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攻城東北的劉遇向來謹慎,宋偓就要等他出戰(zhàn)后再攻城。
然而四面大將雖都是百戰(zhàn)名將,卻不得不按照皇帝趙光義提前定好的“陣圖”來攻城,諸將僅僅奉命督戰(zhàn),沒有近戰(zhàn)指揮的余地,勝敗就可以預(yù)見了。
號角一響,大纛揮罷,三軍將士,趙光義第一次打幽州城開始。
如果能夠克復(fù)幽云十六州,他趙光義將同漢武唐宗并稱史冊,流芳千古。
如果敗了,不!必須成功!趙光義從未想過失敗,因為他覺得他攻克北漢很順利,完成太祖哥哥的未竟事業(yè),應(yīng)該不是難事。自己以后的廟號就是太宗,跟唐太宗一樣的廟號,文治武功,他都要。
可他只是覺得自己要成為唐太宗,于是他率出太祖爺留下的精銳,盡數(shù)出動。
看著大宋將士勇猛攻城,趙光義又傳令諸將,“拿不下幽州城,平晉功勞,通通作廢!”
諸將帥聽罷,齊齊陣前嘶吼,呼延贊雷聲道:“他娘的!拿不下幽州城,老子也不回去了!殺!拿下幽州城,封侯拜相,在此一舉!”
看著城墻上云梯一直掉下去的宋軍士兵,趙光義的后背發(fā)涼。
他明知宋軍拿下太原城已經(jīng)大耗軍力,今日見了幽州城的固防,他才知道周世宗和皇兄的顧慮,不光是夜半感嘆啊!
“光義,我走以后,你就是大宋皇帝,可我還是要勸你,幽州城不要急于求成,要養(yǎng)精蓄銳,學(xué)學(xué)唐太宗李世民,不,學(xué)學(xué)他的兒子唐高宗李治,不要被欲望驅(qū)使,你是皇帝,只能驅(qū)使欲望!你明白嗎?”哥哥一把握住弟弟的手,顫抖著,兩目干熱,“光義,我的兄弟,這世界除了我,沒人會期望你能贏!一定要養(yǎng)精蓄銳,再收幽云十六州,切不可,不可擅自妄為啊……”
腦海里突然顯現(xiàn)哥哥的臨終之言,趙光義喝幾口涼茶,問問身邊將軍,“斥候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
諸將道:“陛下,敵人城墻牢固,我們的攻城將士體力不支,恐怕要等一等了?!?p> “暫停!”
幽州城城防牢不可破,宋軍就四面挖地道,卻沒過三天,從地道里抬出的都是同袍尸體。
韓德讓早就命人去通地道,自己這些年經(jīng)營的南國密探深入敵境,破解方法也有很多。而且城內(nèi)已經(jīng)連通,由內(nèi)而外,獵殺得宋軍以為自己人造反了。
這一攻竟然就是二十天,宋軍卻毫無進展,卻全力攻擊城北遼軍。
趙光義看著攻城一時難克,移駕城北,企圖繼續(xù)北上,因為宋軍已在高粱河與遼軍對峙,且?guī)状蜗聛?,遼軍不是對手。
六路大軍還未到,趙光義龍顏大怒,要斬殺諸將,卻不知遼軍天將耶律休哥已領(lǐng)軍秘密奔來。
宋軍攻城拔寨,多為步軍重甲,雖有騎兵,卻為伏擊堵截斷后所用,機動能力自然遠不如虎狼一般的契丹騎兵。大遼將士將戰(zhàn),第一等精銳騎兵,得甲衣十份,后陣待攻,第二等騎兵列陣中軍,得甲衣五份,所以所向披靡者,有備無患也。
城樓上看著堆積如山的宋軍尸體,韓德讓嘆道:“這趙光義,雖然是趙匡胤的親弟弟,可跟他哥比,簡直天淵之差!這家伙壓根就不知兵啊!”
“報!兩位耶律將軍到達北城外,今夜就要三面夾擊宋軍。”
兩手一拍,韓德讓長呼一口氣,踱步笑著心道:“天意!卓宗仁,卓賢弟,韓某當(dāng)初問你可知道契丹兵力,你沒有正面回答我,那時我就才想,如果你們宋人的皇帝也不知的話,別說收復(fù)幽云十六州,連城門都進不來啊,哈哈,今日,他趙光義后悔也來不及了!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又何止一次戰(zhàn)役啊?!?p> 看著宋軍士氣大頹,韓德讓拍手命道:“準(zhǔn)備出城殺敵!”
果然,夜間將至,圍攻城池一個月的宋軍,已經(jīng)提不起精神。
還在設(shè)想繼續(xù)北進的趙光義,聽得帳外殺聲震天,出來就見著火光遍地的場景,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已經(jīng)包圍而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將不成萬骨枯,一帝無能三軍枯。
宋軍真的要哭了,此刻,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契丹軍。
弓弩,乃是遼軍鐵騎橫掃四方的絕響,今日卻放了兩箭給了一個指揮官,而且是最大的指揮官——皇帝中箭了。
“陛下!末將來遲,萬望恕罪!”
坐在驢車?yán)飩}皇而逃的趙光義,驚得呵問:“你是誰!”
“臣楊業(yè)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楊業(yè)?真的假的?”
趙光義已經(jīng)狼狽地看不清分不明目前何許人也,“快救朕??!”
楊業(yè)即刻命道:“楊延昭何在!”
“末將在!”
“快扶陛下上馬,護駕南下!”
可趙光義趕忙推辭道:“不不不!朕就坐驢車,你們趕快帶朕離開這里,命令閃現(xiàn)將士即可撤兵!”
火焰沖天,幾路人馬全都趕來救駕,趙光義這才于驢車上指揮道:
“讓崔翰與孟玄喆快去屯兵定州,讓崔彥進屯關(guān)南,讓劉廷翰作都鈐轄!與李漢瓊屯鎮(zhèn)州,一律由劉廷翰指揮!”
令罷楊延昭連夜護送著趙光義逃到金臺屯,高粱河附近,盡是宋軍丟下的兵仗、器甲、符印、糧饋、貨幣,與數(shù)萬尸體,一同成了大敗的印證。
然而驚魂未定,箭傷絞痛的趙光義卻聽說軍中密謀造反,矛頭直指太祖長子趙德昭。
大勝趙光義,耶律賢即位十年以來最為揚眉吐氣之事。
滿朝文武,無不振奮奔走。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耶律賢大敗南朝,大遼今日,才算是天下無敵!”
蕭綽被他抱著從寢宮跑到大殿,看著大臣們歌頌如天的場面,蕭綽也抵不住這樣的興奮,“陛下,苦心經(jīng)營十年,今日壯舉,祖宗大德!”
不一會她卻聽到一個消息,“皇后,趙匡胤的長子趙德昭自殺了,聽說是被誣陷造反?!?p> “哈哈哈……”
蕭綽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氣量??!他趙光義接下來又不知道該怪罪多少人……陛下先釋耶律沙、耶律抹只敗軍殺頭之罪,即便耶律奚底遇敵而退,陛下也只劍背擊之,耶律撒合雖卻,陛下宥之,即便冀王麾下遇敵而逃,陛下也只斬殺頭領(lǐng),如此一比,他趙光義就又輸了!”
趙光義回到東京,華山奇人丁少微奉旨詣闕,雖得金丹及巨勝、南芝、玄芝等物,卻不好再問治國理政之事。
然而,遼軍卻兵鋒正盛,耶律賢要南征。
“皇帝令!命燕王韓匡嗣為都統(tǒng),南府宰相耶律沙為監(jiān)軍,惕隱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奚王耶律抹只各率所部,南伐宋軍!”
面對數(shù)萬遼軍精銳,逃跑的宋軍早已不見蹤影。
然而此刻,新領(lǐng)八萬禁軍精銳的崔翰,卻依舊按照趙光義的陣圖在滿城御敵。
“不可用此陣圖!”
大將李繼隆,直接否定。
“什么?不用陣圖,那如何拒敵?”
主將崔翰看著李繼隆長望四野,八萬軍隊即將要按照趙光義的意思,排成龍虎八陣圖。
瞥眼崔翰,李繼隆氣道:“將軍想勝還是想???”
“我不想死!”
崔翰接到八陣圖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不管贏不贏都要按照皇命來辦,否則人頭落地。
“請排成兩陣,否則敵軍殺來,勢難再擋!”
李繼隆也不跟他廢話,卻見大將趙延進探兵而來,“趙兄如何?”
趙延進一個點頭,李繼隆已明其意。
“崔大人,遼軍即刻趕到,我軍必成兩陣,才可有所勝算,請大人速速變陣?!?p> 趙延進挎刀下馬,又朝遠方看去,心思,“北征大敗而歸,官家若無過錯,則我大宋將士無人該罰!官家糊涂!”
崔翰道:“呵!你們二位說得輕巧!是本將領(lǐng)的皇命,違了圣旨,可要殺頭的!”
“我來擔(dān)!”
趙李幾乎同時說出。
崔翰笑道:“兩位,軍前無戲言吶,贏了無功,輸了殺頭?。」偌夜婀肿锵聛?,您二位就不怕不念皇親國戚的情份?”
趙延進笑道:“國事為大!今日倘有喪敗,延進獨當(dāng)其責(zé)便是!”
李繼隆忍著怒氣,只好壓聲道:“兵貴適變吶崔大人,安能預(yù)先定下戰(zhàn)法?!如若官家真的追究違詔之罪,繼隆一人當(dāng)了!”
“這可是你們倆說得,軍無戲言!”
兩人一拜,“列陣殺敵吧!”
崔翰早憋的一肚子火,大喊道:“來人吶!速速變八為二,違者斬!他媽的,待會給老子殺!殺!殺!”
見宋軍變八為二,燕王韓匡嗣一時要進攻宋軍,然而卻被耶律休哥攔住,“王爺不可!”
“報!陛下,前線八百里急報。”
耶律賢笑道:“又有什么好消息?。勘M管報來?!?p> 蕭綽道:“陛下,這是臣妾剛批閱的折子?!?p> 耶律賢起身就揮揮手!“別急著報告,全都跟皇后講,朕有點累了,先走了?!?p> “陛下,陛下……”
看著耶律賢大步邁去,那種適意和信賴,暢然和自在,比他從鮮卑山見到太爺爺歸來還要精神。
然而當(dāng)蕭綽打開奏報,卻驚得手已哆嗦,奏報掉在了地上。
“報!南京留守韓大人八百里急報!”
蕭綽再一打開,卻見上頭寫著,“皇后親啟。”
自從蕭綽可以親政之后,任何朝臣都可以密達后聽。
“臣韓德讓伏拜皇后,乞請皇后救家父一命,若按軍法,臣愿替父代罪?!?p> 大殿之內(nèi),蕭綽來回踱著步子,一會捂著額頭,一會長吁短嘆,一回眸,及聽大侍官報告,“不好了皇后娘娘,陛下,陛下昏過去了。”
“什么!”
跟著大侍官跑到耶律賢近來臨幸的沁芳殿,蕭綽便見著耶律賢躺在了大床上。
回頭就見著一位漢人模樣女子在一旁飲泣,“你就是那個渤海人陳妃?”
“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臣妾也不知陛下為什么會這樣,這……那個和尚跑了……”
蕭綽蹙眉欲怒,“什么和尚?還不快說!”
月前大宴會,宋王耶律喜隱便給耶律賢秘密送去了一個渤海國舞女,還有一位驚于幻術(shù)的沙門僧人。
“幻術(shù)?你說陛下中了妖僧的幻術(shù)?妖僧呢?”
皇后即刻命道:“來人吶!全城搜捕!”
左右皮室軍詳穩(wěn)傾巢出動,皇宮又成了戰(zhàn)場一般。
“把耶律喜隱這個王八蛋給朕拿來!”
然而他已經(jīng)跑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