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秋陽和煦,眾人聚在亭子里閑坐。
秦越今日心情不錯,當子灝纏著他講故事時,很是爽快地就答應(yīng)了。只見他雙手抱臂,愜意地背靠亭柱而坐,兩條腿放在長椅上,微閉著眼睛,娓娓道來。
子灝歪坐在秦越腳邊,盯著他慵懶的神情,專注地聽著。陽光灑落在二人身上,一長一幼,好一副溫情的畫卷。
亭子正中的石案旁,子鈺正以院中景致作畫,那一花一草一樹一石在他筆下栩栩如生,引得旁觀的秦伊、霏茉并之煥三人贊嘆不已。
子鈺剛剛畫下一筆秋草,抬頭看著三人,溫和笑道:“那晦澀難懂的醫(yī)理你們都能參透,這作畫對你們來講也并非難事。”
聽他這么一說,秦伊的眼睛滴溜一轉(zhuǎn),露出一副興奮的神情,笑道:“要不我們每人作上幾筆,以物喻人,同作一幅畫,如何?”
“啪”的一聲,之煥猛一拍掌,立即響應(yīng)道:“好啊,這主意不錯!”
霏茉也點頭稱好,先問子鈺要喻何物。
子鈺指著筆下的秋草道:“幾度風霜雪,欣然向春生?!?p> 眾人點頭附和,這纖草雖看似柔弱,卻根質(zhì)堅韌,來春復生,用來寓意子鈺的身疾志堅,自然是再合適不過。
之煥接過筆,畫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他的筆力稍顯秀氣委婉,但每一筆都十分認真,這與他慎小踏實的性格倒是十分相符。
之煥看著自己的筆墨,滿懷期望道:“我希望自己更強大一些,能為我在意的人遮風擋雨?!?p> 子鈺笑望著他,眼中滿是贊賞,“你一直是這樣心地純善?!?p> 之煥被他一夸,竟有些不好意思,傻笑著抓了抓腦袋。
霏茉接過筆,稍稍想了一想,便畫了一株蘭花。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藍色織錦長裙,一頭長發(fā)黑亮如瀑地垂至腰間,這身裝扮將她淡雅的氣質(zhì)襯托得如畫中蘭仙一般,只聽她吐氣如蘭道:“素心守一,如蘭長香?!?p> 幾人見狀,紛紛點頭稱好,卻不知究竟是贊畫,還是贊人。
秦伊看著之煥和霏茉的畫作,不禁皺起了眉頭道:“畫功這樣好,師兄師姐方才過謙了。哎,敢情就我一人不會作畫,早知道就不自找沒趣了?!?p> 之煥見她苦惱的模樣,不禁好笑道:“師妹你就像點穴位一樣,好歹點上兩筆,我們就權(quán)當石頭粒兒了?!?p> 秦伊瞪了他一眼,無奈地接過筆,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這才衣袖一展,俯身將畫紙遮住大半,埋著腦袋認真地動起筆來,似乎生怕被人瞧了去。
三人見狀,不禁面面相覷,這么神秘,不知她究竟是要畫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聽得“噗嗤”一聲,只見秦伊笑意滿面地收筆起身,手臂一揮,十分得意道:“平生第一作,諸位請看!”
三人湊上前去,在畫中庭院里尋了半天,硬是沒瞧出來究竟多了什么。
“那個,師妹啊,你不會真的畫了一些碎石頭吧?這也忒碎了些,瞧都瞧不見,在哪兒呢?”之煥再次打量著畫卷道。
秦伊手指一點畫中的某處,格格笑道:“哈哈,在這里!”
三人循指望去,頓時一陣啞然。只見在之煥的那棵樹上,一只不知是什么的東西正撲騰著翅膀,似乎是要振翅而飛。只是,這究竟是個什么呢?
之煥恍然:“哦!原來是一只雞??!”
秦伊眼睛一瞪,“不是雞啦!”
霏茉道:“這是一只什么鳥呢,是畫眉還是喜鵲?”
秦伊苦著臉,癟著嘴道:“師姐,這分明是一只鷹嘛。”
霏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秦伊兩眼圓溜地瞪著自己,忙敷衍地改口道:“哦!是鷹,是鷹!”說罷,捂著嘴低笑不已。
“是鷹,是鷹!哈哈,哈哈哈!”之煥也跟著笑了起來。
秦伊氣鼓鼓地掃了一眼二人,強辯道:“這明明就是一只鷹嘛!哪里像雞了?哪里又像鳥了?”轉(zhuǎn)頭看向子鈺,“鈺兄,你看呢?”
聞言,子鈺倒是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那畫作,點了點頭道:“嗯,看這身形,大概是一只鷹雛?!?p> “???”秦伊癟了癟嘴,尷尬道:“鈺兄啊,你也這么會開玩笑了?!?p> 之煥拍了拍子鈺的肩頭,豎起拇指笑道:“佩服啊佩服,鈺兄你還真是慧眼如炬,連鷹雛都看得出來?!?p> “哈——!”這時,一個長長的哈欠聲傳來,那邊的子灝伸了個懶腰,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撓著腦袋躥了過來,“你們在做什么?”
幾人抬頭一看,只見那邊的長椅上,秦越正靠著柱子睡得酣香,這天下聞名的銀針圣手,講個故事竟將自己給哄睡了過去。
“咦?”子灝指著畫上某處,大奇道:“這雞怎么還上樹了!”
幾人一聽,哄堂大笑起來。
秦伊瞪著子灝道:“小子,這不是雞,這是鷹!”
子灝又打了個哈欠,眼睛里泛起水霧,懶懶地道:“人家是指鹿為馬,伊姐姐你是指雞為鷹,不要教壞我小孩子嘛!”
秦伊瞇著眼睛,幾分威脅的意味道:“你再說它是雞?”
子灝一想起那散發(fā)著寒芒的長針,立時清醒過來,轉(zhuǎn)身拔腿就溜,一邊跑還一邊嚷道:“兄長說男子漢要有骨氣,威武不能屈!它就是雞,就是雞嘛!”
秦伊哼了一聲,追了上去,一手指著前方的子灝道:“是男子漢,你就站住別跑!”
“不跑的才不是男子漢呢!”
“誰說的?不是男子漢是什么?”
“是傻子!”
“哈哈,哈哈哈!”亭子里頓時響起一陣爆笑。
秦越在吵鬧聲中醒來,一睜開眼就見秦伊正追著子灝滿院子跑著。
這時,尹風送來一封信,那送信人未報姓名,只說他見信便知。秦越拆開信,見上面寫著“酉時初,西城無月茶莊見”,雖并無落款,但那隱隱熟悉的娟秀字跡,卻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爹,怎么了?是誰的信?”秦伊隔著幾步,氣喘吁吁地問道。
秦越匆忙收起信,塞入袖中,一邊道:“是你榮伯伯,我去看看,天黑前回來。”說罷,轉(zhuǎn)身走出清涼苑,臉色卻愈加陰沉起來,腳步也似變得愈加沉重。
這么多年,一直盼著能單獨見上一面,但真要面對了,卻又有些情怯,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