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邊上濃霧一片,看不見遠(yuǎn)處的高山,也望不見遙遠(yuǎn)的天淵,只有隱隱約約的漁火光,在黯淡的天際下若隱若現(xiàn)。這就是漁夫的生活,每日都過得十分艱苦,長年都要為生計(jì)而憂心。
冷凌羽很早地醒來,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原本平伏的內(nèi)心突然間怦怦直跳,一抹不安隨即油然而生。隨即整裝待發(fā),戴上面具和帽笠,匆匆地走到屋外。
沿著江邊行,冷凌羽終于找到了碧霄,她正在江邊浣紗,盡管現(xiàn)在風(fēng)嘯露冷,她都毫不在乎。
“唉!紅顏花貌病懨懨,父母雙亡暗自憐。未解浣紗人薄命,清流猶自映嬋娟。”碧霄挽起素袖,喃喃自語道。
“凄然,凄然!人羨我碧霄貌似桃李艷,卻身世寒微,遭戰(zhàn)亂復(fù)何言,怎似男兒,立志鵬程遠(yuǎn),建功不負(fù)好華年。戍邊守疆英勇為國邦,女子有志難如愿。春歸去,花凋謝,罡風(fēng)惡,新枝嫩,飛花片片舞散風(fēng)前......”
“日來于江畔浣紗,午夜夢回悲世亂。倩女也知亡國恨,國仇家恨恨綿綿?!北滔鰮]了一把熱淚,便繼續(xù)低頭浣紗。
“嗯!這女子真不簡單啊!要是我感覺沒錯(cuò)的話,她一定是非凡的人物?!崩淞栌鹪谛闹懈袊@道,對于少女的自吟自哦,他便更是對其刮目相看。
小溪流水潺潺,并且清澈見底,可以看見水底中的鵝卵石,冰冷清冽的溪水不息不歇地流向遠(yuǎn)方,無窮無盡。
冷凌羽小心地走上前,輕聲地呼喚道:“碧霄!”
“哦!凌羽。”碧霄暫收淚眼,隨之帶著滿臉的歡喜。
“碧霄,你怎么了?好似看見你心事如麻亂。”冷凌羽深情地問道,但事情的大致,他也大概猜到。
“凌羽,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魔族又要入侵了。”碧霄眉黛微蹙,便指了指遠(yuǎn)處的山脈。
“哦!碧霄,你亦無需驚慌,種族的斗爭,就是這樣的了。萬事之中,自有定數(shù)?!崩淞栌鸩恢绾挝拷猓虼酥荒芎亟忉尩?。
“我只嘆息自己只是一個(gè)窮鄉(xiāng)村女,不能像修道之人一樣斬妖除魔,而只能在此空負(fù)華年。”碧霄嘆息道,那種有心無力的感覺,并非好受。
“碧霄,其實(shí)你也無需嘆息,你大可以到門派里修煉,早日成為一名修道之人?!?p> “怕只怕像我這樣的柔弱女子,只會成為門派中的笑話?!北滔鲇X得自愧不如,而臉上也盡是怯意。
“碧霄,我看你冰雪聰明,天賦定然不低,倘若到了門派之中,一定會有一番修為。”冷凌羽鼓勁道。
“真的嗎?”碧霄變得無比喜悅,滿臉的愁容亦一掃而盡。
“當(dāng)然了?!崩淞栌鹳┵┑氐?。
江邊上,罡風(fēng)勁,不斷地吹襲著這少年和少女,使衣袍在風(fēng)中颯颯地飄揚(yáng)。這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青青的翠竹,傲向蒼穹。秋霜逢露降,顯得勃勃生機(jī)。江水來去復(fù)回,猶如這春夏秋冬,無窮無盡,但只可惜,辜負(fù)的卻只是一簾花月。
凡人不像神者,他們的歲月有限,一轉(zhuǎn)眼就是一瞬,生命如同蜉蝣般短暫。當(dāng)他們通過修煉而真正成為一名有修為的人時(shí),才能享受無盡的歲月。
而冷凌羽與生俱來就擁有神者的血脈,盡管他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但只要身上仍有元?dú)饬鬓D(zhuǎn),生命就不容易流逝。
兩人互相在江邊邂逅了許久也不舍得歸去,因?yàn)榛厝ズ缶褪潜瘒@灶冷,更何況,這短暫相處的時(shí)光又何忍見白白流逝。
“碧霄姑娘,雖然我們相識的時(shí)間并不長,但你的質(zhì)樸與真誠我卻感受得到,我或許要走了,你要多保重。”忍聽狼藉啼鶯聲,又望見日落半倚石崖,冷凌羽便打算辭別。
“凌羽......”碧霄十分不舍,不禁淚眼相看凄清。
“碧霄姑娘,有緣當(dāng)可重相會,你還是且隨煙霧別江邊吧!”
“好啦!我走了,我走了......”碧霄回眸了幾番,才很不情愿地離去。
“姑娘保重?!崩淞栌鸸斯?,十分謙遜。
“公子保重?!北滔龊z絲苦淚,走進(jìn)了竹林深處。
冷凌羽望著離去的玉人蓮步翩翩,使他情心耿耿暗縈懷。在這世間上,竟有如此絕世清雅的出塵女子,實(shí)在是難得。若能與之諧鸞鳳,那該是多歡快。只可惜冷凌羽就好似一葉扁舟,在風(fēng)雨里飄蓬,又何忍讓這朵貞花隨意凋零。
這時(shí)候已是傍晚,江邊的竹林里無端升騰起裊裊輕煙,好似神仙降臨一樣。這派瑤林幻境,實(shí)在是奇妙無窮。
冷凌羽于是強(qiáng)睜倦眼觀色相,隨后拔開雨煙細(xì)認(rèn)發(fā)現(xiàn)秀色艷似霜。隱見一位身披五彩霓裳的女子笑曳羅裙裊娜,并且芳心暗暗蕩漾,踏著凌波微步而來。只見她薄薄的羅袖,又聞見其羅襪飄香,看來這一定是一位仙子要復(fù)到塵莽點(diǎn)化瘦腰郎。
“咦!在這種荒野郊外,又怎會有神仙下凡呢?嘿!莫非是我花了眼?”冷凌羽有些感慨,雖然他朝思暮盼著冷櫻雪,但最近的艷遇卻不少。
“驅(qū)仙風(fēng),下塵寰。山水飛越瞬息間,飄落行宮偷窺探。憐他癡心一片,自困如蠶。手執(zhí)卷牘惹相思,看他睡了也輕輕嘆,想是夢繞神壇。我輕拈帷幔,他念佳人,欲一見,此際玉女簾前站。”神女喃喃吟哦著,淡淡的清香迅速蔓延此際。
待到云霧漸漸散去,那麗人的模樣也漸漸地映入眼簾。但冷凌羽臉上原有的期望與贊嘆,頃刻變得黯淡起來。
“哼!怎么會是你?”冷凌羽臉色驟變,隨之帶著一抹森然。
“沒錯(cuò),就是我!玄山神女,小字凰蓮!怎么樣,二王子,覺得很意外吧!”凰蓮滿臉含笑,并且輕挽羅裙,微步上前。
“你到底想怎樣?”冷凌羽自料不是神女的對手,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涼氣,沒好臉色地問道。
“你朝朝暮暮思念的那個(gè)人不是我嗎?”凰蓮把仙手搭在了少年的手臂上,顯得十分嬌縱。
“哼!我很恨你,你可別自作多情!”冷凌羽甩開了對方的仙手,惡狠狠地道。
“二王子,你本來是天魔宮的人,而又想踏足于天仙宮,不就是自尋死路嗎?我都是為了你好,倘若你到了天仙宮,那可是死路一條。自古以來,被送入天仙宮的人,除了修煉以外,都是有去無回。我阻止你進(jìn)入天仙宮,你還反而怨恨我?!被松徏?xì)細(xì)解釋道,顯得有些委屈。
“我憑什么相信你?”冷凌羽冷冷地道,自從與之一戰(zhàn)后,他就對此人恨到了極點(diǎn)。
“我并無虛言!雖然世上不如世外佳,但也好比白白喪命?!被松?fù)熘倌甑囊滦?,一臉的深情?p> “但不管如何,道不同不相為謀,志不同不相為友。就算你舌燦言花,你也曾要置我于死地,我是不會相信你的。”冷凌羽并沒有就此順從,而是繼續(xù)保持十足的警惕。因?yàn)閷Ψ降膩硪忸H為不善,更何況此人來自天仙宮,并非是塵世的凡家女。
“你!不識好歹?!被松徱Я艘ж慅X,淡淡的玉容里多了絲怒火。
“這位神女,時(shí)候也不早了,你還不走!如果你不走的話,我走就是!”冷凌羽再次甩開了女子的糾纏,并且抖了抖衣袖,走到一塊巨石處坐下。
“不好?。《踝?,現(xiàn)在我們正好共談志趣,正好細(xì)訴生懷,你又何須急著離去呢?”凰蓮心里一急,連忙走到了少年的身旁。
“呵!你應(yīng)該知道,天仙宮與天魔宮一直以來都是水火不容,我們可沒什么好說的?!崩淞栌饠偭藬偸郑靶Φ?。
“你!”凰蓮明顯被氣得不輕,她在那一天不由分辯地對著冷凌羽大打出手,但后來卻有所懊悔。她想盡力去彌補(bǔ),但又為時(shí)已晚。
“玄山神女,那一日的惡戰(zhàn),恐怕讓你幾乎命喪于此吧!當(dāng)日的宗者,拼死保衛(wèi)玄山,的確勇氣可加。只是,你現(xiàn)在的身體極度虛弱,就算我是靈者,殺你也易如反掌,難不成以你現(xiàn)在的這個(gè)樣子,還有資格做我的對手嗎?”冷凌羽把雙手環(huán)在胸前,得意地笑道。
“我......”凰蓮的臉色不禁有點(diǎn)苦澀,看來她與冷凌羽之間的矛盾仇恨,再也無法解開了。
“說吧!你今日來,到底是為了何事?”見對方神色難堪,冷凌羽也不再玩弄她。
“聞?wù)f二王子笙歌玉簫稱雙絕,今日能否吹彈一曲,以表心聲呢?”凰蓮坐到了少年身邊,調(diào)笑道。
“我可沒有這般閑情逸致陪你玩這些絲竹之樂,再說了,管樂琴簫只應(yīng)天宮有,我這個(gè)無名小輩又何敢與你相比拼。”冷凌羽嘲諷道,他對一旁的女子充滿了厭惡。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qiáng)了,但我甘愿獻(xiàn)上一曲來助興。”說罷,凰蓮仙手一擺,一把琴瑟立即呈現(xiàn)在兩人眼前。
琴瑟閃爍流光,淡淡的仙氣繚繞,如天上的皎月,如海里的波濤,如蒼翠的山林,如熾熱的火焰。精雕細(xì)琢,美輪美奐??梢院魢[長空,可以驅(qū)風(fēng)逐云,可以電閃雷鳴,可以逐浪排空。
“人說天仙宮弦樂動人,今日難得一見,那就有請了?!币妼Ψ饺绱艘笄冢淞栌鹁筒辉贋殡y她了。
凰蓮伸出玉指,輕撫在琴弦上,陣陣清音瞬間在竹林里回蕩,一派祥和瑞靄的景象立即縈繞眼前,使冷凌羽不得不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