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自動扶梯旁,是一盆清新的蘭花。
清新的蘭花旁,是一張足以容納兩人的硬木長椅。
長椅上,坐著他與她。
相隔不遠,也并非太近——兩個手掌的距離。
他看著眼前手中的白色紙袋,與其中的那條夏色長裙。
都已經言語至此,兩手空空得顯然是不好意思的——而若只是挑一件廉價品的話,臉面上也說不過去吧。
所以最后,還是讓自己的荷包吃了虧。
見草輕舒口氣,后仰身體,靠在了堅硬的椅背之上。
不過,這樣就好。
側過臉,看向了身旁的她。
微低著頭,白色的鞋尖輕輕地觸碰著地面,沉默無言,卻又絕非尷尬——臉上的淡淡笑意,是對這安靜的享受表現。
安靜,從而無聲。
無聲,也即無知。
這樣下去,她便會什么都無從得知地,回歸自己的日常生活之中。
什么都不曾記憶……也什么都不曾改變。
盡管,她曾親身經歷過,那靈魂上的殘酷折磨。
這樣便好嗎?
在無知的幸福中生活,在無知的幸福中死去。
為了保證她今后的安全,從而抹消掉她過去的記憶。
如同那看不見鐵欄的,籠中之鳥。
但又能怎樣呢?
將她所遭遇的全盤托出,毫不猶豫地將其拉入危險的世界之中。
除了過去的痛苦外,又要為其未來的安穩(wěn),打上問號嗎?
不,說不出口的吧。
即便僅僅只是一個字詞、一個音節(jié),一點點將她往那話題上引導的意圖,就已經打破了那安靜本身。
無可奈何。
事到如今,除了后悔一切的發(fā)生,與咒罵那奪魂的罪人外,又有什么辦法呢?
見草微微抿唇,捏緊了拳頭。
果然我……終究不該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嗎……
“見草君?”
一聲燕語,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移動視線,聚焦在了她的臉頰之上,淡然微笑。
“怎么了?”
“咦……嗯,沒事哦?!彼⑽⑼犷^,“只是剛剛你的眼神有點嚇人啦?!?p> “是嗎?哈哈,不好意思,可能昨晚熬夜學習太晚了?!?p> “哎?現在還學習?會長不會說可以……”
“嘛,我考試時間都在上午,正好和訓練的時間錯開了?!?p> “……太慘了啊?!?p> “確實?!?p> 見草聳了聳肩,淡淡一笑。
他取出手機,看了眼其上的時鐘,一點五十七。
“游茜,回學校吧?!?p> “哎?已經兩點了嗎?”
“嗯,一點五十七了。”
“好吧,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呢……尤其是和見~草~君~你在一起的時候~”
“……哈哈,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彼恍Γ肮忸欀屇闩阄屹I禮物了……你自己的衣服,還沒挑吧?”
“啊,沒關系沒關系的,我今天本來就只是來看雜志的?!?p> “雜志?”
“嗯,夏季的時裝雜志?!?p> “……確實馬上就要到夏天了?!币姴萑粲兴嫉攸c點頭,“說起來,四校大賽是幾號來著?”
“六月三十哦,忘記啦?”
“呃,其實我根本沒記住過來著?!?p> 見草聳著肩,側過身來。
看著那正掩唇輕笑的她,他猶豫了片刻,輕咬了下嘴唇。
“游茜……你的身體感覺怎么樣?”
“哎~”她微微眨眼,“昨晚林心學姐,也問了我這個問題?!?p> 琴心那家伙……
“哈,誰讓你昨天在訓練的時候睡過去了呢?!币姴萋柤绲?,“大家自然都很擔心你,怕你堅持不了體能訓練?!?p> “不會不會!我的身體感覺可好著呢?!彼龘u頭笑道,“昨晚還久違的做了個意猶未盡的夢呢?!?p> “哦?”見草拎起紙袋,站起身,“什么美夢?”
“嗯,我想想,一個森林里的故事哦?!?p> “童話故事?”
“嗯……現在有些記不清了?!庇诬缬檬持傅种橆a,眨眼思索著,“記憶得比較清楚的話,應該是……
……那只,銀灰色的幼狼吧。”
見草猛地一怔。
但馬上,他便在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前回歸了平靜,不動聲色地抬頭道,“哦?你不是和我說過很討厭這種掠食動物來著的嗎?”
“嗯嗯,但它可不同哦?!庇诬巛p握雙手,“它的身上,更多的是一種似曾相識的安心感。”
“……你最近是野生動物科普節(jié)目看多了嗎?”
“見草君!”
“哈哈哈,開個玩笑?!?p> 見草微微擺手,轉過身來,與她一同朝著車站的方向邁開了步伐。
啊,是的。
僅僅只是開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