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脫下來我去給你洗洗
再開學(xué)的那一天，若漪依舊和往常一樣，捧著書沿著明黃色凹凸不平的盲道邊看書邊慢慢走著。
接近學(xué)校大門的時候，若漪下意識向著校門口那棵已經(jīng)鉆出嫩綠新芽的法國梧桐看去，那一眼，卻有無數(shù)情緒隨之翻涌而出，似委屈，似埋怨，似生氣，似想念。
那個依舊倚靠在樹旁，清爽的藍(lán)白色，高高瘦瘦，面容好看到讓她挪不開眼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已那么深那么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里，心里。
路昊遠(yuǎn)遠(yuǎn)的噙著笑迎上來，只說：“對不起，寒假我家里有事，沒能去找你，蛋糕的事以后咱們再補(bǔ)上，你可不許反悔了?。 ?p> 他始終沒說是什么事那么重要，若漪也就不問。她不是一個矯情的姑娘，她善解人意，于是便把所有的情緒壓在心底，當(dāng)做什么都不曾有過，只和往常一樣彎起眼睛，露出甜美的笑。
隨手將去年保存下來的狗尾草書簽夾在書中，隨著路昊一起走入校園。
在他們這所學(xué)校的家長中間，流傳著一個不成文的傳統(tǒng)。就是每年的學(xué)生代表或是學(xué)生會長的家長，都要給學(xué)校捐助一樣?xùn)|西，不論大小貴賤，只表心意。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但是若漪一開學(xué)便是新生代表，時邵華自然很樂意為女兒做點什么。
可是別人父親都是捐什么教具??！用品??！翻修操場跑道禮堂什么的，結(jié)果若漪那個奇葩老爸，居然現(xiàn)巴巴從國外運(yùn)了一顆老大的樹回來，那名字也是奇葩到若漪完全沒記住，說是寓意好，象征著孩子們?nèi)绱髽浒阕聣焉n翠，蓊郁青蔥。
這過了大半年，樹倒是長的不錯，只不過，這一開春，枝葉繁茂萬物復(fù)蘇，還沒等到夏天呢，也不知道是今年年頭的問題，還是那樹上夾帶了國外帶過來的新物種。
總之，天氣一暖，那樹上竟是生出了密密麻麻，無以計數(shù)的紅褐色，足有女生拇指那么粗，食指那么長，肉乎乎一顆黑腦袋的巨型毛毛蟲。說是毛毛蟲，其實身上也沒有毛，就是光溜溜蠕動那樣子反倒更麻人。
蟲子一多，樹上掛不住，時不時一陣小風(fēng)吹過，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樹就在操場一角，緊挨著運(yùn)動器材，女生們基本都不敢靠近，只有個別膽大的女漢子敢過去捉毛毛蟲玩兒。
那一年，男生們倒是多了很多樂趣，沒事兒就揣個毛毛蟲到處嚇女生，玩的不亦樂乎。
“若漪，三班有人找哦！”
體育課，自由活動的空擋，程曉琪挑弄著眉毛，看她那曖昧的表情若漪就知道，找她的又是男生。
果然，不遠(yuǎn)處一個個子頗高，皮膚曬得稍微有些黑，但是看上去很健康陽光的男生正在朝這邊巴望著。出于禮貌，若漪還是微笑著過去打招呼。
“你好，是你找我？”
若漪聲音甜甜的，配上那副笑起來月牙一樣彎彎的眼睛，和翹起來波浪一樣好看的唇，男生竟有些看得臉紅心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手不自然的撓了撓后脖頸，說：“要不……咱們?nèi)ツ沁呎f吧?！?p> 他說完就走，若漪便在后面跟著。
男生很細(xì)心的停在了離那棵樹稍微有段距離的地方，因為滿操場只有那里人最少。他目光閃爍著，似是在斟酌措辭，似是給自己打氣，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剛一開口，“時若漪同學(xué)，我……”
我什么還沒等說出來，只見一個碩大的黑影橫空撲過來，直接格擋在兩人中間，在那人單腳落地的瞬間，伴隨著“咕嘰，噗呲”兩聲，那聲音在幽靜的三人中間是那么的明顯且刺耳。
三人隨著聲音一同低頭，只見路昊腳下正踩著一只棕紅色的肉蟲子，那蟲子有一大半身子露在路昊腳外側(cè)，只是不再圓潤，身上的光澤也變得暗淡，尾部好像破了個大洞，地上有幾滴星星點點墨綠色的漿，順著那個方向往前捋，只見那男生的半條褲子上都是那種摻雜著黃絲白點墨綠色的漿液。
男生整個人都呆住了，顯然是惡心的不行。若漪也是看得胃里一陣陣的翻騰，幸好路昊及時用自己寬闊的背將她擋在了身后，然后語氣真摯的說：
“哎呀！同學(xué)，真是不好意思，我沒看到這地上有蟲子，我就是過來找我家漪漪回去喝水，你知道的，女孩子有時候離開熱水不行的，你看，這還不小心把你褲子弄臟了，要不你脫下來我去給你洗洗，你先穿我的？”
在整所學(xué)校里有誰不知道路昊啊！不僅隱藏背景強(qiáng)大，而且又是品學(xué)兼優(yōu)，人緣好到從學(xué)生到老師幾乎沒人不喜歡他。他剛剛這明擺著是在宣誓主權(quán)，誰還聽不出來??！男生沒辦法，面對勁敵也只能認(rèn)慫，哪里還敢用他給洗褲子，只得郁悶離開了。
路昊回過身，已是憋不住的笑。若漪心底也是好笑，可還硬要繃著，睨著路昊，“你是故意的吧，你怎么這么壞呢？”
“活該，誰讓他敢打我的人的主意，他該感謝那只毛毛蟲，這也就是戲弄戲弄他，要是沒有毛毛蟲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干什么呢！……唉！你別走啊！我跟你說，要不是我及時出腳，那毛毛蟲可就爬你身上了，要是我準(zhǔn)頭差一點，唉，你想想那個綠漿，要是噴在你……”
“路昊！”
“唉，你別打人啊，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讓你下嘴咬！”
結(jié)果直接導(dǎo)致若漪連晚飯都吃不下，保姆芳姨做了一桌子的清炒油菜，涼拌黃瓜，小白菜雞蛋湯，總之到處都是黃黃綠綠的，若漪看了就想起那只噴射出去的毛毛蟲。
見女兒一臉嫌棄的不敢直視餐桌，時邵華關(guān)切的問：“漪漪，你這是怎么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若漪就想起了那棵罪魁禍?zhǔn)椎臉洌?p> “爸爸，您還好意思問，您捐給學(xué)校那哪是棵樹??！那簡直就是自然災(zāi)害，都快把我們學(xué)校的生態(tài)平衡擾亂了，礙于您的面子，學(xué)校還不好處置，要不這樣，您明天自己去學(xué)?？纯?，看看您那棵青蔥蒼翠的寶貝樹都干了什么?！?p> 聽著若漪控訴她老爸的話秦婉儀就覺好笑，時邵華尷尬，用手肘輕輕戳了戳她，這下連吳伯和芳姨都開始憋笑了。
若漪這邊惡心的吃不下飯，路昊那邊卻是拿著拍立得，在他手臂上還沒有完全褪去的那兩小排牙印正上方按下了快門，寶貝似的將照片扇了扇，收進(jìn)了床底的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