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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虛英豪傳

第七十四章《皇帝之心》

御虛英豪傳 藜照吾 3230 2018-09-07 21:46:38

  高瘦的皇帝,雖有契丹族的彪悍血統(tǒng),卻透著漢人雍容儒雅的氣質(zhì)。

  他悠悠地理了理身上的綢緞?wù)郏α送π靥?,“這些箱子里頭,裝的不僅僅是南朝人的珍寶,裝的還是南朝人的智慧和國力!”

  三位重臣兩兩對視一眼,微笑中隱著欣慰。

  皇帝繼續(xù)道:“漢人有句古話,叫‘治大國如烹小鮮’?!?p>  駙馬沒聽明白,撇了撇嘴,道:“竟學(xué)這些沒用的玩意?!?p>  “駙馬,好好聽著?!?p>  看駙馬心不在焉,太后揚聲訓(xùn)了句,聽得駙馬立刻直立身子,挺如梁柱,“是!兒臣遵旨!”

  皇帝道:“其實,這大國跟小鮮,沒什么區(qū)別。”

  駙馬笑道:“怎么沒區(qū)別!一個是大帝國,一個是小鮮肉!”

  “閉嘴?!碧笥钟?xùn)道:“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聽人講話,不讓人家說完,成何體統(tǒng)!跪著聽?!?p>  駙馬即刻跪了下去。

  太后笑道:“皇帝有什么想法,盡管說?!?p>  他們知道,像駙馬這樣的心思,在大契丹國不在少數(shù),只顧一隅不顧全局,這不是智力問題,是沒有學(xué)到漢人的精髓。

  皇帝道:“烹小鮮,細膩,治大國,縝密?!?p>  第一次在輔國重臣跟前,如此放松順心地表達觀點。

  昨晚看到大于越耶律休哥站著睡著了。這讓他產(chǎn)生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當(dāng)時沒有多想,回到寢帳他才瞠目道:“大臣老了,朕卻不能不考慮以后……”

  所以昨夜,駙馬沒睡好,皇帝也沒睡好,他腦袋里想的比宰輔們還要多得多。

  皇帝道:“兩者都講究火候,火候不到,小鮮作廢,大國也會生亂,歷史從來如此,現(xiàn)在也是一樣。比方說這這南朝人應(yīng)對戰(zhàn)事?!?p>  十年前,他只有十五歲,但作為契丹皇帝卻不得不應(yīng)對南朝二十萬大軍的北征,贏了宋軍,他也看到了兩國的實力。

  皇帝道:“要打仗,樞密院上報皇帝,東京才派出禁軍,可邊將作戰(zhàn)時才搞明白實際任務(wù)。他們有六十萬大軍,可臨時調(diào)配,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十年前那次大戰(zhàn)和這次南朝五路大軍攻打李繼遷,從調(diào)動到對戰(zhàn),他們一再失去良機,恰恰都是因為‘火候’出了問題??!”

  “什么火候?”駙馬跪得筆直,蹙眉不解。

  皇帝一樂,“若論烹制小鮮,南朝人那是天下無敵,御廚們擅長做菜,精于火候,可他們的皇帝卻不精,不知道該什么時候添作料,什么時候蓋上鍋讓菜自己燒著,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油鹽醬醋一起下鍋,到頭來,自己燒的菜,自己難咽,就下令臣下去吃。而我大契丹卻不一樣,鐵騎一揮,戰(zhàn)局已定,當(dāng)決則決,內(nèi)外一體,他們輸我們遠甚。十年來,南朝皇帝縮頭不出,正是火候上出了大問題!大力,不能盡數(shù)發(fā)揮!”

  皇帝瞅了眼三位重臣,露出了御駕親征的自信:“他們打一仗,這上上下下,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連他們的三司使都搞不清,繁瑣到戰(zhàn)場上相見,才知道他們壓根不知火候。趙光義兩次興兵來犯,大敗而回,正在此因!”

  看眼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皇帝一施禮,“哦,愿聞高見?!?p>  兩位無數(shù)次地分析過原因,也深知其由,卻依舊俯身謙虛道:“都賴陛下天威隆盛,太后英明神武!”

  噗嗤一聲,駙馬咧嘴譏笑,心思,“真他媽虛偽!”

  皇帝也笑了笑,“這南朝人的智慧還沒學(xué)完,奉承,可學(xué)得不錯?!?p>  “臣惶恐!”

  雖是重臣恩遇,然皇帝終是皇帝,耿直的少年心還是藏不住那股驕傲,“朕想再聽聽諸位高見?!?p>  耶律休哥給耶律斜珍遞個眼色,可老頭又還了回去,兩人遞了兩個來回,忽被一個響亮的聲音截斷。

  “臣有話說!”

  皇帝頓時笑道:“還請宰相大人不吝賜教。”

  韓德昌道:“臣不敢,臣雖愚鈍,卻以為南朝大敗,不光因為依賴陛下的天威及太后英明神武的決斷!”

  “哈哈哈!”駙馬跪著笑完兩手一捂嘴巴,看得皇帝眉眼一挑,故意問道:“怎么了?宰相大人難道不對嗎?”

  駙馬一頭磕在地上,“臣惶恐!”

  “好了駙馬!”太后坐正了身子,“平日里讓你多讀書,看看你自己,都什么樣子,回去把《漢書》給我抄一遍?!?p>  駙馬眉頭皺成了樹皮,“這……是!兒臣遵命?!?p>  韓德昌略一俯身,拜謝笑道:“啟奏陛下,臣一時又……糊涂了,還請陛下示教?!?p>  皇帝也不客氣,看了眼正目瞧他的母后,他才挺直了身子繼續(xù)道:“就像宰相昨晚說的,他們雖敗了卻并沒有臣服于我們,朕卻不能乘著兵機繼續(xù)前進,為什么?就在一個‘力’字。他們戰(zhàn)死十萬兵卒,卻有五十萬之兵力補上,花完一百萬軍費,卻有五百萬財力補上,用完一百萬物資,卻有一千萬又來補上,源源不斷,源源不斷,以至于可能把我們都拖垮了,他們還能補上去,簡直是天賜之力,就像大河里的小鮮們,逮了一網(wǎng)又一網(wǎng),沒有盡頭。烹小鮮如此,治大國,不該也是如此嗎?”

  一段話說得皇帝自己都龍顏大驚。

  駙馬兩手一攤,氣憤道,“難道這樣,我們就不打了嗎?”

  “打!”

  耶律休哥,耶律斜珍,韓德昌三人幾乎同時喊出。

  “一定要打!”皇帝左手叉了腰,右手一按,“還要不停地打!”

  太后道:“打到什時候?”

  太后兀自品著龍團鳳餅的湯茶,好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一問,眾人齊齊轉(zhuǎn)過身來,可沒有人作聲。

  太后道:“當(dāng)年這句話,我問也過先帝,他也沒有答出來,還是我回答了他?!?p>  “太后圣明!”

  眾人齊齊看去。

  “皇帝?”太后朝耶律隆緒看著,“陛下是大契丹的皇帝,陛下來決定?!?p>  自從耶律隆緒十二歲繼承皇位以來,太后第一次在朝堂上當(dāng)著重臣的面,讓他決定一件事。問得皇帝一怔,繼而看了看周圍。

  太后道:“皇帝別看別人,就你自己決定,你說多久就多久,當(dāng)今天下,你來定!貴為一國之君,難道連個決定都下不了嗎?”

  駙馬心思,“讓我來說啊,打到他們投降為止,不臣服于我們大契丹,絕不罷休!”

  皇帝看了看頭頂?shù)膸づ?,兩目犀利的眼光終于露出了草原民族的銳利和野心,“打到他們乖乖給朕納貢為止!”

  年輕的皇帝說罷,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仿佛老虎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打到他們把國庫里的錢給我們乖乖送來,不用再耗費我們自己的力量去冒險搶奪。而要實現(xiàn)如此目標,必須實施宰相的文武雙策。”

  “好啦……”

  太后這才從位子上起身,緩緩朝皇帝走去,滿目里泛著笑容,心思,“不愧是我蕭綽的兒子!”

  走到皇帝身邊,她依然沒有說話,點了個眼皮,就越過了皇帝,稍一回頭,“韓大人,請跟我來。”

  眾人離開了,可皇帝卻久久地站著不動。

  “皇弟?”

  耶律隆緒一抬頭,“哎?你怎么還不走?”

  一看那駙馬仍跪在那里,耶律隆緒就笑了,“你瞅你那樣子,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起來走啊?!?p>  “皇弟,幫哥哥求個情唄,讓太后收回成命,不要再抄寫那些破玩意了,會寫死人的,換個方法罰我吧,打我一頓也可以。”

  耶律隆緒斜瞅著他一樂,“你對著鏡子看看你那舉止,跟剛從東北老山過來的野人一般,你要不是駙馬,朕一腳就踹出帳外去!朕的大帳,豈能容許野蠻人在此胡說八道?!?p>  說著耶律隆緒幾步近前踢了他一腳,可還沒起腳就被一雙嬌嫩的手抱住了。

  “弟弟,干嘛那么兇??!他都跪了好一會了?!?p>  長春公主還是擔(dān)心駙馬的脾氣,怕被皇帝訓(xùn)斥,趕緊跑過來看看。

  “他啊,殺敵可以,哪天不打仗了,他就是個廢物!叫他看書,是讓他以后有大用!你瞅瞅他剛才說話的樣子!跟個野蠻人一樣,簡直不開化,丟人!”

  耶律隆緒又起腳去踢他。

  “哎哎哎!公主救命?!?p>  駙馬邊笑邊朝公主身后躲去。

  “你還笑!”

  耶律隆緒越是要打他,駙馬越是笑得厲害,公主在中間隔開他倆跟做游戲似的。走出御帳皇帝支開了跟隨的侍衛(wèi)們,這就準備去打獵。

  駙馬道:“老弟,聽說南朝的老皇帝快進棺材了,那個柔弱的太子趙恒,就是個廢柴,能不能順利登基還兩說,哥哥我覺得,將來的天下,就是老弟你的!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耶律隆緒滿臉鄙夷,“就憑你?”

  “老弟!我是才看出來,你是胸懷大志,并沒有被南朝人的破玩意搞暈了腦袋,你放心!我就跟你干!將來,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

  皇帝回個頭,卻依舊不屑道:“你全聽朕的?”

  駙馬猛拍幾下胸口,“當(dāng)然!漢人以前有個叫諸葛亮的,說什么……鞠躬什么,死了也沒事!”

  哈哈哈哈……

  耶律隆緒跟公主仰頭就大笑起來。

  駙馬樂道:“不要笑話我讀書少!上戰(zhàn)場可不是憑什么詩啊詞的,一刀握在在手,是千軍萬馬,我自一吼!”

  皇帝卻眉頭略皺,目光仿佛看透了前方,直穿契丹和南朝的邊境。

  皇帝道:“石保吉、李繼隆、楊延昭、楊嗣、康保裔、秦翰,這幾個你能比過誰?大于越、耶律斜軫、蕭寧遠、蕭蒲領(lǐng)、蕭勤德、耶律謀魯姑、蕭闥覽、室羅、耶律抹只、韓德威,還有你父親,這些前輩,你又比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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