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太原郡獄
第005章太原郡獄——群魔亂舞、鴻鵠之志(3)
劉樹義只感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抬頭望去,只見父親臉頰紫脹,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是氣憤已極,但他心中兀自不服,怒目瞪視著父親,似乎在像父親質(zhì)問,要討個說法。
劉文靜指著小兒子的鼻梁,全身發(fā)顫,怒道:“逆子,你裴叔叔向來對你不薄,你怎敢對他不敬?我平日里讓你飽讀書籍,你都讀到哪里去了,連對長輩最基本的尊重都拋在腦后了嗎?
何況我與你裴叔叔乃八拜之交,情逾骨肉,即便天下人對我不利,他都不會,你今后膽敢再辱你裴叔叔,別怪為父下手無情?!?p> 說罷,雙眼緊緊盯著劉樹義,希望他說出幾句認(rèn)錯的言語,自己便可就坡下驢,趁機消氣。
其實劉文靜愛惜小兒子甚至重于自己。
他與裴寂相識日久,之間情深意重,聽小兒子無端辱罵摯友,一時氣不過,出手便打,但打過便即后悔,尤其看到小兒臉上鮮紅的指印后,憐心大起,暗暗自責(zé),表面上卻還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惡狠狠模樣。
這般凝目注視小兒子良久,不僅沒聽到絲毫認(rèn)錯的言語,臉上也無任何羞愧表情,一雙大大的眼睛怒目瞪視自己,似乎心中不服,意欲控訴。
劉文靜見他死不悔改,揮手便要再打,但終究父子情深,抬起了手,卻打不下來。
兩人一時都不言語,只偶爾聽到劉樹藝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孩童的歌謠。
良久以后,劉文靜率先敗下陣來。
他知自己這位小兒子執(zhí)拗異常,自己倘若不先開口說話,恐怕這輩子再也別想聽到小兒子的言語。
溫言道:“王、高兩家是幕后主謀的可能性最大,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家也極有可能,這家的勢力在太原與王、高兩家平分秋色,甚至還要高上一籌,在太原他家若讓人夜晚死,恐怕無人能活到天明。
你可知我說的是哪家?”
劉樹義受了極大委屈,原本不想理睬父親,但父親所說的確是他心中謎團,如不能得知真相,恐怕比死還要難受。
據(jù)他所知,父親劉文靜為大唐立下赫赫功勛,但最終卻被裴寂誣告謀反,為李淵下令處死,那么除了王、高兩家之外,不就是裴家意欲對劉家不利嗎?
但要說裴寂此時實力可與王、高兩家分庭抗禮,卻又不大可能。
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欲對父親不利,百思不得其解,見父親又不像說謊,問道:“除了他們幾家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跟我劉家有仇?”
劉文靜見他開口說話,頓時喜不自勝,他了解這個小兒子,只要還跟自己交流、探討,那么先前的不愉快就算揭過去了。
不過想到父子三人落入死牢,這一切全拜自己所賜,不禁心情又轉(zhuǎn)低落,黯然道:“在如今的太原郡,王、高兩家一體,經(jīng)營多年,儼然便是太原的土皇帝,原本無人能與之抗衡。但幾個月前大業(yè)皇帝以剿賊之名,任命了新的太原留守,從此太原就不得安寧了。
你可知這位新上任的太原留守是何許人?”
劉樹義自然知道李淵此刻已是太原留守,但這些跟劉家的仇人又有何干系,莫非父親懷疑李家是害劉家入獄的幕后主使?
若說李淵為收服父親,先將劉家父子打入大牢,再設(shè)法相救,如此一來,劉家非感恩戴德不可。
可謀反乃是死罪,恰恰又與瓦崗李密有關(guān),有道是:抓容易,要放那可就難了。
因此在劉樹義看來來,李家沒有加害劉家的可能!
更可況父親不久以后將為李淵打天下、立大功,眼下根本不可能是李淵的眼中釘,李淵又怎會欲置父親于死地?這也太不合情理。
但父親適才雖然沒明確說出來,但他話里話外明明就是這個意思,可這怎么可能呢?
越想越覺不可思議,對父親說道:“唐公李淵何時跟我們有仇了?而且我四處打聽過,都說這位新任太原留守是名門之后,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爹爹,我們最好不要跟他們李家結(jié)仇。”
劉文靜怔怔的瞧著劉樹義,滿臉自豪之色,說道:“旁人若如此說,我定要罵他胡說八道,眾所周知,這位唐公嗜酒好色,庸碌無能,全仗著與皇家的親密關(guān)系,才屢居高位,又有什么才能了?
但我兒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他大智若愚,實則是有大智慧、大才能之人。我猜想他知道當(dāng)今大業(yè)皇帝喜猜忌,妒賢能,擔(dān)心自己倘若展示真實能力,難免性命不保,這才假裝沉迷酒色,裝出一副不堪大用的庸才模樣?!?p> 劉文靜拉起幾根胡須,陷入了沉思,臉上既憤怒又懊惱,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過了片刻,又道:“我當(dāng)初也跟你一般看法,以為他是可輔佐之明主,便毛遂自薦,登門拜訪,誰知他見都不見,就派人將我打發(fā)了。
起初我以為自己聲名不顯,這位唐公看不上眼,想著多去幾次,興許能夠打動于他。可一連去了數(shù)次,還是無功而返,別說沒見到這位太原留守,就連他的幾位公子也沒見上一面。
那時我心情低落,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得遇明主,卻無法一展所長,盡力輔佐,實為一大憾事。哪知過幾日得知,位居我之下的縣丞、縣尉皆得唐公親自接見,卻對我這一縣之長不屑一顧,拒之門外,我只覺天下間最大的侮辱,莫不如是。
氣憤之下,便無所顧忌,在李府大吵大鬧,出言謾罵。出得門來,更是在大街鬧市中,眾目睽睽之下,大聲指責(zé)這位新任太原留守的不是,事后我怒氣消退,便感后悔,只覺背脊發(fā)涼,心想這回的禍可闖的大了。
哎,你娘親在世時,常常勸我要謹(jǐn)慎冷靜,要我改改這暴躁脾氣,可我一直聽不過耳,從來不放在心上,哪知今日竟害了我們一家?!?p> 說著捶胸頓足,顯是懊惱悔恨之極。
劉樹義靜靜聽完,感慨萬千。
父親后來自覺功勞甚大,地位卻不如裴寂,以致心懷不滿,暴躁脾氣發(fā)作,在家中宴會上大聲謾罵,被府中小妾告發(fā),被關(guān)大牢。裴寂事后又推波助瀾,誣陷其謀反,最終鑄就大唐的一代軍師就這般含冤被殺。
他前世得知劉文靜的悲慘結(jié)局,甚感惋惜,覺得這樣一位輔佐李家、開創(chuàng)大唐基業(yè)的軍師,就這樣含冤窩囊死去,實在太過凄慘,在游戲中便極力想改變劉文靜的不公結(jié)局。
如今穿越過來,成為了劉文靜的幼子,父子情深,拯救父親的心思漸漸在心底扎了根。
說道:“爹,你意氣之下,出言不遜,卻是大大不該,興許唐公根本便沒放在心上,我認(rèn)為我們劉家此次遭難,跟李家無絲毫關(guān)系,一切都是王、高兩家在幕后搗鬼,哼,這仇我們必須要報!”
劉文靜點了點頭,道:“王、高兩家參與其中,確然無疑,你是不是以為他們與劉家結(jié)仇,是你大哥的緣故?”
劉樹義看了大哥一眼,滿臉鄙夷,眼神中充滿怨怪之意,顯是對他無故挑釁王仁霸那件事仍耿耿于懷,說道:“若不是大哥平白無故的招惹王仁霸,又哪有今日禍?zhǔn)铝???p> 劉文靜搖頭道:“其實不然,你大哥即便不招惹王仁霸,他們依舊不會放過我們劉家。”說著連連嘆息,顯是后悔不已。
劉樹義見父親如此,猛然醒悟,道:“爹,你也出言頂撞謾罵王家了?”
劉文靜苦笑道:“王威與高君雅二人狼狽為奸,在太原作威作福,我心中很是反感,卻也無可奈何。后來他二人備了豐厚大禮前來,想要招募我為他二人效力。
當(dāng)時我已是縣令之尊,又知二人是有勇無謀、素?zé)o大志的莽夫,便一口回絕了他們,后來他們又幾次三番派人前來,我便一一將他們派來的說客趕出家門,絲毫不留情面。
過了不久,王威府上的奴婢狗仗人勢,在鬧市大街上強取豪奪,橫行無忌,竟鬧出了人命。
負(fù)責(zé)審理的官員忌憚王家勢大,徇私舞弊,竟叛他們無罪,而命案不是發(fā)生在我管轄的地面上,我無權(quán)過問,但我那個氣啊!
我一氣之下,管他什么虎賁郎將,管他什么副留守,最后也自己的死活也不管了,整日里……”
他說到這里卻不說下去了。
劉樹義笑著道:“爹一定脾氣發(fā)作,再也無法抑制,大罵特罵起來,不過確實應(yīng)該罵,爹罵的想必十分舒服、十分解氣、十分酣暢淋漓吧?”
其實這根本不是他心中真正想法,他怨怪父親意氣用事,不考慮后果,以后定要吃大虧。
但表面上仍要迎合父親,因為這在父親看來是讀書人該有的覺悟,維持正義,為民請命,大丈夫份所當(dāng)為。
劉文靜跟著哈哈大笑,先前的低落情緒頓時消了不少,說道:“罵是罵的爽了,但卻連累你們兄弟深陷大牢,我好生過意不去,我年紀(jì)大了,死不足惜,但你們大好年華,可不能這樣白白消逝。
哎,九泉之下,你娘親定要怪罪于我了,她罵我罰我倒還好,就怕他怪我恨我,不肯見我?!?p> 劉樹義從未見過這位母親,卻經(jīng)常聽父親提起,說她是溫婉賢淑的好女子,還經(jīng)常勸父親不要動怒,冷靜行事,時隔多年,父親仍對她念念不忘,想來必也是位難得的好母親,不禁也傷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