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的東部臨海,龍江出???,安若帶著丑兒沿著海岸線北上,走過柔軟的沙灘,走過驚駭?shù)慕^崖。左手臨岸,右手臨海,一人闊分天際,風(fēng)拂青絲長如夢……
一個略大的人影在前,一個略小的人影在后,二人一前一后,極為偶爾地才說那么幾句話,默默地彳亍于整片天地之間。白貓一如既往地蹲在安若的肩頭,困倦似乎毫無興趣。
天空之中不管日夜,不管事夜風(fēng)拂動篝火的煙星,還是晨風(fēng)吹飛香甜的鼾聲,都不時可以看見一只白色的巨鳥在繞飛。永不落地的海音,如同亙古不停息的海潮聲……
北上,北上,沿著曲折而又復(fù)雜的海岸線,用腳步去丈量整個土地的邊界……
北上,走過山林或亂石,攀上絕崖,越過海峽。穿過漁村,踏過濕地……
北上,看過巨蟹橫行在沙灘之上,看過巨大的魚鰭在浪花之中隱現(xiàn)。似乎那夜晚的篝火的塵煙和火星也是隨著夜風(fēng)北上……
北上,充斥在這個天地的浪潮聲之中。莫默和丑兒毫不意外地看見那絕崖之上的結(jié)廬,毫不意外地看見那一聲輕紗立于絕崖之上臨海眺望的龍雀。忽然之間,龍雀轉(zhuǎn)頭南望,看見慢慢登上絕崖的安若和丑兒。一如在故京,在那夜風(fēng)之中的帝宮,他看見一個大些的身影牽著一個小些的身影進(jìn)入視野之中。又或者是在那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如此醒目的,她可以在每條街道上每座屋檐上的高點(diǎn)看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手中拿著從不缺乏的各種各樣的吃食……
南望,龍雀驟然南望!
回憶如海風(fēng)拂動輕紗,飄飛……
北上,安若攜著丑兒北上。
三人之間目光交錯,便是永遠(yuǎn)交錯!
天空之中,海音忽然飛至,呦呦而鳴!
安若繼續(xù)攜著丑兒北上!
龍雀緩緩轉(zhuǎn)動南望的目光!
如同未曾看見這一處結(jié)廬,又如同行走在不同時光之中的幻影!
安若和丑兒繼續(xù)北上!
龍雀慢慢轉(zhuǎn)動目光臨海眺望!
雙方就如此錯過!無言……
安若攜著丑兒從龍雀身后走過,龍雀臨于絕崖之巔眺望……
天空,海音悠悠盤旋……
忽然,龍雀對著大海浪濤一聲清越長嘯:“大海……”
安若攜著丑兒漸行漸遠(yuǎn)。忽地,立于絕崖之巔眺望大海的龍雀忽然聽見一道悠悠的聲音:“止戈……”
聲音悠悠,如同隔代在時空之中永存!
龍雀忽地回頭,尋覓二人的聲音。只是短短時間之內(nèi),安若和丑兒便走下這一座絕崖,在另一座絕崖之上出現(xiàn)!這一幕看得龍雀忽然有些目光凝住……
下意識的,龍雀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有幻影,如同那些在大海之淵傳說中的蜃!
恍惚之間,安若和丑兒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遠(yuǎn)方,漸漸模糊消失!
龍雀的眼睛忽然睜大,五感如同遇到危機(jī)一般開到最大。原本她以為雙方?jīng)]有打招呼只是因?yàn)楸舜酥g漸漸的疏離!龍雀和安若漸行漸遠(yuǎn),漸漸如同陌路!就龍雀而言,她的性格是冷淡瀟灑如風(fēng)的,對于安若,她認(rèn)為雙方有著相知的默契,然后就能一直如此,如此無需多言的如風(fēng)的靜默。這也是她喜歡的……
雖然那曾是龍雀最深刻的回憶,在遇到安若之后,在安若身后與安若一起走過的那段旅程。在她人生最茫然的時候,她遇見了最堅(jiān)強(qiáng)也是最孤獨(dú)的行走!雙方走過茫茫孤寂的雪原,在雪山之巔猛烈的俯沖……
這讓龍雀改變很多,雖然她還是如風(fēng)的瀟灑自由。
龍雀一直銘記這安若,就如同她銘記著這段旅程。銘記著在帝宮屋檐之上,在星月之下的初見。
但是除此之外,龍雀不知道她對于這段旅程,對于安若是怎樣的態(tài)度。也不知道安若對于她,對于這段旅程是怎樣的態(tài)度。雙方都形同過客,卻在某一瞬間眼神交匯,在某一瞬間相知相望!
龍雀的性格冷淡,以至于安若沒有與她打招呼的第一瞬間她并沒有表現(xiàn)得有多么在乎,而她也同樣沒有與安若打招呼。她以為,她望著安若,雙方之間就有一種相知的默契!直到事后,遲鈍的失落才慢慢淹沒了龍雀,龍雀下意識地伸手……
然而只剩下風(fēng)聲悠悠!
龍雀忽然發(fā)現(xiàn),她看見的可能只是一道幻影!
悲傷與欣喜同時涌上心頭,這讓龍雀的情緒一時之間有些復(fù)雜。
最后,龍雀的關(guān)注只能是最后,那應(yīng)該是安若說的,“止戈”……
止戈,止戈學(xué)院,這一點(diǎn)龍雀知道,也曾在崇山峻嶺之中路過!所以,這是安若給她的提示,就如同她的那一聲長嘯“大海……”。安若說他還未來看過海,就如同當(dāng)初在故京的龍雀還未曾見過雪!
止戈!龍雀慢慢收回眺望大海的目光,一時間慢慢思索。她空望著這片海已經(jīng)許久了,但是卻始終不敢邁出一步,只能空望!大海之淵已經(jīng)消亡,海王則迫切地渴求著她!
龍雀當(dāng)初獨(dú)坐在礁石之上,茫然不知方向。終于,循著心中的啟示,前往故京!終于,遇到了安若,終于開啟了一段龍雀曾遙想過卻不曾奢望過的旅程。再回來看向這片海,龍雀只能空結(jié)一草廬……
止戈!一瞬間,龍雀似乎有了新的方向!
再看向這片海,龍雀取出懷中的一個潔白的海螺悠悠吹奏著,天空之中海音悠悠和鳴,雙方似乎在做著某種交流溝通。
然后,海音咻地飛遠(yuǎn),潔白的身影再蔚藍(lán)的海天之間如同一道遐想。
龍雀向前方走去,終于她邁出了那一步!
她從絕崖之上猛地躍下,烈烈海風(fēng)吹飛她的輕紗!
咻……
海風(fēng)之中,層層海浪之間,海音逆著絕崖的方向迅速飛掠著,如同要撞上那堵“墻”。忽然,它猛地貼著絕崖拔升,碩大的羽翼之間,厚實(shí)而潔白的背上多了一個人,龍雀!
此刻的龍雀正逆著陽光的方向閉著眼張開雙臂,任由忽烈的風(fēng)劃過!這一刻的她仿佛在飛,如風(fēng)!
此刻的龍雀,身上似乎慢慢一點(diǎn)點(diǎn)溢出金色的光芒,潑灑在她的身上,潑灑在海音身上,顯得格外圣潔……
止戈!
這位大海之淵最后的意志終于下定決心前往西地而去!
忽地,她側(cè)頭往北方望了一眼。曲折海岸線上哪里有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烈日下,一座絕崖之上,臨海,安若正牽著丑兒一步一步登上這座絕崖,接受烈烈海風(fēng)的問候!
終于,丑兒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公子,為何不與龍雀姐姐打招呼?”
安若走在前方,也始終望著前方,一如在雪原之上!
終于,安若的聲音夾雜在海風(fēng)之中傳來:“招呼,打過了……”
丑兒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又緊緊抓住安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