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修行無歲月,回首已是百年身。
不知不覺,又是三年已過,搖光跟著那個藥先生一直修行,藥先生不允許她想別的事情,這三年,她的心里倒是難得的清寧。
不止如此,這個地方似乎是那個小男孩兒找不到的,搖光已經(jīng)三年沒有見到那個白衣小男孩兒了,就連她做噩夢的時候,那家伙也不曾出現(xiàn)過。
對于那個小男孩兒,搖光所知甚少。她不知道他的名姓,不知道他的來歷,不知道他的種族,連他的目的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對任何負面情緒都非常感興趣,你越痛苦暴躁,他越興奮。
“靜心,靜心!”藥先生一把戒尺敲到搖光頭上,打斷了搖光的神游。
搖光捂著頭,一臉嫌棄地看著那個老頭兒:“不要老敲我頭,以后我長不高了,怎么辦?”
藥先生裝聾作啞:“啊,你說什么?你快點準備洗藥浴了!”
“……”搖光有些泄氣,在聽到要洗藥浴的時候,精致的小臉更是皺成一團:“能不能不洗啊……”
藥先生一本正經(jīng):“不行,這藥廢了我可大功夫呢,你不洗也要洗。”
搖光頭疼地看著眼前的老頭兒,心塞不已,但也沒辦法,只能乖乖去洗藥浴。
九歲的搖光已經(jīng)初具美人的風姿,個條兒也比同齡人要高一些,是個實打實的小美人。
澄碧的藥液配著白皙的膚色,看起來著實賞心悅目。
搖光端坐在藥液之中,面色隱忍,脖子上青筋露出,與此同時,藥液的碧色迅速消失,變成透明的清水。
從浴池出來,搖光的氣色又好了不少,她尚未說些什么,就看到一向沒個正形的藥先生,神情嚴肅。
這樣的藥先生,竟給了搖光一種肅穆之感,像是一尊神壇上的神袛。
“藥老頭兒,你這是怎么了?”搖光問的小心翼翼。
藥先生回過神,朝搖光眨眨眼,又變成了那個沒正形的藥老頭:“小丫頭,修行者里,九為極數(shù),你該回去看看了?!?p> “我早就想回去了,要不是……”搖光小聲嘀咕著。
“臭丫頭,我養(yǎng)了你三年誒,一點兒都不留戀,哼!”藥先生氣哼哼的。
搖光一陣無奈,剛剛怎么沒見他耳朵這么靈呢:“我哪有不舍得你……”
藥先生斜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行了行了,你這丫頭油嘴滑舌的,走吧走吧!”
搖光無語地看著這個鬧脾氣的老頭兒,逗著他:“真的嗎?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藥先生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還不等搖光做另一些動作,手中的一個小光團就亮了起來。
搖光只覺得身處混沌,飄飄搖搖,不過一瞬,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搖光內(nèi)心一緊,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就觸到了地面,接著就是一陣眩暈。
等搖光清醒,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藏書閣里,剛好就落在她的大師兄面前。
葉天樞有些遲疑:“小搖兒?”
搖光摸了摸鼻子,直接撲向葉天樞:“大師兄,我想死你啦!”
葉天樞抱了個滿懷,心里暖暖的:“小搖兒!已經(jīng)成大姑娘了?!?p> 搖光在葉天樞懷里蹭了蹭,心里久違的放松:“父親,你們這三年還好嗎?我在藥老頭兒那,可想你們了。”
葉天樞笑了笑,聲音溫暖:“小搖兒,我們一直都很好,你這三年怎么樣?”
搖光從葉天樞的懷里退出來,牽著葉天樞的手,往藏書閣外面走:“藥老頭兒對我挺好的,走啦走啦,去看看我爹爹,還有我娘親!”
葉天樞被拉著往外走,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捏著些什么在動。
搖光興沖沖地在前面走,完全沒有察覺到葉天樞的小動作。
來到葉簡的院子門口,還隔著老遠,搖光就開始扯著嗓子喊:“爹爹!爹爹!”
葉簡出現(xiàn)在屋子門口,臉色有些蒼白,他看到搖光便笑了起來:“小搖兒!”
搖光跑上前,拽著葉簡的袖子:“爹爹,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趕上玉衡哥哥啦!”
葉簡抓起搖光的手腕,認真地探查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小搖兒好厲害,一定很辛苦吧?”
搖光笑瞇了眼,笑容越發(fā)甜美。
邊陲小鎮(zhèn),不同于清水郡的其樂融融,岳輕和自己的父親之間,卻是冷成了一團冰。
不,準確的說,他們兩個之間,從來都沒有情誼這兩個字,若非她母親,這兩個人大概是陌路。
可是,她的母親三年前就去世了。
岳輕這三年越加孤僻,所有人都躲著她,最喜歡她的團子,她在這個小鎮(zhèn)上算得上親近的人,也被她的父母送到了離這個小鎮(zhèn)最近的寒漠城里了。
漸漸的,岳輕學會了不在乎這些,三年里,每一次北狄魔人侵擾小鎮(zhèn),所有人都依舊遠離她,卻也沒有放任北狄魔人跑到她家附近。
岳輕時常自我安慰,他們雖然害怕疏遠她,卻也沒有傷害她,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或許是天道覺得岳輕的日子過得不錯,看她不太順眼。就在前幾日,岳輕隔壁的秦婆婆,那個慈愛善良的老人,也去世了。老人家是壽終正寢,倒是令岳輕有些安慰。
岳輕坐在灶臺前,一邊向灶臺里添著柴火,一邊出神,秦婆婆去世前幾日曾交給她一個小小的灰撲撲的袋子,說是她母親留給她的。
可是,岳輕翻來覆去都不知道該如何打開,只能先擱在一邊。
嘆了口氣,岳輕站了起來,把鍋里的粥盛了一碗,又從咸菜壇子里夾了些小菜,這就是她的午飯了。
岳輕一邊沒滋沒味地吃著白粥,一邊想著,馬上就是秦婆婆的頭七,自己母親的忌日也快到了,該去準備些香燭了。
一碗粥喝完,一小蝶咸菜也被吃的一干二凈,岳輕呼出一口氣,拍拍手,起身干活。
各種家務做罷,岳輕向秦婆婆的墓地走去。
秦婆婆沒有家人,孤苦無依,小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在她去世后,是小鎮(zhèn)上的人湊錢為她買的棺材,也是小鎮(zhèn)人幫忙安葬的。
岳輕走到秦婆婆的墓碑前,拂去上面的灰塵,跪坐在地面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岳輕呆呆地坐到黃昏,直起身,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然后,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難得的,那個往常冷冰冰的小屋子亮起了一盞燈,襯得屋子有了一些人氣兒。
輕輕推開門,岳輕看到,她父親岳安正在刻著些什么,十分小心仔細。
沒有驚動他,岳輕悄悄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關門的時候偷偷看了幾眼,岳安刻的似乎是一個小人偶。
接著,岳輕便關上了門,她該想想怎么為母親的忌日準備東西了,收回思緒,岳輕取出書墨。
她就著那盞昏暗的快要沒油的油燈,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岳輕揉揉眼,有些意外,她竟然在床上躺著,不僅如此,她桌子上的紙被整理的整整齊齊,油燈也息了。
岳輕有些驚訝,難不成是她那個父親?
出門去看,岳安早就不見人影,岳輕松口氣,竟然覺得心里放松了許多。
一天又是平淡無奇,直到晚上,岳安回到家。
岳輕本想還和以前一樣,沒想到,岳安竟然開口了:“小,岳輕,給!”
岳輕僵硬了片刻,伸手接過,沒想到,那個小小的籃子還挺沉。岳輕遲疑了一下,向岳安點了點頭,進了自己的屋子。
關上門,岳輕滿腦子都是疑問,等打開那個籃子,她內(nèi)心的疑問更深。
那個籃子里,都是祭祀所用的物品,都是她昨晚寫在那些紙上的。
岳輕看著這些東西,沉默了片刻,如果他們的關系緩和,也挺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