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職者走出魔城的時候,那輪圓月早已高掛于夜空中。
那座禁忌的城堡在他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現(xiàn)在,科勒亞已經(jīng)無暇顧及那是否是障眼法。
殷紅的血噴涌著,腳下的土地都被染成暗紅。
他現(xiàn)在每走一步,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血的腥味引來了借德古拉的威風而出現(xiàn)的惡魔,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力戰(zhàn)斗了,只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向前挪動。
“嘖……是我失策了……那個榆木腦袋……!難道他只知道他的王嗎?”
因為大量的失血,他幾欲暈倒,視野正在漸漸變?yōu)榉奂t,甚至難以看清眼前的道路,然而生存的本能驅使著他憑著直覺回到羅馬城。
他剛剛踏進賢者會大門的那一瞬間,就倒了下去。
可能是已經(jīng)到達了身體的極限,也可能是因為安心而終于放松了下來——
那位一直坐在大廳角落里讀書的男青年也因為這一突發(fā)狀況而慌了神,他丟下手中的書,趕忙去查看科勒亞的情況。
“科……科勒亞!”
白色長袍上的血污還在繼續(xù)蔓延,科勒亞倒下的地方已成了血泊。腹部受了重傷,血如泉涌。那位青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子翻過來,想用手帕按住傷口止血,結果那條手帕瞬間就變得血紅。
“怎么辦……這樣下去,科勒亞他……”
科勒亞會死。
那個被他冠以最強人類稱號的科勒亞,也終于死在吸血鬼手下了嗎?這個消息一傳出去,一定會引起整個歐洲的恐慌的吧。
——終于,他想到了一個人。
不過那個態(tài)度冷漠的阿諾德,會不會幫助曾經(jīng)羞辱過他的人呢?
而且,科勒亞他會不會接受阿諾德的救助呢?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猶豫下去。
夜晚的街道過于安靜了,仿佛這里是一座死城。因為吸血鬼帶來的恐慌,已經(jīng)沒有人再敢在夜晚出行,就連停在樹枝上的蝙蝠偶爾動動,也可能會引來旅人的尖叫聲。白天的繁華景象不再,他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與急促的腳步聲。
他沒有搖鈴,直接闖進了血獵協(xié)會的大門。
“阿諾德·弗蘭德……他在嗎?”
應他聲的是那位在客廳休憩的,擁有傾城容貌的使魔。
“有什么事情嗎?”
“科勒亞他有危險,需要弗蘭德的幫助……”
“請回吧?!卑⒗雇新牭搅四莻€名字,眉頭微蹙,表情明顯陰暗了幾分?!爸魅艘灿兴Φ氖虑?,可沒有時間去處理你們賢者會的內(nèi)部問題?!?p> “但是,如果科勒亞真的出了什么問題——”
“會為你們賢者會,亦或說是羅馬教廷的工作,帶來很大的麻煩?”阿拉斯托緩緩站起,瞇起紅色的眸子,一步一步逼近他,那種氣勢令他不寒而栗,他也不由自主地頻頻后退?!翱墒沁@和少爺……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難道說那個血族的親王給你下的詛咒,也要由少爺來幫你解決嗎……?杰萊姆·德·歇雷沃?”
“可……”
他也無話可講了。
接下來他能做的,只剩下看著同伴死去了吧。
直到阿拉斯托身后的扶梯上出現(xiàn)了那個人。
杰萊姆也終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阿諾德?!?p> 他像是看到了天使一樣,差一點就激動地飛撲上去。
“沙里托爾他怎么了嗎……?”
阿諾德的外套還剛剛套上一半,看樣子是連儀容都來不及整理,就匆忙趕了出來。
杰萊姆拼命比劃著手臂,冷汗直流,擔心對方不會幫助自己。
“科勒亞……科勒亞他……現(xiàn)在有危險,可能再過一會兒就會……”
“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走吧。”
阿諾德他仍然沒有任何表情,還是那一如往常的冷漠態(tài)度。
他搶先一步走出門外,杰萊姆緊隨其后。
“謝謝……謝謝你!”
“……沒什么。”
他對杰萊姆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做了如此簡短的回應。
阿拉斯托一直目送他們到消失在路口拐角,才把門關上。
她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壓低聲音,對著那個似乎不存在的人說:
“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喜歡多管閑事了。”
『才不是多管閑事吧?不管從哪方面來想,都能大撈一筆。賣了那兩個人類一筆人情,而且還能暫時保證他近期不受羅馬教廷的針對——這不是一石二鳥嗎?』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彼恼Z氣愈發(fā)冰冷,“在我印象當中,你可沒有這么好心。再說,死一個兩個人類什么的……”
『哎!別這么想嘛。這也是我……不,我等魔王,為了向創(chuàng)圣天使復仇必走的一步棋。如果我的憑依像德古拉那樣鬧出什么亂子來的話,到時候怕不是要被當成靶子。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八魔王的……啊,說的有點太多了,你可能一時半會理解不了?!?p> “……什么?”
阿拉斯托終于轉過身,那種令人齒冷的威壓感明顯減弱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沒什么,當我什么都沒說……我都忘了,你的情況有些麻煩啊。』
客廳的中央,卷起了黑風。不安感與戰(zhàn)栗感迅速爬遍全身,就如同死神的手指劃過脊背——
阿拉斯托經(jīng)歷了難以計數(shù)的戰(zhàn)爭,戰(zhàn)勝了無數(shù)強敵,這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是一位留著銀色長發(fā)、擁有血紅色瞳孔的男性。他的長相令她不由自主地聯(lián)系上夜之一族。只是,他的服裝太過隨便了,黑色長外套及至腳踝,與那些注重服裝搭配等繁瑣禮儀的另類貴族們格格不入。
見到阿拉斯托那驚異的表情,他揚了揚眉毛,有些失望地說:
“怎么,連我都忘記了啊?!?p> “你是什么人……?”
——他很危險。
阿拉斯托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然而,理智使她沒能拔出劍攻擊對方。
如果起了沖突的話,就不僅僅是搗毀協(xié)會大樓這么簡單的結局了。
她預感她會死。
“別那么緊張啊,我又不會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種喜歡私闖民宅的惡鬼。再者,我們本來就是同伴……不過看樣子,你已經(jīng)失去那段記憶了?!?p> “……你到底是什么人?待在主人身邊的目的又是什么?還有,你說的那些話,我一句都無法理解?!?p>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勇氣向他提出這么多問題。
難道說,自己真的曾經(jīng)是他的同伴,所以少了那幾分隔閡嗎?
“不要一下子問那么多問題啊?!彼眠^茶幾旁的木椅,坐了下去,有些苦惱地看著她的眼睛。
“抱歉?!?p> 阿拉斯托近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沒必要道歉的~我只是覺得麻煩,”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接著端正姿勢,抬起右手,晃了晃食指?!暗谝粋€問題啊,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不過是一位偶然在這里的帥氣惡魔而已~”他似笑非笑,揮了揮手,半開玩笑地說道,“第二個問題,我接近阿諾德是因為他很有趣,當然也有別的原因——對啊,我忘記說了?!?p> 他頓了一頓,“我沒有對你完全坦白的義務,你也沒有了解全部事實的必要。有些事情等你恢復了記憶之后自然會明白的,我可不想多說廢話?!?p> “失去的……記憶?”
阿拉斯托是在遇到阿諾德之后才能夠記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故鄉(xiāng)和經(jīng)歷,醒來時便已經(jīng)是在那座城堡之中了。就算是阿拉斯托(Alastor)這個代表著復仇之神的名字,也是阿諾德取的,雖然他們都認為她本身和復仇并無瓜葛。
等她回過神來,那個人已經(jīng)消失。
不管她怎樣呼喊那個人,都沒有得到回應。
今夜的對話,定將成為她心頭的重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