對自己的輕功也感到滿意,滿意極了。
但上面突然有一樣東西罩了下來!
網(wǎng),那是一面網(wǎng)!
這面網(wǎng)并不大,卻也不小,剛好可以罩住陷阱口。
上有網(wǎng),下有尖刀,這一連串的陷阱已足夠置人于死地。
秦若絮依舊上飄。
網(wǎng)總比尖刀好,網(wǎng)不會刺人。
頭已經(jīng)頂?shù)搅司W(wǎng)。
秦若絮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把匕首有多么鋒利,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把匕首救了他幾次命。這是三年前他從蘇州府衙偷盜出來的,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絕對的寶物。
這一次也不例外。
雖然這面網(wǎng)有所不同,比其它的網(wǎng)結(jié)實得多。但遇上這樣的一把匕首,也就不會不同,所以這面網(wǎng)迎刃而破了。
秦若絮就像一條魚躍出了網(wǎng)——一條未受半點傷害的“漏網(wǎng)之魚”。
他的腳還未落地,又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
憑他多年的經(jīng)驗,立刻判斷出是暗器襲來。
甚至還判斷出其中有細針、飛釘,羽箭。
甚至他還敢斷定這些暗器都淬有劇毒。只要被其中任何一樣擊中,便會命喪黃泉。
秦若絮并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風雨的人,但這樣的陣仗,他還是第一次遇見。當然,他也不希望還有第二次。
對付如此細小而又如此勁急的暗器,秦若絮早有經(jīng)驗。
他忽然脫下外衣,舞動起來。
勁風激蕩,暗器碰上衣服,紛紛落地。
但暗器實在太多連綿不絕,又來勢洶洶,所以秦若絮還是被擊中了兩處:左腕、左肘。
一股麻痹感突然襲上手臂。
秦若絮忽然覺得自己是陷阱中的一頭狼,失去了噬人能力的狼。他這才發(fā)覺自己一直低估了方至德,他已完全喪失了主動權(quán)。
低估你的對手,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突然覺得很惡心,頭昏眼花,有一種嘔吐的感覺。
他突然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恐懼,還有絕望,這種絕望已足夠令人喪失斗志。
暗器連綿不絕,秦若絮簡直要放棄了,暗器卻突然停止。
他立刻意識到暗器已經(jīng)施完。
麻痹感覺已到肩上了,他立刻揮刀,劃向自己的手臂。
刀光閃畢,血光突現(xiàn)。
一條手臂硬生生的被他自己斬斷,他忽然發(fā)覺自己實在殘忍,但又有什么辦法呢?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是用血換來的,而又是用血來體現(xiàn)的。
這個代價是多么的沉重!
一絲涼意傳遍全身后就是一陣徹入心扉的痛楚。
很少有人會這么做,但秦若絮會,他必須這樣做。
很少有人能忍受這種痛苦,但秦若絮能,他必須忍受。
他松了口氣。
他知道為松這口氣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他連精神也松懈下來。
只可惜方至德并不讓他休息,黑暗之中又傳來風聲,又有暗器襲來!
秦若絮精神為之緊張,肌肉為之收縮,連瞳孔也收縮,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黑暗,雖然什么也看不見。
這次的風聲更急更大。
難道這次的暗器更多?來勢更急?
任何人碰見這一連串意料不到的事情,都難免心慌意亂。
心慌意亂就難免判斷錯誤。
此時的判斷錯誤就是流血,就是死。
風聲已近,秦若絮只好再次揮衣。
楊楓什么也看不見,就像瞎子一樣,只能用耳朵代替眼睛。
幸好他已習慣與用耳朵代替眼睛,所以他所聽到的就等于他所看到的。
秦若絮的輕功,楊楓自愧弗如;對他的應變能力,楊楓也是衷心佩服。
面對黑暗中暗器的襲來,楊楓還在靜思如何躲避之時,秦若絮已脫下了衣服。
秦若絮中暗器后,楊楓還在打算如何療毒時,他卻一刀斬下了手臂。
這樣的人,楊楓想不佩服都不行,雖然他冒充自己,四處作案;雖然他恨自己,并且要殺死自己,但自己死在他這樣的人手里,也不算冤枉。
但這次的暗器,僅從聲音聽來,依楊楓判斷,絕不是上次的細針、釘箭之類的暗器。
以方督軍的性格,一擊不中,他決不會故技重施,秦若絮若仍以衣服來掃落暗器,必定會中計無疑。
“秦兄,小心!”
楊楓只能這樣提醒他。
秦若絮聽到這句話后,就明白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楊楓的話音甫落,暗器就已擊中了他,正中左胸!
這次的暗器是一個鐵球,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鐵球。
就算是鐵打的身軀也禁不住這致命的一擊。
秦若絮只覺全身散架似的,身上全無一分氣力。
他倒了下去。
他清楚,胸骨已斷了三根。
“方至德,老狐貍,你出來!”鮮血隨著他的狂叫而狂奔出來。
沒有聲音,方至德沒有出來。
楊楓嘆了口氣,說:“只要你還沒有斷氣,他就不會出來?!?p> 秦若絮咳嗽幾下,幾口鮮血隨著咳出,他聲音微弱:“不錯,沒有十分把握的事,他是不會做的?!?p> 他笑了笑,笑得很凄涼:“可我與他相處五六年,還是沒有完全摸透他?!?p> “完全摸透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
楊楓當然沒有說,他并不想掃他的興,他只是說:“如果你身邊有火摺,不妨點上燈?!?p> 燭已燃起。
燈光下的秦若絮,臉如同一張白紙,全無血色。
“秦兄身上應該有止血藥物,先處理傷口?!?p> 秦若絮不坑聲,為自己的斷臂敷了藥,用衣服包扎起來。
他的臉依舊蒼白,如同白紙,他流太多太多的血。
楊楓說:“秦兄此時最好不要動,養(yǎng)傷要緊?!?p> 秦若絮猛地抬頭,瞪著楊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認為我不能動,你以為我殺不了你么?”
楊楓看著他,不開口,因為他并不是這種意思,他是出于真心關(guān)心他的傷勢,他誤解了他。
但楊楓并不怪他,因為他知道受了重傷的人心情總是不大好的。
秦若絮眼珠布滿血絲:“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是不是?”
他又咳嗽起來,咳了幾口鮮血,他的臉看起來更白:“好,我偏要動,讓你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殺了你?!?p> 他的右手一翻,匕首又出現(xiàn)在他手中。
他的動作迅速,依舊嫻熟。
楊楓看著他,目中不知是種什么表情,特別復雜。
憐憫?悲哀?憤怒?也許什么都不是。
秦若絮站了起來,他的身子依舊挺得很直。
楊楓目中又不自禁地露出了佩服之意。
如果能在七年前遇見他,他一定會與他交朋友,楊楓這樣想。
秦若絮慢慢的向楊楓走來,一步一步的。
他已決定先殺了楊楓,其他的什么也顧不了了。
這幾年來,他一直活在楊楓的陰影之下,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姓名,想當年,他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從成了假楊楓,自從他恢復了記憶,他將無時不刻的想,終究有一天,我會殺了楊楓,自己能夠堂堂正正的做人。
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楊楓搖搖頭,似乎看著一個大傻瓜,喃喃道:“一個人要想自尋死路,倒也容易得很?!?p> 他笑笑,又說:“像你這種臨死前也要找個人作伴,雖然不少,但你卻是例外?!?p> “我怎么是例外?”
楊楓說:“因為你找的是我,你找錯了人?!?p> 秦若絮冷哼:“我卻看不出錯在什么地方?!?p> 楊楓凝視著他:“第一,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根本殺不了我?!?p> “何不試試?”
“不必試。”楊楓說,“此刻你根本不能動手?!彼脑捳Z針一般地刺著秦若絮。
秦若絮沒有反駁,只是看著手中的刀。
楊楓說:“第二,此刻你若動手,只會加速你的死亡,無異于飛蛾撲火?!?p> “飛蛾撲火”后面一句就是自取滅亡,楊楓不說秦若絮也知道。
秦若絮停下身來,不再邁步。
他的頭上又冒出冷汗,黃豆般大小的冷汗從他蒼白的面孔流下。
他突然全身發(fā)抖,面孔痙攣,不斷扭曲,中邪般大叫:“是的,我殺不了你,我再也不能殺人了!”
“叮”的一聲,尖刀落地。
接著他的人也如一團爛泥癱軟在地,痛苦的抽搐。
他附身在地,痛哭起來。
楊楓閉上眼睛,他不忍看他痛苦的模樣,他與他太像了,看著他,就像感覺自己也在身受折磨。
他受的傷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抵抗的,他居然還沒昏厥,還沒死。
只有一種人才有這種能力:錚錚鐵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楊楓雖不怎么佩服他的為人,但佩服他的這種精神。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精神是最為寶貴的。
你可以窮,但你不可以懶惰,你不可以得過且過,甘于墮落,你要努力上進,擺脫困境。
你可以無知,但你不可以停止學習,你不可以固步自封,你要不斷的進步,積硅步,行千里。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積極向上的精神,不屈不撓的精神,勇往直前的精神……各種各樣的優(yōu)良精神,就像引路燈,指引著我們?nèi)祟惿鐣粩嗲靶校粩噙M步,不斷發(fā)展。
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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