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元真遞過來的蒜泥,冉難淵哭笑不得,這個和尚也真是,不為生者煩惱,不為亡者悲憫,對狗肉是否吃的可口倒很上心。口中道謝,接過蒜泥蘸著吃了兩口,只覺美味無比,難怪小和尚不跟師傅跟師兄,想來真的是被美食拐走的。
一眾人正在鎮(zhèn)外溪邊大快朵頤,遠處路口走來一隊鏢師,口中大喊“龍門鏢局,鏢走天下”!再走近一點,果然隊伍中間幾輛鏢車,車上插著“龍門鏢局”鏢旗,眾鏢師雖未刀劍出鞘,一股蕭殺之氣撲面而來。
冉難淵看向洪長興,這鐵血漢子竟看呆了。他知道洪長興幼年便是在龍門鏢局學武,稍長并未在鏢局走鏢,而是被師傅送去少林寺當了俗家弟子,學得一身橫練功夫。待學成下山,卻見心儀的師妹嫁為人妻,傷心之下,拜別師傅浪跡天涯,最后在冉家駐留,直至今日。現(xiàn)在看到龍門鏢局中人,心中觸景生情,不知是否想起師傅和師妹?
洪長興呆坐片刻,手中狗肉一扔,連手都不顧得擦,飛奔龍門鏢局眾人。在座的眾人見他飛奔出去,心中一緊,以為遇到賊匪,紛紛刀劍出鞘,冉難淵知道內情,連忙制止這些驚弓之鳥。
那邊鏢師見到這情形,不知緣故,頓時刀劍出鞘,幾個弓手藏身車隊,箭矢對準了洪長興。幸好鏢師走南闖北,什么陣仗都見過,自然不會輕易動手與人結仇,先穩(wěn)住陣勢并不發(fā)威。
這廂鏢師高聲叫喊:
“哪條道上的朋友?龍門鏢局攪擾貴寶地,并非存心故意,請朋友見諒了。”
洪長興從未走過鏢,回想鏢局見聞,于三丈外站定,高聲答話:
“在下洪長興!曾于龍門鏢局學藝,今日得見,可否打聽故人消息?”
鏢師們見遠處冉難淵眾人又刀劍入鞘,坐定觀望,一時倒也沒有松懈,從中走出一個中年鏢師,疑惑道:
“可是洪長興師兄?”
洪長興仔細辨認,不確定道:
“薛德勝?”
這鏢師大喜,卻不讓鏢局眾人撤去刀劍,低聲叮囑幾句,離群而出,對洪長興抱拳施禮,口稱“洪師兄”、“久仰久仰”,仍站在一丈之外。
冉難淵心中嘆服,龍門鏢局威震關中,果然不是虛名。今日看他們法度森嚴猶如軍陣,小心謹慎不敢行差踏錯,這便少了許多被人暗算的風險。想到自己諸人要不是有王鎮(zhèn)關提醒賊匪來襲,多半死無葬身之地,不禁又想起妻子女兒和諸位兄弟,心中暗暗發(fā)誓,定要早早將他們找回。
洪長興和薛德勝原來并非好友,不過是兒時舊識,他鄉(xiāng)遇故知分外高興,閑話幾句鏢局舊事,便談起師傅和師妹,十年不見,不知現(xiàn)在如何了。
只是冉難淵在遠處看著,洪長興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神思不屬的一步一步走回來,不禁讓冉難淵的心也跟著沉下去……
此時三十里外,山青水秀。
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牽著十四、五歲大的小道士,悠然朝朱仙鎮(zhèn)行來。
小道士好奇的問:“師傅,這個勾三股四弦五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無奈的說:“九九啊,咱們是道士,先跟為師學學超度亡魂可好?那個什么奇門遁甲之類的稍后再學可好?”
低頭見小道士王九九仍然執(zhí)著的看著自己,更加無奈的說:
“早知道不給你隨口起個不管九九八十一的道號了。勾三股四弦五乃是西周先賢商高著《周髀算經(jīng)》所言,意為以三段木棍擺為三角形,其中一角為直角,角兩邊一邊為三寸,一邊為四寸,最后一邊定為五寸。若直角兩邊一邊為六寸,一邊為八寸,最后一邊定為十寸。正所謂‘勾股各自乘,并而開方除之’。周公曰:大哉言數(shù)!請問用矩之道。商高曰:平矩以正繩,偃矩以望高,覆矩以測深,臥矩以知遠,環(huán)矩以為圓,合矩以為方。就是說周公問商高:古時作天文測量和訂立歷法,天沒有臺階可以攀登上去,地又不能用尺寸去測量,請問數(shù)是怎樣得來的?商高回答說:數(shù)是根據(jù)圓和方的道理得來的,圓從方來,方又從矩來。矩是根據(jù)乘、除計算出來的?!?p> 小道士王九九認真的喔了一聲,又低頭看書。
突然又問了一句:
“不靠譜師傅,咱們?yōu)槭裁磥磉@里?”
老道士這下來了精神,哈哈大笑著說:
“這是因為為師我昨夜夜觀星象,突感此地有血光沖天冒起,定是要有人去世,我們去超度一下,賺點香火錢!然后買酒喝買肉吃!”
接著幡然醒悟,大怒:
“為師乃是卜易子,不是不靠譜!罰你回去抄寫三十遍《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不抄完不準出道德殿!真是氣死為師了!”
小道士心中長嘆就知道是這樣,唉聲嘆氣的,接著看書去也。
“啊~~!”
上官青慘嚎一聲,駭?shù)耐蹑?zhèn)關一屁股坐倒在地,平時看上官青一副名士風范,寵辱不驚,沒想到這么怕痛,剛才不過是用草藥涂抹一處擦傷,就叫的如同狼嚎。眾人急忙關切的詢問是否被毒箭所傷,上官青尷尬的連聲否認,耳朵都紅了,心想幸好老子武藝高強,只是躲閃時被亂箭擦傷,要是身上插了七八支箭豈不是更丟人。
眾人剛剛逃脫高家追殺,稍稍休整,治療傷勢。突圍時有獨孤家人和冉家家將死于追殺,文若虛差點被高家人捉了,剩下的只有高玉柔、上官青和王鎮(zhèn)關幾個。
王鎮(zhèn)關拍拍屁股爬起來,再不理會上官青,自己剛才拔下兩枚鐵蒺藜都沒吆喝,實在看不慣上官青的慘嚎。要不是高玉柔是少夫人,受了傷,女兒又走丟了,正失魂落魄,說什么也輪不到自己給上官青上藥。
還倒霉的被上官青嚇著了,這兩天槍林劍雨里自己都沒這么驚恐。
上官青終于回過勁來,恢復平時的從容,勸慰高玉柔兩句,好不容易讓少夫人回過神來。大家簡單一商議,冉難淵有洪長興等在身邊,等閑不會有危險,小雪等人勢單力薄,最是危險。便由王鎮(zhèn)關尋找蹤跡,打探消息,上官青護衛(wèi)高玉柔在后面慢行,一起先去找小雪再說。
朱仙鎮(zhèn)小溪出鎮(zhèn)子不遠,直接匯入一條十丈寬的河流,當?shù)厝朔Q為清水河。此時正值雨季,水位暴漲,河流湍急。遠處逆流而上六艘快船,行船卻是迅若跑馬。六艘船皆是船長兩丈,船身短小精悍,便于轉彎操竿,江湖上明眼人一見便知是黃河幫的大鯉魚船。
領頭船上為首站著兩人,打扮卻是迥異。一人身上麻衣斗笠,濺了一身的泥點子。手握一桿一丈長的鐵竹竿,身材又高又壯,褲腿高高挽起,滿臉的絡腮胡子,正在指揮船隊靠岸。這人乃是黃河幫幫主,“一丈黑”丁三虎。
另一人又矮又瘦,面黑齒白,更難得是牙齒不是平的,而是全部如獠牙一樣,兼且參差不齊,人人見了心寒。此時戴著帷帽,放下黑簾,旁人倒也看不見這般嚇人。此人手提一柄銅槳,腰中掛著數(shù)袋東西,一身大衣,風吹過隱約露出里面穿著短衣衫。南海聞名的“兇濤銅槳”就是此人,海沙幫幫主袁獐。
兩人站在一起,猶如大人領著小孩,但是“小孩”倒提銅槳,斜眼看著“大人”忙前忙后,冷哼一聲:
“丁三虎!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嗎?”
丁三虎打了個寒戰(zhàn),陪著笑臉,恭聲道:
“袁爺!小的明白,一切按照袁爺吩咐,靜候袁爺馬到成功!”
袁獐略感滿意,拍拍手,六艘船上站起數(shù)十個頭戴帷帽的大漢,帶著魚叉、長刀等兵器,等候袁獐下令。
袁獐命這些手下各自去打探消息,約定會面地點??粗麄兿刃须x去,怪叫一聲,越過一丈遠,直接投身河邊樹林,片刻便消失不見。
丁三虎默默看著他們遠去,沒有出聲。這時船旁水中悄然浮出一個青年來,來的丁三虎身邊,憤憤的行禮,低聲叫道:
“幫主!他們太欺負人了!”
“知秋啊!”丁三虎贊賞的看看來人,“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一回咱們這個地頭蛇卻要被強龍壓著了。我知道你氣不過,特意安排你別的差事,免得打起來。但是他們海沙幫卻不知黃河有兩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暫時忍一時之氣,看日后收拾他們!”
“遵命!”
杜知秋這才消了點氣,站在丁三虎身后候命。
朱仙樓是朱仙鎮(zhèn)最大的客棧,平常住一半客人已是不錯,而且多半第二天便退房走人,南來北往多是一身銅臭味的商賈。
近幾天朱仙樓發(fā)生怪事,商賈們都不來住了,倒不是天天客滿,看客棧老板愁眉苦臉就知道了。
每天朱仙樓門前站在兩個怪人,都是一身白衣,背后插著嚇人的大劍,腰上掛著寒光閃閃的峨嵋刺。有誰上前準備進店,兩人都是齊刷刷拔出劍來,目露兇光,仿佛誰敢再走一步就劈了他。一般商賈都是和氣生財?shù)?,誰敢上前找揍。直到一天一位商團少爺?shù)絹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