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名正言順【花酒月】
【辛丑年,九月十九】
修遠云領(lǐng)著眾人進了流云莊,他們剛過距大門不遠處的薈萃軒時,便見修齊因從對面而來。
修齊因一拱手,邊走邊道:“眾位前來,修某未能遠迎,真是失禮?!?p> 惜不成只微頷首:“修盟主客氣?!?p> 修齊因面色依舊,他看了看眼前眾人,在望向花酒月身后那人時,不禁一愣。
那人白衣勝雪,目似寒星,孤清出塵,清冷不染人間煙火。
二十年過去了,但這人身上毫無歲月的痕跡,修齊因甚至覺得,這人比當年更年輕。
修齊因心中詫異萬分,但他相信,即使二十年前只見過幾面,自己也絕對不會認錯。
他上前抱拳一拜,道:“谷主大駕,修某深感榮幸?!?p> 風(fēng)月逢卻語氣疏離:“你也不必客氣,我只是受人之托?!?p> 四象堂堂主皆是一愣,四人剛剛均還在思忖,潘石口中那個這二十年來江湖中傳說的那個神話般的人物——歧途谷谷主到底在哪里,未想竟是眼前這位曾在修遠云一事中與他們敵對之人。
歧途谷谷主如今也該有四十多歲,但眼前這人完全是二十三四歲年輕人的模樣,也難怪四人未料到。
潘石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牌遞于修齊因:“這是沈老板信物?!?p> 六記商行的玉牌,天下只此兩枚,聽說是用雪域萬年冰川下的冰玉雕刻:色澤如雪,通透潤亮,觸而永恒冰涼,似有源源不絕的力量潛藏于內(nèi)。
修齊因細細看了玉牌,確實與記載中六記商行的玉牌一模一樣。
潘石收好修齊因遞還的玉牌:“修盟主可有疑問?”
修齊因搖了搖頭,一笑道:“眾位請隨我來?!?p> 修齊因領(lǐng)著眾人至上行樓大廳后,又繼續(xù)往里走,并道:“眾位請往里走?!?p> 潘石卻轉(zhuǎn)身停下,對花酒月、風(fēng)譯安與九申道:“你三人在大廳等著即可?!?p> 惜不成也對星辰閣四位堂主道:“我一人即可。”
修齊因雖看不懂此時情形,但仍是面上客氣:“那三位請?!?p> 風(fēng)月逢看向修遠云:“你也一起?!?p> 而修遠云卻是望了望修齊因。
修齊因點頭:“既然是谷主吩咐,遠云你也一道來吧?!?p> 修遠云道:“是?!?p> 說罷,五人便留下其余眾人進了里屋。
四象堂堂主均端端正正落坐于一側(cè),花酒月、風(fēng)譯安與九申則坐于另一側(cè),七人之間靜默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家丁奉茶上來,隨后又退了下去。
九申笑了笑,端了茶隨意飲了一口,笑意更深。他放下茶杯對花酒月道:“花兄,你這兩個多月來,結(jié)的仇家真是不少?!?p> 花酒月伸手轉(zhuǎn)了轉(zhuǎn)茶杯,笑道:“這可不是我的仇家,是你的?!?p> 九申望了望對面的四人,自顧自搖了搖頭,忽然“噢”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他哼笑一聲,道:“原來那個方逸游也在流云莊,真是有緣?!?p> 說罷,只見九申一個飛身,跳出廳外,很快消失無蹤,繼而有一聲慘叫,一個身影從外飛了進來,直直撲到地上。
隨后,九申丟了一根拐杖過去,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笑意吟吟走了進來,他身后跟了一群祁山派弟子,皆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那個身影扶著拐杖極為狼狽地爬起來,因為一條腿不方便,險些又趴倒在地。
鄭席臉色難看,剛想罵人,卻見大廳內(nèi)一側(cè)端端正正坐著星辰閣四位堂主,另一側(cè)坐了一男一女,他雖不認識二人,但見與四位堂主共坐于這大廳中,想必也是惹不起的人物。
本聽手下弟子來報,說街上那小子在這大廳中,便準備報個仇。
他自是不敢在流云莊殺人,但此時自己的師父在莊中做客,整整這個小子也是無礙,但誰知和那小子一起的是這些人,自己一時報仇心切未查探清楚,竟惹了大麻煩。
如今這六位大人物均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讓鄭席只覺雙腿發(fā)軟,冷汗直流,他竭力扶住拐杖,誰知他掌心也是粘稠的汗水,一打滑,便又跌在地上。
鄭席一跌在地上,竟忍了腿上的疼痛,跪拜道:“祁山派‘一道劍’座下三弟子鄭席拜見四位堂主?!?p> 羅復(fù)眼珠一轉(zhuǎn),笑瞇瞇道:“原來是方大俠的愛徒,跪著干什么?”說著,他便對身后的兩個手下道,“把鄭少俠扶起來。”
兩位手下聽了便上前去扶鄭席,但九申一個上前擋住了。
他手中端著茶杯,蹲下身子遞給鄭席:“原來是鄭少俠,真是對不住,我還以為是哪個偷窺的小人。那我就以茶代酒,向您賠個不是,如何?”
鄭席抬頭看著九申遞來的茶杯,不禁心里發(fā)虛。這個杯子他是做了記號,讓人專門送給九申的,里面可是下了藥的。
他面色有些扭曲地笑了笑:“少俠真是客氣了?!?p> 九申卻面色一變,冷若寒霜,他寒聲道:“鄭少俠這是不給小爺我面子嘍。”
鄭席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只覺渾身打顫,他強裝歡笑,跪著接過茶杯,一口喝盡。
九申一笑,伸手將鄭席給拽了起來,拍了拍鄭席身上的灰塵:“鄭少俠真是干脆?!?p> 鄭席面色灰白,只能強擠著笑容,頗為尷尬地站在中間。
羅復(fù)摸了摸胡子,道:“我看鄭少俠腿上傷勢嚴重,我差兩人送你去醫(yī)治,如何?”
鄭席只覺此時羅復(fù)的聲音宛如天籟,他連忙抱拳一拜,道:“鄭席多謝羅堂主?!?p> 羅復(fù)給手下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扶著鄭席慢慢走出大廳,祁山派弟子也跟了上去。
又過了些時間,那五人終是走了出來。
風(fēng)月逢走在最前方,潘石與惜不成兩人跟在后面,臉上掛著笑意,邊走邊說著客套話,而修齊因與修遠云走在最后,兩人均是沉默著。
風(fēng)月逢走到花酒月身前,面無表情道:“你隨我來。”
花酒月有些詫異,風(fēng)譯安也望向風(fēng)月逢,但風(fēng)月逢只直直走了出去,花酒月見狀便也只能跟了上去。
風(fēng)月逢與花酒月一路施展輕功,直到傍晚時分才停在一片草地上。
兩人站在草地上沉默許久,直到太陽西沉,風(fēng)月逢才出聲道:
“花酒月,你們這些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尤其是沈閑這個奸商。如今你們魔教的這么大一個爛攤子,就名正言順變成歧途谷的了?!?p> 說到這兒,風(fēng)月逢看向花酒月:“你休想名正言順成為歧途谷的人。”
花酒月笑笑,道:“前輩,歧途谷早就聲名在外,如今只是多些人而已。”
風(fēng)月逢望了望天空,忽然輕嘆一聲,正色道:“你幫我照顧好譯兒。”
花酒月有些受寵若驚。
風(fēng)月逢一聲哼笑:“這只是交換的條件而已,你不要異想天開了。”
花酒月一笑,將腰間的酒囊遞了過去:“關(guān)城桂花酒,我特意帶的。”
風(fēng)月逢伸手接過酒壺:“你真是有自知之明,不過別想收買我。”
花酒月道:“我自是會好好照顧阿譯的。”
風(fēng)月逢喝了口酒,聲音毫無溫度,對花酒月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所說的照顧好是什么意思吧。”
花酒月眼中溫柔,應(yīng)道:“我自是知道?!?p> 風(fēng)譯安站在遠處,靠在一棵樹后,她收斂氣息,聚精凝神,正靜靜聽著遠處兩人的對話,整個人都是柔和的。
晚風(fēng)習(xí)習(xí),秋意寒涼,但三人均未感到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