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竹林里叮咚琴聲索饒,無疑是讓人心情舒暢的一種事,尤其在一場大雨過后花花草草被凌虐差不多的當下。
不似那些嬌嫩的花草,雨后的青竹更有一種沁人心脾的美,竹身越發(fā)青翠欲滴,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就連竹子根部都有筍尖輕露,看著這片樹林,對比那片泥濘,只會讓人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那索饒在林間的琴音原本是索饒著淡淡的哀愁,卻又在一轉(zhuǎn)之間變的輕快明麗,讓良玉不禁心神一動,下意識的用詢問征求的目光看向云兒。
彼時云兒幽深的目光才從寧鳳的身上收回來,見良玉如此,便笑了“良玉若是想看是誰能彈得如此妙音,那云兒自當奉陪,若是想要問我是誰,那我還得告上一聲罪.....”少年越發(fā)伶牙俐齒了,良玉眼里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
“寧鳳也不知道嗎?”良玉已經(jīng)扯住了云兒的手,她踮著腳輕盈的走在前頭,有些不亦樂乎。
“太學院學生能夠自由走動的,只有這最外的大殿,奴婢在宮里的時間雖然不短了,可是這個時辰來外殿還是第一次,小姐所問,奴婢不知,還請....”
寧鳳對于這個面上總是帶著笑意的少女自覺摸出了幾分心思,可當他面對著那張白玉似的臉時,有時卻又總會一陣陣膽寒,如今雖然交代的清楚,卻還是不免垂首賠罪,讓云兒斜睨了一眼,良玉卻是笑出了聲。
“不怪不怪,不知道便不知道,我們自己瞧瞧,便知這如此閑情的人是誰了.....”此時正值午后,明媚的陽光傾瀉下來,也帶來了林間翠鳥歡快的鳴叫聲,良玉扯著云兒一步一步走出竹林小道,來到那陽光普照之地。
良玉是神武家的人,除卻來太學院,她也只跟著自家爹和娘親來宮里參加新年筵宴的時候來過,她只知道這約莫五丈高的城墻里聚集著天下的珍寶異獸,這一路行來珍貴的翠鳥倒成了常見的。
直到她看見那個端坐在廊橋上涼亭里撫琴的白衣小童,不知怎地竟又是問起了云兒的意見“云兒如今可喜與外人相處?”陽光明媚,她那漂亮的鳳眼里只倒映著一個人的身影,這般情景,怎么會讓人不滿足。
云兒只覺得胸膛暖暖的,桃花眼也隨著心情彎了起來,帶出了一抹暈紅,他掃了一眼仍舊在埋頭撫琴的少年,淡淡的勾起了唇“我最喜歡相處的人只有一個良玉而已,旁人,只分用不用相處?!彼鄄鬓D(zhuǎn),笑意更濃“如此,良玉可還滿意?”
“噗嗤....”卻是良玉鳳眸含著淚花笑了,抬手掐了云兒那瘦削的臉頰一把“那便走吧,他是獨自一人,又不與學院里的那些學生在一起,瞧瞧也無妨,再說,這琴音聽著倒是美好的很,我倒是好奇這彈琴的人是怎樣的風姿了.....”
她話音落下,人已經(jīng)沿著那條翠綠的湖邁開了步子,湖里不時有各色錦鯉冒出頭來,稀稀落落的綠色蓮蓬點綴其間,伴隨著輕快的風更添了幾分雅趣。
“良玉聞琴聲而來,若是打擾,還請原諒則個....”少女朗聲而道,有清脆有英氣,云兒不甘落后,上前一步拉住了良玉的手,帶著她一同往前,同時又道“打擾了,不知可否容我二人上前一敘.....”
琴音應聲而止,甚至因為那突如而來壓在琴弦上的那只手而發(fā)出難聽的“嘎吱”一聲,良玉和云兒停下步子,已經(jīng)張口準備說話,那涼亭里卻又傳出一聲似輕柔似風扶柳一般好聽的柔和嗓音。
“抱歉,二位請上座.....”他語氣卻是含著歉意,只是方才那絲驚惶卻讓良玉有些不解,看了云兒一眼,卻不想他已經(jīng)牽著自己大步上前。
直到距離那涼亭愈近,良玉這才發(fā)現(xiàn),那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說話溫柔的彈琴小少年兩只手里正捏著一塊白紗,往眼睛上覆去。
“七哥.....”云兒有些僵硬不太習慣的稱呼讓良玉恍然明白眼前這人是誰,怡妃之子,初時頗有神童名聲,那時即便是良玉在府中也總能聽見幾句夸贊他的話。
只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就是這么個神童一朝就變成了瞎子,原因有多方猜忌,后來,竟是連個說法也沒有,就這般沉寂了。
只是,眼前這個眼蒙白紗一身白衣的小少年,卻是讓良玉恍惚想起,那日翠云山上臺階旁哭泣的少女“臣女神武良玉給七殿下請安.....”盡管良玉的思緒飛轉(zhuǎn),可是面上卻是絲毫未露的給這位眼盲的殿下福了一福。
“神武....”那七殿下系白綾的動作在云兒喚他七哥的時候就有一瞬間的停頓,如今卻是徹徹底底的停了下來,卻也不過是一瞬,繼而他便扭頭準確的朝著良玉這邊“看”了過來。
“二位請坐....”他笑了笑單手做請朝著椅子示意,抬手又準確無誤的摸到放置在他古琴左邊的茶壺給兩盞空茶杯倒了個八分滿“岑是聽著神武家的故事長大的,一時有些失態(tài),小姐莫要責怪.....”
良玉被云兒拉著落了坐,如此,這雙手才得以解放,她揮了揮手,紫竹和寧鳳便自發(fā)的站在涼亭兩邊,就連手里拎著的食盒也知趣的打開放在一旁。
“七殿下嚴重了,是臣女不請自來,應當是臣女道歉才是....”良玉禮貌的致歉,目光卻是專注著打量著面前的小少年,這是她第二個不想立刻拉開距離的皇室中人,許是因為方才的琴音,許是他是個瞎子的原因。
七殿下,名喚岑,是他母親的姓,當初此名是他的榮光,后來就成了諷刺,眼前的小少年一襲寬大的雪白長衫,及腰的墨發(fā)只用同色發(fā)帶挽住,再加上眼上的那條白綾,與唇角那溫煦淡雅的笑,一眼望去,當真是縹緲如如仙。
從上到下的白是同一種布料,料子只是宮中尋常之物,花樣倒是細致,如遠山一般美好的劍眉,挺直硬朗的鼻梁,白玉似的肌膚,略厚,唇形卻十分完美的兩瓣唇片,一笑,便十分親和的笑容,不過九歲,卻是生的與云兒截然不同的美,更像是那天上的天人,墮入了凡塵.....

花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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