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家的兩個兒子依弦（朱官）和依竹（德官），不僅長相英俊，人品也好。從小看父母打拼家業(yè)不易，所以很孝順父母，與姐妹間的感情也好。
常言道家和萬事興，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龔家能興旺發(fā)達。
然而兒子娶上媳婦后，因為媳婦的自私、狹隘和折騰，使家運日衰，乃至大敗。
今日下午，龔先興沖沖地由作坊回家，見羅梅和兩個兒子都不在，就穿過后花園，來到女兒依琴住的“靜樓”上。
正在記帳的依琴，忙起身迎接。
龔先剛坐停便問：“妹妹，你媽媽去何處了，我有要事相商。”
依琴道：“前晌無家事，依笛和依笙兩位姐姐按約定從婆家回來，同媽媽、依箏妹妹一起去西園燒香，說今天是觀世音菩薩生日?！?p> 又說：“我要不是賬務(wù)上的事脫不開，本來也要去的?！?p> 龔先深知，自從痛失依簫后，羅梅篤信佛教，家業(yè)能有如此發(fā)達，也是菩薩保佑。
轉(zhuǎn)而龔先問了些作坊賬目上的事，依琴一一作答。
現(xiàn)在改由依琴管賬，賬目準確、詳細、清楚，令龔先十分滿意。
龔先說：“你細心、負責(zé)。不象朱官管時，會有糊塗賬出來?！?p> 父女倆正說著，見阿德神色慌張地來找，說：“老爺，不好了！大少爺剛回來，大少奶奶就鬧起來了?！?p> 龔先嘆了口氣，對依琴說：“姜春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只會作。”
依琴說:“不管怎樣，去勸勸吧?！?p> 龔先本不想管，但又無奈，只得急忙下樓，穿過花徑、后廳、走到前面大兒子的房外廊子里。只聽見姜春邊罵邊摔東西的聲音。
在姜春的尖叫聲中，龔先只聽到“分家”二字，頭轟了一下，身子幾乎摔倒。
接著，龔先沖進房內(nèi)，見依弦立在一旁氣得發(fā)抖。
龔先怒氣沖沖，據(jù)理斥責(zé)姜春，使姜春“啞”了下來。
見姜春停止撒潑了，龔先就不再搭理她，扭轉(zhuǎn)頭，徑直穿過花園，回到對面自己的房間，不停地嘆息。
近黃昏，羅梅帶著三個女兒從西園寺乘轎回家。
隨后依笛和依笙轉(zhuǎn)而各回婆家。
龔先告訴羅梅：“家在鳳凰街的好友葉方歸前來為德官做媒。女方葉馨，是他的侄女，知書達理，品貌雙全，上次從上海來蘇州玩，在他家巧遇德官，一見鐘情?！?p> “葉方歸的兒子葉尋又和德官是好友?！?p> 羅梅說：“不知人家可好？”
龔先說：“沒說的，女方家也是富裕人家，在上海開古玩店?！?p> 羅梅說：“富家女子，就見得好？”
龔先知是說到姜春了，就把今日姜春大鬧的事說了一遍。
羅梅臉色發(fā)青，罵道：“這個不明亊理的蠢東西，家定要敗在她手里?！?p> 沉默了片刻，夫妻倆又為依弦的懦弱嘆息。
龔先接著說：“葉方來就此一女，視作珍寶。自小讓她纏足，她說什么也不肯受'小腳一雙，眼淚一缸'的罪，哭鬧著死活不肯，父母只好背著家教不好的名聲，由她任著性子?！?p> “只是到了婚嫁年齡，有錢的傳統(tǒng)人家一聽說是＇天足＇，未曾見面全都推了。父女倆並不在意，只是母親寧氏焦急，托葉馨的伯伯葉方歸在蘇州城里找。”
羅梅聽了一驚，跳起來說：“兒媳是＇天足＇，在洋學(xué)堂讀書，太不守婦道了，尤其德官會遭人恥笑的。做粗話的下等人，才可以不纏足。敗壞門風(fēng)的事不可出在龔家?！?p> 龔先勸說：“現(xiàn)在新法了，不要拘泥于此。人品好，且兩心相悅最要緊?！?p> 羅梅不允這門婚事。
在依弦房內(nèi)，依弦見姜春折騰消停了，就問：“為何突然要分家？”
因喊罵傷了嗓子的姜春，用嘶啞的聲音回道：“你這個蠢貨，不見這幾天都有人在給德官和妹妹、小新兩個＇賠錢貨＇做媒人嗎。這三件結(jié)婚大事，辦起來要花不少錢財，早點分家可多分些家產(chǎn)?！?p> 姜女得意地說著，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依弦說：“德官不結(jié)婚，分不了家。爹在，現(xiàn)在不會同意分家的。再說就是分了家，你能撐起半個作坊來，不要做夢了。”
又說：“我求求你了，不要胡鬧了，搞得家里‘六缸水渾‘?！?p> 依弦真的要給姜春下跪了。
第二天，當(dāng)依竹知道母親不同意他的婚事時，堅決表態(tài)說：“如果不同意葉家這門親事，我將終身不娶。”
幾經(jīng)周折，姐妹們幫著相勸，終于羅梅拗不過兒子，同意了。
依竹的婚期定在農(nóng)歷八月初八，聘禮已下。
雖說他快成親了，忙前忙后，但他對家中的商務(wù)毫不松懈。
葉馨在上海一所教會辦的沁心女中讀高中，今夏就要畢業(yè)。
她不愛女紅，倒愛西洋的算術(shù)之類，功課是全班最好的。
受父親影響，喜愛結(jié)交朋友。最近加入了基督教。
葉韾對依竹說：“我不愿坐花橋，不要老式婚禮；要在教堂，由牧師主婚，披著白色婚紗結(jié)婚?！?p> 依竹也開明，同意了，說：“不管父母意思怎樣，就這么辦。”
老腦筋的羅梅知道后，氣個半死，覺得葉馨把兒子教壞了，但也無法，只好順著他們。
新媳婦葉馨娶進門了。
戴著金絲邊眼鏡，梳著橫S頭，皮膚白白皙，人洋氣，開明。
羅梅曾問她：“為什么從小不按世俗裏小腳？”
她的回答：“犯不著”。
她結(jié)婚后經(jīng)常回上海娘家住，沒有小孩。娘家經(jīng)營文物古董，書香氣濃。
又因生長于上海，受教會和西方文化的影響較大。
姜春的娘家在無錫開大醬坊，家庭環(huán)境較封閉。
姜春生下時，母親難產(chǎn)去世，從小沒了母愛。雖有繼母，在她幼小時，常因她一點小過失，對她打罵。
姜春的父親，雖然喜歡女兒，但懼怕這只“河?xùn)|獅吼”也沒辦法改變。
他平時很忙，顧不上姜春。
姜春從小沒人教養(yǎng)，在繼母的家暴下，自己的性格中多了粗暴的成份。
姜春不識字；人粗俗、小氣、脾氣暴燥；人高高的、瘦瘦的、有一雙小腳；嘴癟癟的、雙頰顴骨突出；皮膚黑、較粗糙。
葉馨和姜春，都出身于富裕家庭，和龔家門當(dāng)戶對。但無論從外貌到內(nèi)在，從性格到處事方式都迥然不同，甚至對立。
強烈的反差，造成兩人不能和諧相處。水火不容地惡斗下去，直至兩敗倶傷，殃及龔家。
此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