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緊緊地瞇住雙眼,唉,也避免不了這無孔不入的寒風。倚靠在這多出一角的大石牙子,本不愿服輸?shù)囊安萃ㄍǔ闪藨Z貨,就連那無精打采的模樣都消失不見了,唯一所知道的——這層積雪下面,還有那么一點掙扎的生命力。
白,滿眼的世界也只剩白了。
除卻這個躲在背風出的男子,無跡穹空更是找不出另一處鮮艷的紅色。
“少爺啊……老爺……”
他,雖受傷,卻不敢有絲毫地停留。有時喃喃自語,來來回回也無非就“少爺、老爺”這幾個字眼。
凜冽勁風也有疲倦的時刻,不同于工業(yè)時代洗禮下的機器,如此想來倒多了些許“人情味”來。男子背后的巨石又成了另一番光景,那自南方斜射的光芒同他的肚皮一樣,癟癟的。唉,這樣又談何力氣呢?
“呼……”
他翻動了下低垂的眼皮,瞥望這柔弱的光照,不禁得小聲喘息。
隨之他便緩緩抬起那右手,仿佛因天降祥運讓自己擁有了十輩子都花不掉的寶物似的,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了這只手。
“還……好……好……”
斷斷續(xù)續(xù)的字眼,證實了這個人的虛弱狀態(tài)??峙滤B再次站起,都不會那么地順利了。
然而在如此的逆境之中,他又會傻傻地、無所求地去消耗自己這大半個身子的力氣?
如果他真絕望了,乃至再也站不起來了。也不該他人去評論,在這惡劣風雪之中,能獨立去面對著的、都少不了那一分的“英雄本色”?;蛟S他真的會沉眠于此,這處人跡罕至乃至異常冷漠的雪之國度——但愿,他明天會走向一片春暖花開的世界吧。
白色的枯枝仍搖晃不休,雖隱約可顯幾處灰色,可無暇圣潔的單調(diào)色彩早已匆匆地籠罩了這一整片曠野。河堤稍高處的那株柳也不幸免于難,只裸露出了那高貴而挺立的軀干,其余的一切似乎都不見了,反倒多了幾分那詩中寂寥、空靈的意境。
“千萬……不要再紅眼睛了,那樣地話……只會讓我難受的。”
“可現(xiàn)在又能做什么呢?馮……要不你走吧?”
“腿都廢了,哎呀……”
“怎么了?”
“哈,沒事……沒事!”
“你……”
離這落魄之柳最近的建筑,唉,是這八九百米之外的十余間草屋。朝這東南走來,一點又一點靠近這株柳的,正是這兩個人——落魄的顧小姐和凍壞小腿的馮。
“可真奇怪,我總覺得……那就是我們的希望,你覺得呢?”
伸出那手指指去,也改變不了他們到那株柳的距離。能起到真正意義上作用的,恰恰是這不被重視的、沉重的雙腳?!扒Ю镏校加谧阆??!?,古人的智言慧語,莫不敢忘。
“再……省省力氣吧。像你這樣……等一會倒了,還指望本小姐把你背回去?”
“你總不能讓大狼……把我給害了吧?”
“哼……”
這聲格外地輕,或許馮那疲倦的耳朵根本就聽不見的。
殘酷的歲月里,就連冷酷的月光都難得一見了。
……
沒有回頭,只單單停下了,這正欲抬起的步子。沾染上些許爛泥的袍子,不由得搖動起來,仿佛在“抱怨”:這生活就該“喋喋不休”,充實到某一種“昏頭爛額”的忙碌。
“停下來……停下來……做什么?”
聽到這話的馮韜反倒覺得意外起來,忙轉身,朝橋頭看去。
下了馬車,自然也是出了浸芳城的??沙侵械哪欠輥y哄哄之下的壓抑感,卻像生根在人心底似的,揮之不去竟有了莫名的“掛牽”。
顏雪也正轉頭,只不過那看去的方向同馮韜的一樣啊——西北!
“爹……也只剩他,和括叔了?!?p> 這斷斷續(xù)續(xù)之下的不舍,雖聲不大,可順風傳遞,倒也清晰地落入了馮韜的耳中。
他抬手捏了下自己的鼻子,把放在地上的那個皮箱,又拿了起來。待向上,一連登了六個臺階外,他又輕輕地放了下來。
“雪……要不,我們回去吧?”
還殘存幾片枯葉的枝干,也自無奈。在時有時無的冷風之中,漂泊無依,也只能若隱若現(xiàn)地展示自己還存在的意義。
然而不遠處的燈光點點,卻不答應。在這吃晚飯的時候,就該熱熱鬧鬧,連心兒也能隨之洋溢出幾分暖意來。只不過,這前提是——有一戶安生的人家里。
也只能去暗自“痛苦”……爛在肚里?;蛟S更讓人傷心的詞語,用在其中,也不無關系。盛衰榮辱,釀出了一出出悲喜哀樂,也造就了那部“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眮?,說不得何為好,亦或什么為糟粕了。
馮,注視。
在這隱隱的風聲里,再次“錘煉”起自己的耐心。然而他等多久,也不會去費心思考所等待的原因。
只因——
等待,就是等待。
“該……該離開嗎?”
似乎對方在自問,卻沒有去自答。
“有點冷,要不……我們再回去吧?這個時候……默默地溜回去,也沒有多大的困難。只不過……那種烏云翻墨下的壓抑……”
馮慢慢地取下了外套的同時,又向前一連跨了兩大步。待走到近處,想披在對方的身上,可雙手卻停止了接下來的動作。
“你改變不了的,我知道……我也很清楚自己,大抵一切都變得無濟于事。”
顏雪忽地退了一步,將身子微微地側了過來。
“可如今能做的,就只有……逃避了嗎?爹……整個家……就這樣轟然倒塌了嗎?這經(jīng)歷……唉,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生活……想哭,卻都不敢哭出來?!?p> 馮,忙跟了上去。
“沒事的。”
充斥落寞的境遇,又好生無情!悠悠未知的命途,卻又好生難測……只愿明天會更好吧,這樣大家都會有一個盼頭。
話語,馮也心安,涌出點溫暖的情愫來。但他卻絲毫回應,緩緩地、又帶有些許深沉地嘆了口氣。這情形若在白晝,只怕他又皺起了眉頭,在思索怎樣可以較好地去解決這一場“燃眉之急”。
“我們回去吧?”
這一問,似乎已經(jīng)不需要回答了。
“煽風點火,引線穿針……哈哈,我還就不信了!”
“小點聲……小點聲……”
“不是什么好人,疤臉也……”
“或許他們之間的矛盾,可以再利用下……只不過,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