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小姐?老太?
酒館伙房的小二按著交代好的話,半夜特意起來再尋一遍擱在馬車里的火龜蛆。伏等許久的郭府下人撮開窗紙都沒能窺到藥草的時候恰好受他引了路。
滿車火龜蛆映著月光,整捆呈黑,與白天他們打聽到的樣子差之千里,“不管了,拿吧。”活命的事牽扯到自己,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藥草見主總比提著自個兒的腦袋強。
計劃按部就班,他們正準備下手偷的時候,藏著的莫飛從高處劃了點星火,扔進馬車里,大火像爆了炸一樣地漫開,除了個別人手里攥上的幾棵火龜蛆,大火甚至把馬車都燒了底翻天。
絕靜的夜滋出這般大事,館里睡著的人基本醒了,莫飛湊在救火的店小二里,趁著酒館打手們圍困著不讓走的時候,他偷偷使了點拳腳,讓他們挨了揍的同時還瞟不到人影。
“藥呢?”人群雜亂中,他們連保命的東西都沒能好好守住就被大棍子掃出了門。
看著他們落魄的身影和幾棵握在自己手上的火龜蛆,莫飛突然智商回潮地狂拍兩人的房間:“兮兒妹妹,就這么放人走啦?那我不是白熬這些時辰了?”遲遲而來的智商垮了他的臉。
“不要大驚小怪的,白搭一張還算有點模樣的臉!”楚欣佑手肘發(fā)力,抓住衣襟就把他拽了進去,“兮兒姐姐說虧不了,你就別不識趣地瞎鬧??!”她搭了把手給他粘上白花的胡子,穿上老得穩(wěn)重的衣服。
“莫飛哥哥,你先看看自己的手?!被觅鈨簭姆坷锎髁艘豁旈L紗帽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莫飛放下火龜蛆的手心里黑漬慢慢消失不見,他一臉疑惑地半舉著手,眼神出了奇的驚訝。
幻兮兒笑笑,不再賣關(guān)子:“火龜蛆是干燥藥材,不能擱在潮濕的地方,我吩咐小二夜深的時候去再看下藥草,只要他一跨進馬車,傾重的剎那,車底下置水的裝置就開始蒸發(fā)運轉(zhuǎn),馬車上干燥的火龜蛆吸附了水自然呈黑,若是碰了手,那黑漬就是變了質(zhì)的毒,特招蒼蠅喜歡。”
“那我不是……”莫飛拿手搓著楚欣佑的衣服,分外嫌棄。
“沒事的,搓了點溫就消退了毒……”三人寬慰的話被房外敲門的小二阻斷,事情緊急,小二又敲又叫。莫飛和楚欣佑裝著一臉慌張和心疼地去認藥草,一堆燒盡的灰徹徹底底在周圍散開。
“你的銀兩看起來打水漂了!”還缺人鬧的她故意貼近莫飛的耳邊偷偷激將他。
視血汗錢尤重的莫飛目瞪口呆,口中呢喃:“沒了,沒了,我的銀子啊!”差點水準的悲痛有失預(yù)期,楚欣佑只好往圓處附和:“爹爹,可憐姐姐要因為這天災(zāi)人禍苦痛一輩子了?!倍藛鑶枳骺?,后來的幻兮兒更是往絕地演,當(dāng)即哀嚎著暈去。
酒館中聞事的人都把昨夜發(fā)生的事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談料,幾波人說得多了,內(nèi)容以訛傳訛的也就越加夸張。
主角未至,莫飛和楚欣佑的戲就絕不能停。他們借著樓下就餐的機會,盡述無辜。
“虧得我昨夜擇了幾束火龜蛆在房中,家姐勉強還能撐用幾日,我和父親再去他方尋藥,家姐就勞煩眾位細心照顧了。”
“不報公處置么?”酒館老板好心建議,“城中本有巡司衙可找,不過你這也不算是鬧了人命的大事,又屬外來人口……嗯,還是找找郭府吧,雖然沒落了很多,但好歹也算江湖主事有力的地方?!?p> “老朽現(xiàn)如今不是急著找鬧事的人,我那寶貝閨女能不能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蹦w心傷與哀腔并出,“不瞞各位,經(jīng)昨夜一劫,老夫手頭上的錢財可不夠再隨意花銷了?!备概畠扇吮ь^哭泣,在眾人面前無可奈何的冤屈只能當(dāng)做頭頂上無意砸下的板磚,可以喊疼,卻怪不得誰。
“請郭家老太太出面主持公道吧。”酒館老板攔住他們,熱心無比,“老太太吃齋念佛多年,想來定有菩薩心腸,況且咱酒館上下都是妥妥的證人,不試試怎么知道?”
二人執(zhí)拗不過大家的好心,真被簇到郭府門前,喧喧擾擾的陣勢先是驚來了郭琦若的人,他們一板一眼地濾過輕次,只允為首的幾個進去。好在幻兮兒苦學(xué)多日的易容術(shù)法得了精要,他們二人才順利避開懷疑光明正大地跨進郭府。
只是找郭老太太的一路上,郭府守值的家衛(wèi)們?nèi)曲椦圩谱频淖藨B(tài)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直到郭老太太的院前,幾個零星的家衛(wèi)才頗有幾分良善的面。
該陳詞的話,酒館老板一字未落,只是他熱情請愿的事在說的過程中無意擰痛了郭老太太的心。
“且去吧,待郭家查些緣由來再做定奪?!彼⒈犞劭戳藥谆貋砣司陀珠]上,木魚咚咚,拂珠圈動,她竭力克制的情緒泛起微微波瀾。
點滴都未能逃出兩人的眼。
“喂,看到?jīng)]?老太太聽到火龜蛆的時候瞳孔張震,眉頭猛地一猝,很是心虛?!背烙油低禂D近莫飛,垂著頭低聲暗語,“你聽,敲的木魚聲響失度,轉(zhuǎn)的佛珠又極其亂速,怪啊!”
“別嘰喳沒完?!蹦w沖她翻眼掐肉,心知肚明的事只要不泄了底,啥時候講都比現(xiàn)在好。
郭老太太蠻應(yīng)付了幾句,眾人沒一會兒就都被請了出來,假裝尋常的態(tài)度連酒館老板都摳著腦門說:“難道碰著了老太太不如意的時候,怎么感覺不太對勁?以前……”
酒館老板話還沒講完,一邁出郭老太太的院,盯人的家衛(wèi)們冷漠著臉二話不說就把他架走。事發(fā)突然,兩人彼此對眼,在拐彎的地方趁人不注意分開行事。
架人的家衛(wèi)腳步急促,繞在僻靜小徑拐進郭家大小姐肆無忌憚的地方,坐堂里郭琦若隔著房紗不怒自威,她的態(tài)度與郭老太太截然相反,酒館老板駭著心答話,主動說的不多,被問的倒不少。
“真是哪兒都想插一手??!”偷看動靜的莫飛見人無恙先退回酒館與她們兩人見面。
“快躲起來,人也該來了。”幻兮兒叮囑兩人避開眼銳的楚欣佑,二人才要脫窗出的時候,郭琦若的人已經(jīng)堵在酒館的四周。
“聽說姑娘病得厲害,昨夜又遭不幸,本小姐特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郭琦若霸道地推門直入,她跨出的每步都在無限銳利地搜遍肉眼可見的每處,“尊父和家妹怎么不見人影吶?”她自在無比地坐在主位,所謂的客氣待見不過是嘴上說說,明擺著的貴賤她是一如既往地不退讓。
“他們都外出尋藥去了。”事先在上顎貼著東西阻礙發(fā)聲的幻兮兒聲澀嘶啞,不甚好聽,她低著頭的樣子過分自卑。
“那讓我瞧瞧你的病情也好?!痹饬艘唤儆嫼?,郭琦若的疑心只重不減,“把頭抬起來。”
“郭大小……”畏退著后縮的幻兮兒緊抓她的疑,臉面一拉,毫不客氣掀翻她的面紗,匪夷所思的丑陋顯露無遺地曝光。
“你……你……”郭綺若看著對方慌慌張張地掩面,心里像被刺了好幾刀,那皺皺巴巴各種傷痕的臉蛋似乎是一面鏡子映出了她自己可憐的未來!
“不,決不能這樣!”她轉(zhuǎn)過身撫住自己的臉頰,自私的欲望長了腳漫爬而上,“藥呢,你的藥在哪里?”她狂躁地大喊。
沒有風(fēng)度的舉止儒雅盡失,幻兮兒佯裝害怕掏出一支火龜蛆,“是……是要……查昨夜的賊嗎?”
“嗯!”稍得冷靜的郭綺若恍知自己失態(tài),無話其他就趕緊撤回郭府。
“給啦?為什么給???”躲在床壁的莫飛和楚欣佑不解原因,探著窗縫望遠郭家離去的馬車,激動不已。
“不給個甜頭怎么知道郭家是真怪還是假怪?!毙断聜窝b的幻兮兒有更深的思考,“郭綺若向來傲氣,對于自己的美貌尤其注重,今日怎么蒙著面紗來?”她正要猜測此間關(guān)系時,館內(nèi)小二扯高喉嚨向房內(nèi)報喜:“姑娘,不要憂心了,天眼清明,昨夜毀藥的賊人全找著了。”
“在哪?”莫飛問得急切。
“郭老太太命人抬來了,要不,你們也和大伙一起認認,只是天氣悶熱得很,尸體不太好聞,各位要有心理準備?!?p> 眾人隨店小二來到門前,幾個威武身子的人穿一身黑躺在街面上,嗅臭聚來的蒼蠅壞蟲嗡嗡鬧人。
“兮兒妹妹,你不會是不小心把人毒死了吧,那我們還怎么查?”不曉真相的莫飛咋咋呼呼地急躁。
“你小子別亂說話!”楚欣佑擰住他后腰上的肉,“你是第一天認識兮兒姐姐嗎?”倆人緊挨著較勁,誰也不饒誰。
“郭老太太可有什么交代的話?”幻兮兒認了幾眼,客氣地對著守尸的郭府家衛(wèi)問道。
“老夫人要我轉(zhuǎn)告各位,這些人查實是一些流氓匪盜,估計是高價收藥草的聲響大,把他們都招了來,如今死無對證,此案不結(jié)的話也就只能作罷,至于老先生一家的損失,郭府愿意補償些,你們今晚就來府吧?!彼碇髯泳狭艘还礃幼右龅氖乱呀?jīng)差不多了。
“那他們是怎么死的?”疑點重重,很難叫她就此忽視。
“畏罪自殺唄?!贝鹪挼募倚l(wèi)蠻不在意地張羅收尸就走了。
“不對!”幻兮兒扭頭就沖回房中緊鎖自己,不太合乎情理的事透著詭異的氣息嗆在她的心腔里,“怎么會是郭老太太?不對,不對,肯定哪里出了錯!”她焦急地在房內(nèi)來回走動,迅速運轉(zhuǎn)的腦子像抽了瘋不肯乖乖相助。
“肯定是郭老太太殺人滅口!”屁顛顛跟上的楚欣佑趴在門上積極解疑。
“你以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樣沒貌又沒腦嗎?”莫飛抓住報仇的契機對著她的腦袋一頓拍,“那不等于告訴所有人她就是兇手?好歹身處江湖一輩子的人了,能這么蠢嗎?”
“難說,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還有什么歹毒的陷阱呢!她郭家人能有幾個是好心思的?”
“咦,這話我倒同意得很!”兩人難得的一拍即合就要彼此擊掌慶祝的時候,幻兮兒卻突然把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