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簍這樣編很松的,不夠牢固,很容易壞的……”李生走到江云身旁不禁開口道。
在深幽的小路旁,在神農(nóng)學院附近。江云正在學編竹簍。哪怕天寒,手指凍得通紅。但是她依舊很認真,很平靜。不知為何,李生見狀就不禁走到她身旁開口提醒道。或許李生覺得此刻的江云和彼時的他很像。一個編竹簍,一個用劍雕刻劍鞘。雖然同樣都很笨拙,但是都很認真。哪怕是寒冬,手指凍得通紅也是如此。
李生已經(jīng)來到故京城數(shù)日了。他還是依靠著陳陽的接濟,但是心里總是覺得有些不合適的。城里面的活計他沒怎么看。聽說書院是在城外面就索性到城外轉轉。沒想到遇到了江云??此簧硭匾抡麧嵉p薄,想必也是一個困苦的人。
江云微微抬頭,看見了李生。目光很是平靜,卻多看了他手中的劍一眼。她微微一笑道:“我不怎么會編,你可以教教我嗎?我總是學不會……”
李生聞言,又看了江云通紅的手一眼。雖然已經(jīng)被寒冷凍得通紅,但是也看出這雙手其實是十分纖秀的,有些清瘦,更顯纖長。這種手怎么會編得好竹簍呢?李生心中不禁暗想道。那竹簍雖然編好之后,沒有什么刺手的。但是在編制過程中的竹條可是總會有些竹刺十分刺手。這種手顯然編不好竹簍。
但是李生并沒有告知江云這一點。就如同他也知道在自己飽含殺意的時候,實在是刻不了華美的劍鞘。但是他還是一劍一劍地刺下去,長此以往。他要的其實不是一個劍鞘。
李生在江云身旁蹲了下來,他抽出了鞘中的劍,十分穩(wěn)定地削著竹條。然后他熟練地放下劍,撿起兩根竹條問道:“你的要編什么形狀的竹簍?”
不待江云回答,李生已經(jīng)自顧自地編了起來道:“無論什么樣的竹簍,都是靠竹條之間相互纏繞編制而成的。不需要太多的花樣與手法,數(shù)量多了自然變得牢固。只是要用力壓實,讓竹條之間的纏繞盡量緊些。而輪廓,可以用大的竹片來固定出來,就像建房子時的承梁。”
李生說著,便自如地熟練編制起來了。一邊編制,一邊不時用那把劍削著竹條和竹片。十分熟練自如。
江云在一旁看著,李生和他手中的劍。
李生又道:“你現(xiàn)在變得不好是因為你不夠熟練。力度不夠,編多了就好。但是你的手卻太纖細了,不適合?!?p> 江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一笑,然后拾起了身邊的竹條和小刀,也是學著李生的手法編制。
李生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或許比較適合女紅?!?p> “女紅?”江云好奇地看向李生。他連這個都會?
李生有些不自然道:“我聽人說做女紅的手都是要十分纖巧的,和做這個竹簍有區(qū)別?!パ?,你怎么這么笨?這里,又編錯了。”
江云有些奇異地看向李生。她第一次被人說笨。雖然她卻是是手笨。在神農(nóng)學院學習的時候被神農(nóng)子從旁嘆息了不知多少次。但是神農(nóng)子為了照拂她,卻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她一次笨,反而每一次都很是鼓勵她。
她沒有去學女紅,估計也是學不來的。她的書法雖然好,是極好。畢竟是儒家圣人一脈的傳人,又在書樓臨摹了十年。但是她的書法卻不是那種纖巧的簪花小楷,而是頗為大氣的行風,頗有自成一家的味道。但是書法上的成就對于這些生存的技巧來說似乎并沒有什么幫助。就像她淵博的學識對于一根筋的講究勤勞農(nóng)活來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用。因為她實在是纖弱了些。但是她卻極為認真地學習著,記下每一個要點。她用很笨的辦法學習著,進度一直不快,總是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也得到各種各樣的解答。
就像李生,終于在江云身旁蹲了片刻之后就在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因為江云出現(xiàn)的狀況實在太多了,各種各樣,沒有一個重復的。有的讓李生看了也說不出個什么來,但是總感覺是錯的。反正李生的那個竹簍都編好了許久,江云的這個卻遲遲沒有完成的趨勢。讓李生都忍不住想要搶過來,幫她完成。但是江云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卻讓人不忍打斷。
終于,李生有些憋不住地問道:“你編好過一個竹簍嗎?”
江云愣了愣,回道:“不曾?!?p> 李生對于江云這雖然很普通的回答,但是總感覺有些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他只覺得這個回答是沒有錯的,但是卻也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如果是普通人,大部分回答的是“沒有”。李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卻敏銳地察覺有些不一樣。
好在他也沒有在這方面糾結太久。向來故京城是大地方,和他原來在的地方是不一樣的?;蛟S,在這里,這就是個普通的習慣。而江云也只是個普通的勤奮的人。
李生道:“你總是出這樣那樣的問題,好多的連我都解答不了。但是你總歸要編好一個竹簍,才大體有一個感覺,什么是對的方法,什么是錯的?!?p> 江云聽了,不禁若有所思。她在神農(nóng)學院學習的時間有限。但是卻學了很多。多到神農(nóng)子都在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儒家圣人一脈的親傳。實在是太笨了些。而到最后就是深深的無可掩飾的驚訝。因為江云雖然沒有成功過一次,但是卻幾乎把神農(nóng)子腹中的關于農(nóng)活和生存等方面的學問幾乎掏干凈了!還有醫(yī)學!無他,實在是江云出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個重復的。仔細向來,似乎她從來都在嘗試著。沒有錯的或者神農(nóng)子看不出來的,自然不會說。但是神農(nóng)子覺得有錯的,卻都說出來并予以指正,想必是前人走過的彎路。
但是此刻,李生的話卻給了江云不小的觸動。
只見江云輕輕地點了點頭,便照著之前李生的手法編制了起來。雖然有些細節(jié)上有些改動,整體上顯得頗為笨拙。但是不多時之后,一個完好的竹簍出現(xiàn)在李生眼前。比之他這個老手編制的也遜色不了太多。經(jīng)此,李生越發(fā)覺得江云之前是故意的。所以,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江云微感歉意地對李生道歉道:“抱歉,我也覺得你說的對?!?p> 李生則慢慢收起了劍,冷聲問道:“你之前是故意在戲耍我?”
江云卻極為認真道:“不是?!?p> 然后江云站起身,朝著李生一揖,一揖到地。李生雖然不明白這個理解的含義,但是從江云的鄭重之中卻莫名地感覺有些倉皇。
江云慢慢直起身來,真誠地對李生道:“謝謝?!?p> 這樣,李生才感覺自然些。但也越發(fā)覺得江云并不普通了。
江云看了一眼李生的行裝,頗為簡陋。雖然陳陽接濟了李生,但是李生總是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需求以減少陳陽的負擔。
江云見狀,才道:“如果有事可以去書院找我,一些事還是是能幫得上忙的。”說罷,便有離去的意思。
李生忙叫道:“你是書院的學生?”
江云道:“不是,我住在書院?!?p> 李生不理解這個住在書院,卻不是書院的學生有什么含義。但是卻對書院充滿了好奇。他不禁道:“你能不能為我講講書院?”
江云卻道:“我對書院也不熟悉。你若想了解,到時候考進去就行了?!?p> 李生面露苦色道:“我沒有讀過書。”
江云看了李生一眼,依舊道:“書院的許多地方對外人也是開放的?!?p> 李生不甘道:“可是我想進書院讀書!”
江云微微沉吟,似乎有些猶豫。片刻之后,她才道:“那也可以來考。只是和其他人不是同一個時間?!?p> 聞言,李生眼睛不禁一亮。他和陳陽一路走來,路上也聊了不少關于書院的事。李生也知道即使想陳陽這種在一地頗為優(yōu)秀的讀書人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考上書院。而考的東西,李生更是一個也沒有聽過。說是什么儒家六藝,還有經(jīng)史。
讀書人都考不上,而李生也是自覺自己這個沒有讀過書的人更加沒有希望。卻沒有想到眼前這人居然說可以。也只是李生這個對于書院并不怎么了解的人才相信。換作其他人想必都是大呼不可能。儒家最重規(guī)矩,而書院更是如此??己司褪沁M書院的規(guī)矩。是面向天下讀書人的門檻。但沒有聽過有什么考核,不讀書都可以的。讀書人是驕傲的,若說以前被修行者壓一頭,還情有可原。但是即使是以前,都沒有這種先例,而現(xiàn)在更沒有道理。
李生急迫問道:“什么時間?”
江云則淡淡道:“還沒有確定下來,你先回去準備準備吧,會在年慶之前通知你?!?p> 李生則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能不能告訴我考什么?”
江云則道:“還不知道考什么。但是卻不會是書中的內容的?!?p> 李生這才覺得心中有了點底。
他高興告辭,剛要轉身離開。忽然間想起要告訴江云自己的住址,江云卻立刻道:“只要你在故京城,時間到了,書院會找到你的。”言罷,自己就先轉身離開了。朝著神農(nóng)學院走去。
而李生還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當天,江云幾乎是把神農(nóng)子的下巴都要驚掉下來了??粗疲瑤缀鯌岩伤腥硕际巧底?。包括他,包括神農(nóng)學院的所有人,還有天下的所有人,還有歷代前賢!因為當天,江云在神農(nóng)子面前將數(shù)天中學過的數(shù)十種神農(nóng)學院驕傲的傳承技藝全部成功展示,并且都做了一些改動。而有個更為夸張的是,江云就在神農(nóng)子面前改善甚至創(chuàng)造除了新的技藝。而在神農(nóng)子頗為自傲的醫(yī)道上,江云再一次給了他的信心一次暴擊。江云縱然識不變天下藥草,但是卻能把許多連神農(nóng)子都理不清的藥理組合理個通透。
沒錯,事后神農(nóng)子也是有和李生一樣的感覺,覺得江云之前是在戲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