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開完業(yè)務部會議,丁經(jīng)理把王一元單獨留了下來。他仔細詢問了國立襪業(yè)現(xiàn)在的業(yè)務作業(yè)狀況。王一元一一作了回答。
王一元說道,國立襪業(yè)這個單子,我一定盡力做到零差錯。談到最后,丁經(jīng)理讓王一元收拾收拾,一會兒跟著他出去一趟,一起去見老板。
上了車,王一元才知道原來是要陪著他們去釣魚。小車沿著滬清平公路一直往前,過了青浦,進入江蘇昆山地界,直到穿過一個叫張浦鎮(zhèn)的街區(qū),終于在一片寬闊的湖泊邊停了下來。
這個湖泊景色非常不錯,一大片泱泱的水域,水質看上去卻沒有什么污染,干凈而清澈。湖中有一叢叢的蘆葦桿子,正冒出一點點的新芽,盎然翠綠。
空氣非常清新,還帶有些微新鮮泥土的氣息。最難得的是,整個湖泊呈現(xiàn)的是一幅完全的自然狀態(tài),看不出有人工開挖雕琢的痕跡。
湖岸邊,三三兩兩的有不少人正在釣魚。丁經(jīng)理從汽車后備箱里拿出漁具,板凳和涼傘。王一元來不及觀賞景色,趕緊把這些接過來,肩扛手提,跟在丁經(jīng)理身后朝靠湖的最東邊走去。
肖景東肖總這次釣魚用的是連桿,雙飛。他坐在簡易躺椅上,頭戴著寬大的遮陽帽,正戴著耳機聽音樂,手指頭有節(jié)湊的輕輕敲打著坐椅邊沿,氣定神閑。
只是他一直仿佛瞇瞇著的眼睛,始終專注的只盯看著那兩個水面上的浮標。一會兒,只見他突然站起來,敏捷的提起一枝釣竿,往后面空中一揚,一條巴掌大的鯽魚被拉出波光粼粼的水面。
肖總右手迅速的抄起旁邊的網(wǎng)篼竿,把魚一下就舀住,快速的收了釣線。他把拼命掙扎的小魚從魚鉤上仔細的摘下來,丟進魚簍。然后給魚鉤重新掛上餌料,他把釣線向著自己做好的魚窩使勁一拋,一甩,穩(wěn)穩(wěn)當當。
放好魚竿,肖總重新坐下來,悠閑的點上一支煙,繼續(xù)等魚上鉤。
王一元遠遠的看到肖總,連忙上前打招呼。肖總把食指放到自己的嘴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丁經(jīng)理去了旁邊找地方做魚窩,放釣竿。王一元等放好丁經(jīng)理的漁具,就走過來幫著整理肖總的魚簍。魚簍里魚不少,鯽魚最多,還有青魚,白鰱,鯉魚等,約摸有十幾條。
接連又釣上來十多條,肖總今天心情顯得非常不錯。他放下釣竿,看了看手表,對王一元大聲說,走,吃全魚宴去。這時丁經(jīng)理也釣上來了好幾條刮子和一條鯽魚。
把他們的漁具收拾妥當,王一元接著把兩個魚簍里的魚都倒出來裝進提桶,把魚都裝好了,提著桶跟在他們倆人后面,一行人朝西岸邊不遠處的一家農(nóng)家飯店走去。
剛到大門口,飯店老板迎了出來,順手接過王一元手里的魚桶。肖總顯然是這里的常客,吩咐道,老張,還是老做法,今天就我們三個人吃,你看著辦好了。
肖總點名要了三樓最好最大的包間。進了房間,王一元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通風透氣。
只見從窗戶往外望去,不遠處寬闊的湖水靜靜的臥在藍天下,堤岸邊的翠楊嫩柳在春風的吹拂中輕輕搖擺,新鮮碧綠的草地上,零亂的插著一頂頂?shù)奶杺愫蛶づ瘛?p> 人倒不是很多,有靜靜釣魚的,有坐著閑聊的,有和小孩子嬉戲游樂的。正是一副春日江南,踏春休閑的美好景象。王一元不由得想起來一首詩句:芳草江南岸,楊柳又如絲。
菜上得很快,沒過多久就陸陸續(xù)續(xù)擺了上來。幾道現(xiàn)殺現(xiàn)做的家常魚,清蒸或是紅燒,還加了當?shù)靥禺a(chǎn)的河蝦,田螺等幾樣河鮮,以及幾道時鮮的蔬菜,都是家常做法,看著就很有胃口。
因為還要開車回上海,三個人就沒有喝酒,要了飯店自己現(xiàn)磨的豆?jié){。飯吃到一半,肖總好像隨意的問王一元,小王,你來公司有多久了?
剛好一年一個月。王一元回答。
哦,這么快就有一年了?肖總又說道,我們工廠要搬遷,你聽說了嗎?
王一元點點頭,說,聽說了,不過不是很清楚。
丁經(jīng)理插話說,我們工廠八月份之前可能就得搬遷。
王一元有些吃驚,說道,這么快,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四月份了?
丁經(jīng)理說,是的。上面有要求的,搬遷方案可能六月份下來。政府鼓勵我們這些工廠早搬遷,搬得越早,對我們可能更有利一些,補償方面有優(yōu)先照顧的分數(shù)在里面。
王一元問道,那我們搬到哪里?
我們肯定聽老大的啊。丁經(jīng)理笑了笑,說道。
王一元看向肖總。肖總故作神秘,微笑著說道,你猜?
不會是這里吧?王一元有點遲疑的問道。
肖總和丁經(jīng)理都笑了,卻連連招呼王一元吃魚。肖總說,小王啊,你沒猜錯,就是這里。我有國中的同學在這里開工廠,他這里關系熟,已經(jīng)答應幫我們找地方了。
王一元附和說,這里風景倒還真不錯。
肖總話風一轉,看著王一元說,小王,這次公司搬遷,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王一元一聽這話,知道肖總有話要說,可能這才是今天約他來釣魚的真正意圖。只是他不知肖總到底有什么想法,于是微笑著說道,我還能有什么想法?肖總,你不要嫌棄我,我肯定還是繼續(xù)跟著你干。
這時丁經(jīng)理欠欠身,站了起來,說道,我下去做魚湯。說完他就離席下樓了。
王一元不知水深水淺,這時當然不會亂說,他誠懇的對著肖總說道,真的,肖總,我還是覺得跟著你干有前途。
肖總說道,我就喜歡你這么對公司有忠心的人。來,我們干一杯。
王一元拿起杯,喝了一口豆?jié){,等著肖總繼續(xù)往下說。
肖總一口而盡,放下杯子。王一元連忙給他倒上豆?jié){。肖總接著說道,老佛爺曾說道,一切皆有緣。小王,我覺得我們之間也很有緣份。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就再給你指一條道。
王一元知道肖總要說重點了,傾身靠近肖總。
這條道你先聽著,想好了再下決定。肖總打了個隔,說道,是這樣,這次公司搬遷離開上海,我當然是舍不得的,畢竟那是我起家和奮斗了許多年的地方。但是這次搬遷,我覺得也未嘗就不是個機會。
他說,像我們做印刷這種高能耗,污染又大的勞動力密集型企業(yè),搬離上海也是遲早的事。甚至是晚搬還不如早搬。我已經(jīng)想好了,就想著趁這個搬遷的機會進行一次產(chǎn)業(yè)升級,公司準備再引進一批新的印刷項目和設備。
王一元認真的聽。
肖總繼續(xù)分析,說道,但是這樣一來,就有幾個問題,一是公司一些現(xiàn)有的設施設備就要被淘汰掉。還有一個重要問題是,有一部分工人可能有這種那樣各種現(xiàn)實的原因,可能沒法跟著來昆山這邊工作。
他說道,但是我對他們又做出過承諾,不拋棄,不放棄。更關鍵的一點,現(xiàn)有的客戶有相當部分是在上海,比如仁寶電腦,你開發(fā)出來的那家國立襪業(yè)等公司大客戶,這些都還得需要有人去繼續(xù)維護。
肖總你肯定早就有方案了。王一元問道,那你是什么決策?
肖總笑了笑,說道,所以我剛才才說是要給你指條道啊。是這樣,我想把公司這些淘汰留下來的設備,當然,你知道,這些機器都是還能使用的,有些成色還比較新,比如四開的那臺雙色機,切紙機,標簽機,軋車,以及一些后道的設備,然后就在上海另外找一個地方保留下來,我們把上海的營業(yè)也執(zhí)照保留下來,當然,需要變更法人。
王一元有些明白了,說道,你是說,你是想找人來負責這些事?
最好是一次性打包處理。肖總笑了笑,說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興趣,出來自己創(chuàng)業(yè)?我把這一些都交給你。
王一元壓根沒想過會是這種大事。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在上海時間也不算不長,對于印刷行業(yè),才剛摸著點兒門道,談不上有什么根基和發(fā)展,他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所謂的創(chuàng)業(yè),覺得創(chuàng)業(yè)離現(xiàn)在的自己還很遙遠。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自己沒錢,他知道,沒有錢,這一切都談不上。王一元低下頭,眼睛看著跟前盛滿豆?jié){的杯子,沒有作聲。
怎么?有困難?肖總說。
王一元抬起頭,真誠的看著肖總,慢慢的把自己剛才的過慮說了一遍。他最后遲疑的說道,我現(xiàn)在沒錢沒人,也沒有過自己創(chuàng)業(yè)經(jīng)營的經(jīng)驗,怕是辦不好啊。
肖總停了一會,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也有過考慮。這樣,錢的事,我把你到目前為止應該得的提成,都結出來,你可以先去找地方交房租。然后機器也給你,錢你可以分期給我。
肖總停頓了一下,說,當然,我也有要求。我想在上海設立一個辦事處作為過渡,主要是銜接公司搬遷期間上海這邊的業(yè)務,不至于因搬遷出現(xiàn)狀況。我想公司在上海的業(yè)務這塊,就由你來暫時負責,我也會給你發(fā)工資的。他笑著說道,至于說經(jīng)驗嘛,總歸有那么一天的。這點我看好你。
王一元突然覺得,這隱隱約約好像是一個機會。他站起身,緩緩的說,肖總,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
肖總這回很豪氣,說道,給你兩個星期,你想好了來找我。
這時丁經(jīng)理雙手捧著一大碗的魚湯,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肖總大聲說道,來來來,小王,這是丁經(jīng)理做的臺灣魚湯,我們一起喝。
王一元有了心事,這碗臺灣魚湯到最后也沒有喝出啥味道出來,只是覺得這湯有點燙,味道有點甜,間或還有淡淡的腥味。
大地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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