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大道,規(guī)則也是。
安若一邊捧著那本書,一邊想著這句話。這句話來得如此突兀,給安若的感覺如此不清晰,就像幻覺一般。他思考回憶著關于這句話的一切。它所包含的含義,它的出處,以及它可能的指向。
……
故京城外,一個個黑影穿梭在林間。
對于這越發(fā)躁動的故京城來說,這似乎算不得什么。只是這片林間給人的感覺就是太過肅殺了一些。
天色越發(fā)暗淡,秋寒越發(fā)地重了。冬天漸近,雪的氣息似乎已從北方侵來!
安若慢慢抬起眼,望向天邊。
老馬依舊那么悠閑,此刻散步到安若身后忽然道:“秦國的人來了,是虎賁營!”
安若淡然道:“你能察覺到,曹王也能察覺到?!?p> 老馬又道:“那是他們不曾掩藏?!?p> 安若點了點頭。
但無論如何,這么一支恐怖的力量突然毫無征兆地到達一國心腹重地還是夠恐怖的。
夜幕慢慢沉降,整個故京城似乎都安靜了一些。
對于那些敏感的老輩人物來說,故京城的人流依舊喧囂,但是這一切都似乎被莫名隔離開一樣。如同一層陰影籠罩下來一般。沒有任何的動靜,沒有任何的掩飾,但是幾乎夠資格觸摸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來了!
曹王坐在書房里皺起了眉頭。他沒有轉(zhuǎn)頭,但是目光已經(jīng)定格在一個方向。在陰影之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道:“王上……”
曹王頓了頓手中的筆,然后繼續(xù)寫著。筆鋒依舊穩(wěn)健,毫不見絲毫停滯的痕跡。只見他一邊寫,一邊說:“只要他們不過界,這次便這么算了吧?!?p> 那陰影之中的人應了一聲便沉寂了下去,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毛筆蘸了濃黑的墨水,在雪白的紙上落下一個個如同山岳一般穩(wěn)健的字跡。這一紙寫得行云流水,曹王坐得穩(wěn)重如岳。只見那毛筆舞動之間,一張沾染了墨水沉重的白紙黑字便落成了。
曹王干練地收起毛筆,往那白紙上一撣,一幅天下盡在胸中的自信油然而生。他把白紙往身后輕輕一送,只見書房的陰影中便出現(xiàn)了一雙手,接過白紙便退了下去。
那是一紙調(diào)令,只見上面顯眼的地方寫著“馬元”二字。馬元是鎮(zhèn)西侯麾下的第一年輕將領,今年曾帶鎮(zhèn)西侯麾下王牌步戰(zhàn)兵團來過故京城一次,進入了那日夜宴的內(nèi)席??梢哉f是整個曹國中除了蘇橫以外最優(yōu)秀的年輕將領了。就是蘇橫的那支狼騎兵中有不少不錯的年輕將領,在曹王看來比之馬元都略有不足。
一只信雕從故京城的某個角落飛起,落到了城外林中。一個神箭手站在高高的一角閣樓,猛地一拉弓一放,嗖地一朵血花綻放,那放飛信雕的人便被一箭射殺!而信雕卻放任它飛出城去。
像他這樣的神箭手,故京城中還有很多。他們在很早幾天前就得到了安排,射殺一切放出信雕的人,然后放信雕走。曹王府或許不會管秦國的這一場報復性行動,但不代表他們會不在乎神倀部的滲透。整個故京城連同曹王府早就布防嚴密,固若金湯了。
那神箭手收起弓箭,往四周觀望著。恰好看見屋檐上一個少年朝他看了一眼,他心中不禁一驚。但好在那少年并沒有其他動作,神箭手沒來由的心中松了些許,后背已不知不覺間滲出一層冷汗。他心中驚訝,不禁想起近日流傳在曹王府的一則傳聞。同樣是少年……
那神箭手警惕著,沒有絲毫的動作。他甚至不敢多看那少年,生怕被誤認為是挑釁。他倒不是又多怕那個少年,他們這些曹王府死忠的兵士早就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只是高層曾傳下命令說,如果遇到那少年,盡量不要招惹。實在避不過去了,也最好以大劍士之禮待之。
好在安若也只是瞥了那個神箭手一眼便不再多看。對于神箭手射殺敵人的行徑也如同沒有看到一般。安若在原地站著,很快他的身邊便冒出來了兩個身影,老馬和丑兒。丑兒倒是意識不到什么,只是老馬有些凝重。
到屋檐之上往那城門之處觀望的絕不止安若他們幾個。只見整個故京城中陸續(xù)有人到達屋檐之上,大概一掃,當今天下的三成人杰恐怕都在這里了。約莫也有數(shù)百人,其中大部分還是十年前幸存的大能,被白帝吸引而來,恰好又要在這故京城看到威名赫赫的虎賁營出手嗎?畢竟不是十年前了,現(xiàn)在的虎賁營究竟有多強,估計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吧。
那股森然氣勢自然也被德蘭等人察覺到了。
他身旁的一個親衛(wèi)上前靠近,正想要說些什么。只見德蘭把背上泣哭之墻一抖,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诹耸种?。那恐怖的重量對于他來說好像毫無影響一般。他豪氣道:“是秦國的虎賁營吧!老子縱橫傭兵界數(shù)十年,什么生死沒有見過?隨老子一同去見識見識這東方的最強軍團有沒有那么強!”
德蘭擎著泣哭之墻便大跨步往西城門而去。那里正是虎賁營散發(fā)氣勢的地方。德蘭膽大而又不失心細地對身后的伊莎圣女道:“圣女殿下,這樣的戰(zhàn)斗你還是不要看得好。我這就派手下護送你回去?!闭f著就派出了他最得力的手下。
那人也是獅龍軍團中一等一的好手,在團長回頭看向他的時候,他看見了團長眼中的凝重,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凝重。他心中預感不好,卻沉默地極有默契地朝德蘭團長點了點頭。對手很強,而德蘭團長又不得不去。本來做慣了傭兵的他向來不怎會看中騎士的榮譽的,但是當?shù)绿m感受到虎賁營好不掩藏的氣勢時,他便感覺到這一戰(zhàn),他避無可避!所以,他大踏步著向前,就如同他曾經(jīng)看到過的黃昏下的騎士一樣。他曾不理解那種傻傻的信念,但這一刻他或許理解那種悲壯吧!他握緊了泣哭之墻,可恨,這里是東方,距離故土千萬里之遙……
德蘭頭也不回地遠去,他后悔追殺莫讓嗎?哪怕知道殺不了莫讓,他也不后悔。因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樣做。只是可惜,他們的坐騎都在城外的莊園里。他或許再也不能陪著老兄弟一起熱血沖殺了!
從他們決定去追殺莫讓的時候,他們便在故京城北方城外購置了一個莊園當作臨時的據(jù)點。這一次恐怕就派得上用處了。只是他們的尸骨,再也回不到故土安葬了!
沉默得有些肅殺!德蘭提著寬大的泣哭之墻,想著即使死,也要再添幾個刀下亡魂,讓這把威名赫赫的神器不曾辱沒在自己手中!德蘭有這份自信!傭兵界的傳奇,更是在這神性斬滅的十年他挑翻無數(shù)古堡中的傳說人物,登頂西王麾下的最頂尖行列!他有自信,在最后的反撲中他可以再為神器添幾個刀下亡魂,比將它放置在教會之中接受膜拜要好上無數(shù)倍!他背上還有一把昔日的神器,這些都是他反撲的資本。可惜,這些都要失落在東方了。只有等教會和西王東征過來的時候才有希望討回。
秋風中,黃昏下,大刀向西!
這一群雄壯強大的騎士,維系著他們最后的戰(zhàn)斗的榮耀。一路走過,人群分流。那一股肅殺的鋒銳,似乎就要撞向城外蟄伏的黑暗一般。
那凜冽的秋風中隱約傳來微弱的呼吸聲,就如同這秋天最后的喘息。
他們堅定地走著。太陽已經(jīng)墜入西方的黑暗之下,天空紅霞滿天如血!他們的背影似乎有些朦朧,有些模糊。幾乎讓人產(chǎn)生他們正在走向那天空的國度一般的錯覺。
他們走到城門口,只見一道道矯健的黑影躍出,雙方錯身而過。那一幕,極靜,極快,極有默契。然后人們聽到了一道道兵戈落地的聲音。那些騎士們在黃昏面前倒下,一切都那么恍惚。上一秒鐘,他們還站在夕陽之下,如不倒的雕像。下一秒,他們便倒在血泊之中,無力掙扎……
只聽見那德蘭一聲咆哮,高高舉起那寬闊巨劍,迎著整個黃昏天幕斬下,似乎連天都要斬成兩半!
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在德蘭那鈍厚的劍鋒前,一支飛速的鐵箭戛然止住去勢,無力地落在地面上。德蘭猛然回首,卻只見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在短短瞬間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已經(jīng)看不到一個敵人的身影。敵人來得極快,去得也極快。毫無聲息間,數(shù)十個獅龍軍團的精銳便被收割完畢,就如同那天空的血色一般滲人。這就是東方的最強軍團?德蘭心中冒著冷氣,整個故京城的屋檐上也都在陰影下沉默。
吼……只聽見天空如同炸雷一般響起一聲咆哮,德蘭驚駭?shù)靥ь^,看見一個黑影從城墻上躍下,手持一把長刀,直直劈下,如同開山裂海一般!這一擊,聲勢太強,如同天降隕星一般不敢攖鋒。德蘭正要閃避開,突然發(fā)現(xiàn)他身上仿佛突然間壓上了數(shù)萬斤的重量一般難以移動。他面色大變,慌忙舉起泣哭之墻,全力架住,希望可以擋下這無可匹敵地一斬。他似乎有一種錯覺,這一斬,似乎連堅不可摧的泣哭之墻都要成為歷史!
泣哭之墻沒有斷,一道深深的刃口崩開,近乎斬開一半的巨劍。但是德蘭卻被立劈成了兩半!他最后雙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刀罡!這世間怎還會有人能施展出刀罡?昔日那白帝爆發(fā)的聲勢也就罷了,他后來也打聽過,那是東方的不敗戰(zhàn)神!但是……
黃昏之下,一個人影重重著地。泣哭之墻無力地落在地上,泣述著這一戰(zhàn)的結果。那血色之下,一個挺拔的身軀站立,執(zhí)著一把大刀。黑色的沉重的鎧甲吞噬所有的色彩。飛揚的干朽的白發(fā)寫照著戰(zhàn)神的風姿!他站在天空之下,仿佛世間再沒有什么東西能擋得住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