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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虛英豪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機(jī)》

御虛英豪傳 藜照吾 2496 2024-04-28 23:28:44

  然皇帝白日里卻唯獨給了宰相呂端一塊精美的帛書,忙了一天,他終于有時間看了。

  回到呂府內(nèi),那呂端便趕緊拿出帛書,對著蠟燭,細(xì)細(xì)看去。

  只見精美的帛書上寫著一首長調(diào)《破陣子》,其詞如下:

  “縱馬飛天入境,

  逍遙端底成真。

  太乙鳳凰來做客,

  得就三才無上塵,

  樊籠點破人。

  巳火臨值水盡,

  翁羊獨相擎身。

  垂拱六合諸事定,

  一紙荒唐在甲辰,

  悠悠龍過津?!?p>  深夜月朗,宰相府內(nèi),唯有書房還有微弱的燭光疏影。

  接下來,呂端便要憑借著五十年的讀書生涯,來破解其中的謎團(tuán)。

  拿下官帽,脫下朝服,將白髯捋了捋,喝了幾口御賜龍井,呂端準(zhǔn)備通宵不睡覺了。

  這架前卷卷書影之下,那身影瘦長倍感慈祥的老翁,以一朝宰相之位,開始了文字破解游戲。然而到了四更天了,書房還在亮著燭光。

  雖然他自幼博覽群書,敏悟超絕,雖說他曾是官宦子弟,家中藏書堂可將唐后書籍盡數(shù)攬到目下。雖然他歷任前朝國子監(jiān)主簿、秘書郎,又直弘文館,做過著作佐郎、直史等等文學(xué)官職,后周一朝藏書他也看遍了。

  然而,除了“翁羊獨相擎身”外,其它還是不知所云。

  “不知,這首唐時詞曲該是何人所作?‘翁羊獨相擎身’,概是說老夫的嘛?!?p>  呂端正是屬羊,且今年已經(jīng)六十二歲,正是白髯老翁一位,如此理解他卻搖了搖頭。

  “‘巳火臨值水盡’,巳火,水盡……”

  他開始在腦際里將那《周易》六爻知識翻將出來,“亥子為水,巳亥相沖,今天是壬辰日,明天是,明天!”

  他突然一驚,自言道:“今天不就是癸巳日嘛!難道官家真的要……這……”

  他蒙了,雖然猜不出整首詞的完整內(nèi)意,然而當(dāng)他想著皇帝乃是亥年亥月出生,今天已到癸巳日,又逢辰月,他忽的想到太子的生辰八字,不由得驚詫起來……

  到五更天,他便嘆息起來,“老夫真的要獨擎龍身了?!?p>  他已經(jīng)確定圣上今天就要晏駕西去了。

  他也不管其它內(nèi)容看得出看不出,他開始又重新將近來宮內(nèi)之事,梳理起來。早在月前,他就開始每天都去看望太子趙恒了。

  可他還是握著帛書不放,他覺得身為宰相,竟連一首上不得臺面的詩余都搞不定,實在有愧于讀書報國之志。

  大宋朝開國至今已經(jīng)三十七年,兩朝皇帝召命,凡天下珍貴藏書,自縣、州、府、道,悉數(shù)運至東京雕版刊印。侍宋三十七年,天下書籍,幾乎覽之殆盡,但畢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此艱澀奧妙之術(shù)數(shù),自己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帝為什么不親口說出來,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官家到底讓我做什么?”

  帶著這些疑問,他就把已經(jīng)背下來的帛書燒掉了,他覺得如果自己不說,天下將不會再有人講出來。

  稍微吃了點東西,他便被大兒子呂藩送走了。整個一夜,他都覺得天亮之后,朝堂將發(fā)生大事,身子身為一國宰相,肩背天下,不可不處處謹(jǐn)慎。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biāo)臅r,下遂萬物之宜,外填撫四夷諸侯,內(nèi)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p>  馬車?yán)?,他閉上雙目,吟誦出漢朝一代名臣陳平對宰相的期望和評價。他覺得陳平能定漢室基業(yè),他也一定可以。

  然而,就在此刻,西北出大事了,西夏李繼遷接到密報,于是全軍出擊,進(jìn)攻大宋西北五州,即夏州、綏州、銀州、宥州、靜州,邊軍一路敗北,只好撤回靈州。

  如此大事,聽得遼國上下齊齊叫好,大宋焦頭爛額,呂端只好建議承認(rèn)李繼遷的封地,日后再做處理。

  三月的黎明,京城還在一片睡意之中,春風(fēng)已不是二月剪刀般殘忍,卻依舊能讓滿面的皮膚緊張起來,緊張的還有趕去大內(nèi)看望皇帝的各路臣子們。

  然而整個上午,福寧殿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入,唯有皇后李氏和內(nèi)侍王繼恩。

  這個月他們也不比呂端好過,可他們想的卻是龍椅上做的另有其人。

  那個人就是趙元佐。

  可此際的趙元佐,已經(jīng)被皇帝親口趕走了,今天他本來應(yīng)該在均州待著??墒烨熬鸵呀?jīng)有人秘密把他送到了應(yīng)天府,替換他在均州的人已經(jīng)裝病臥床了。就在昨夜,護(hù)送他的人已經(jīng)秘密將他送進(jìn)城內(nèi),一切就等著李皇后的吩咐。

  那李皇后生過一子卻不幸夭折,俯覽眾位皇子,只有楚王趙元佐可以依恃,所以就把趙元佐長子趙允升接到身邊自己撫養(yǎng)。然而楚王被罷后,這種落差埋下陰影。后太子趙元僖早逝,才給他又帶來了希冀。然而當(dāng)皇帝準(zhǔn)備封皇三子為太子時,她的世界又被封住了。從此心中便有了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

  其父李處耘是開國元勛,自己的兄長李繼隆又是侍衛(wèi)馬軍都指揮使,乃禁軍三衙統(tǒng)領(lǐng)之一,稱“馬帥”。且彼時大內(nèi)太監(jiān)統(tǒng)領(lǐng)宣政使王繼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宮廷內(nèi)外一切人員安排,只等著去調(diào)度。而副宰相李昌齡近來聯(lián)合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勛、兩朝功勛太監(jiān)王繼恩及禮部侍郎胡旦

  祖宗制兵之法,天下之兵,本于樞密,有發(fā)兵之權(quán),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于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fā)兵之權(quán)。上下相維,不得專制,此所以百三十余年無兵變也

  “呂端,呂端……”

  皇帝幾乎用盡了氣力。

  “臣在?!?p>  呂端跪下就偏頭貼著皇帝口邊。

  “朕,最,最恨的,就是,給了你,又拿走了,拿走了……”

  說罷,皇帝嘴巴便不再合攏,雙目帶著無盡的心思,就此駕崩。

  “陛下!陛下!”

  痛哭從此席卷了整個皇宮。

  三代七朝老帥,親自入宮覲見。

  “好!今日老夫就倚老賣老,說說何為社稷!何為蒼生!

  老夫生于亂世,蒙岳父先周太祖隆恩,做了后漢的一個押班。二十三歲,任后周朝左衛(wèi)將軍加駙馬都尉,二十四歲做了殿前都指揮使。決戰(zhàn)高平,大敗北漢,攻占金陵,又又?jǐn)∧咸?,做了殿前都點檢,二十九歲!

  老夫攻克壽州,又做了檢校太尉、鎮(zhèn)寧軍節(jié)度。后周世宗不豫,老夫在檀淵,被解除兵權(quán)。后先宋太祖得受天命,老夫又做了武勝軍節(jié)度,那年我三十二歲。

  大行皇帝受命于天,我又做了左衛(wèi)上將軍。太祖英明,太平不易,我便辭了軍職,做了商人,結(jié)果老夫貪財啦,犯了法,被大行皇帝同痛罵了一頓,但罵得好??!

  亂世打仗,為何?保命!太平經(jīng)商,為何?為了發(fā)財!兩位先皇待我恩重如山,二十年里,可算是過足了國公的癮,可謂是享盡榮華??!后先皇伐虜,我又做了安化軍節(jié)度使,節(jié)度使,節(jié)度使,節(jié)度不了??!

  老夫都五十啦,習(xí)慣了燈紅酒綠,那還能征戰(zhàn)沙場啊,可為了北境黎民,為了我朝一統(tǒng)大業(yè),我便跨上戰(zhàn)馬,砍殺契丹賊人。然天眷番邦,功敗垂成,我又做了泰寧軍節(jié)度使,節(jié)度,節(jié)度,我一生已經(jīng)做了三代六朝天子的臣子,于節(jié)度使位上,先后做了不知多少回了……

  如今我這兩鬢斑白,成了一個糟老頭子,從前別人怕你,今天手無縛雞之力,誰還怕你,可是!今日誰敢給我犯渾,我他媽的就跟你決一死戰(zhàn)!”

  說著,張永德便拔刀亮出來,這閃光亮得周圍將士即刻眼睛一閃,接著一個聲音爆出來,“老將軍威武!”

  隨后,眾將士齊齊跪下,喊道:“老將軍威武,老將軍威武!”

  曹彬趕來了,“誰敢犯上,誰敢做亂,老子砍死他個狗日的……”

  “哎呀!喊老夫做什么,皇上,萬歲萬萬歲……”

  張永德一跪下,周圍的人瞬間,齊刷刷開跪,此刻,比那將士的軍令,還要大氣磅礴。

  數(shù)千軍隊此起彼伏地跪下,瞬間城內(nèi)數(shù)十萬禁軍,齊齊跪下,高呼:

  “皇帝,萬歲萬萬歲!黃帝,萬歲萬萬歲!”

  殿內(nèi)的太子,第一次聽到真的震天的聲響,第一次感受到數(shù)十萬軍隊的氣勢,是這么的震撼心靈,他這才感受到作為帝王的那份榮耀和威嚴(yán)。

  但這種高呼萬歲,將在以后的歲月里,不止一次地讓他震撼,讓他有種威加海內(nèi)的無上容光。

  待那大宋新皇帝登基程序走完了,呂端單單一個人拿了圣旨來到了殿前司。

  那王繼恩已經(jīng)被呂端控制起來了。

  見面稍稍寒暄,王繼恩就賠笑道:“宰相大人輔立之功,滿朝文武,無不稱頌。怎么這一上位,就把老朋友給忘記了,難道先皇口中的‘糊涂宰相’是韜光養(yǎng)晦,裝出來的?”

  呂端聽了,剛要宣旨,就朝王繼恩瞅了瞅,想起先皇遞給的紙條,他想著這王繼恩受兩代官家恩寵,宮內(nèi)大小事無一不知,興許從他口中能問出個頭緒來。

  “你我都是隆受先皇恩澤的人,如今大宋新官家剛剛登極,你我該是同舟共濟(jì),彼此協(xié)契才是?!?p>  王繼恩一拍兩手,“哎?宰相大人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從大行皇帝晏駕到現(xiàn)在,哪件事我沒有盡忠盡職地配合,倒是宰相大人您,現(xiàn)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早把咱們這些舊人忘得一干二凈嘍,唉……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

  呂端聽了,只略微一笑,心知他半生都在大內(nèi)供職,手段奇巧詭詐,加上擁立先皇帝有功,憑借著平亂功勞,更是跋扈陰狠,若不是自己示弱守拙,說不定昨晚龍椅上的皇帝就是別人了。

  “今日怎么樣?當(dāng)初又如何?”

  呂端看著屋內(nèi)還算整潔,也就坐下了。

  王繼恩一個無聲的冷笑,轉(zhuǎn)身道:“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成王敗寇,從來都是定數(shù),唉……我這賤命一條倒也罷了,皇后她仁慈寬厚,你們難道也要把她給趕出去不成?到時官家落得個不孝之名,你們這些輔國功臣,就能睡得安穩(wěn)?”

  “放肆!”

  呂端登時從凳子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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