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萬般得失一念間
卜師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連忙松手,可似乎還是晚了一步。
素聆星一改之前的懼色,笑吟吟的看著他,手中還有一張字帖,在卜師放手的同時,那張字帖已經(jīng)貼到了他的身上。
“嗤!”字帖與卜師接觸的地方發(fā)出劇烈的聲響,如同灼傷一般,一陣陣青煙裊裊升起。
卜師慘叫一聲,字帖近在咫尺,可他卻動彈不得。
許攸想上前為卜師揭開字帖,卜師抬手制止。這書有“正氣”兩字的字帖只怕對許攸這等鬼物造成的傷害更大。
素聆星一溜煙跑到墨語身前,邀功一般說道:“哇,墨語你看,我做到了誒。”
墨語適時地稱贊一句,隨后看著已經(jīng)開始大變模樣的卜師。
“你早就算好了?”卜師面容迅速蒼老下去,本來年逾古稀的面容已變得如同風中殘燭的垂朽老人,他干啞的聲音響起,嚇了素聆星一跳。
素聆星往后退了半步,墨語拉過她的手,輕拍了一下。
隨后墨語說道:“我這一拳下去,有沒有打中人,想來我還是知道的。”
之前卜師中了看似中了他一拳,其實在拳頭落在他面門之前,他用幾道防御符箓及時抵擋住了墨語的拳頭,假裝被打倒在地,又掩飾住自己的氣息,為的就是瞞過墨語的感知,乘許攸吸引墨語注意時,抓住與墨語隨行的小姑娘。
“一開始就覺得你有點問題,明明氣息不穩(wěn),卻始終吊著一口氣,當時我把正氣帖放在你桌上,就是為了試探試探你,結(jié)果你連你都不敢摸,我就想你不是鬼物,也應該與之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墨語聳聳肩,“所以我就下了個套,等你自己送上門來?!?p> 卜師雙目暗淡,面色灰敗:“千算萬算,沒算到一開始就沒瞞過你……”
“原來,我還真是自尋死路啊……”他說完,眼睛徹底暗淡無光,枯槁的頭顱垂下,微弱的氣息戛然而止。
“墨語……他……他死了?”
墨語點點頭,“嗯。”
素聆星有些發(fā)抖,顫聲道:“我……我殺了他?”
說到底,她性子雖有了變化,但依舊是個小姑娘,對殺人者種事有本能的畏懼。
墨語擺擺手,安慰道:“沒有的事,他本來就是用某種陰鬼邪法吊住的命,正氣帖克制一切與鬼物有關(guān)的事物,他沒了法子續(xù)命,自然就死了?!?p> 素聆星這才稍稍安心,不過她看了看地上胸腹被剖開的幾具尸體,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不行的話就不看了,閉上眼睛就好……”
素聆星倔強的搖頭,“我……我習慣就好了,不用擔心我的……”
世道險惡,她這兩日已有了一些見識,所以大概知道以后這類事會遇上不少,既然她如今也開始修行了,可不能拖后腿才是。
墨語點點頭,讓她自己適應一下也好。
看著怔在那里的許攸,墨語對他說道,“別傷感了,魂魄消散,死的不能再死了。”
許攸這才轉(zhuǎn)頭,盯著墨語。他茫然的眼神轉(zhuǎn)瞬就變得兇惡暴戾起來,眼中的恨意滔天,欲要將墨語撕成碎片。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許攸怒吼一聲,悍然沖向墨語,一路地板崩碎,聲勢駭人。
墨語輕輕將素聆星推到離枚所在的角落,聽到許攸的怒吼,表情奇怪,“嘿,你這話說的,感情怎么著都是我死是吧?”
“聆星,看好了。我這拳,名為雷霆驟雨式,”墨語輕吸一口氣,手臂微收,對素聆星說道。“雖然你不練拳,但是琢磨好了之后,以后對敵,也大有裨益?!?p> 許攸見他這時候還有空教別人,心頭大怒,他竟然敢看不起我?。?p> “給我死吧!”許攸催動全身的血煞之氣,一時間他周圍赤紅鬼影繚繞,客棧內(nèi)陰風大作。
墨語打出雷霆一擊,一拳過去,拳勢沖散煞氣,拳罡在許攸身前炸裂。
“砰!”在許攸不可置信的眼神下,他的胸口炸開,骨肉分離。
“砰砰砰!”體內(nèi)的陰氣還未來的急修復胸口的創(chuàng)傷,一連串的炸裂聲已經(jīng)在他身體各處響起。
半人半鬼的許攸被連綿不絕的拳罡炸的支離破碎,手腳成了碎末,四濺的到處都是。
看見各處掛著骨肉碎末,離枚捂著嘴,幾欲嘔吐。她看了眼素聆星,小姑娘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相比她卻好了許多。
看來墨語看中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既然如今保了一命,她自然要做好之后的打算,可惜的是本來還想偷學兩招,哪知道墨語看似隨意出拳,拳罡卻能在丈許開外炸開,而且連綿不絕,猶如驟雨傾盆,她一點門道都看不出來。
看來自己眼力不夠,沒這個命……
反觀素聆星,后者看的聚精會神,仿佛沉迷其中。
離枚暗暗感嘆一句:人和人的差距,還真的大……
她哪里知道其實素聆星一點門道都看不出來,不知道是在煉氣方面的天賦太好的緣故,素聆星對武學之流,悟性低的可憐。而她之所以聚精會神,是覺得既然墨語提醒了一句,她便要做成,到時候看到墨語吃驚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我說鬼人兄,沒這個實力,就不要說大話嘛。”墨語站在許攸身前,撇了撇嘴,“你看,被打臉了吧?!?p> 許攸努力控制著體內(nèi)的陰氣,試圖恢復自己的傷口,可無論他怎么努力,手腳斷裂處都毫無反應,仿佛自己本就該無臂無腿一般。
“喲,還想恢復呢?!备惺艿皆S攸體內(nèi)陰氣躁動,墨語揶揄一聲,“你把我的拳想的也太簡單了吧……”
墨語似乎來了興致,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自己的拳有多厲害。
剩下的幾人一臉黑線,離枚覺得那個表情高冷,厲害無比的翩翩少年忽然就換了一個畫風。
“咳咳……”素聆星捂著嘴,輕輕咳嗽一聲。
墨語身子一僵,尷尬的撓撓頭,“不好意思,忘了你們還在。剛才那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說完,他正色道:“你可以交代遺言了,我可以聽聽看,當然,也就是隨便聽聽而已?!?p> 許攸咧著尖牙,“要殺就殺,哪那么多廢話?”
他其實知道自己多半不是墨語的對手,如果剛才就遁地逃走,也不是沒有機會,可他并沒有那么做,卜師一死,他才發(fā)現(xiàn)兩人多年相處,早已成為了知己一般的朋友。
不能一起生,又沒能力為卜師報仇,至少還能一起死不是?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記得他變成半人半鬼之前,有人也對他這樣說過,可惜他沒做到?,F(xiàn)在遇上了卜師,他想自己應該能做到了吧……
“可以,沒想到你這半人半鬼還挺有故骨氣的?!蹦Z贊嘆一聲,拿出墨筆,“一路走好。”
墨筆穿透了許攸的頭顱。
許攸的頭顱炸開,其內(nèi)冒出滾滾黑霧,又消散在空氣中。沒了那些陰氣的支撐,許攸的身體干癟下去,最后化作一灘血水。
“罪過罪過。”墨語收起墨筆,四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語道:“怎么感覺每次都要你出馬呢,萬一哪天把你弄壞了不就遭了?”
想到以后再見夫子時,夫子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然后說:“墨語,我送你的筆呢?”
然后自己把損壞的墨筆給夫子看,夫子一生氣,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咦~”墨語猛的搖頭,“不行不行,不能這樣?!?p> 嗯,看來得加倍努力,爭取破境到第三重煉膽。
不過師傅說最好一年內(nèi)都不要破境……
墨語揉了揉腦袋,感覺兩頭大。
素聆星不明就里,看墨語在那表情變換不停,還以為他出什么事了,趕緊關(guān)切問道:“墨語,你怎么了?”
“???沒,沒事兒!”墨語擺擺手,“我能有什么事?!?p> 他看了看一地的尸體,指著死不瞑目的青衣書生,搖了搖頭,“嘖嘖,你看,我就說他烏云蓋頂,恐有死兆,沒說錯吧?!?p> 離枚腹誹一句,“明明是你見死不救好吧?!?p> 她又想到功夫最弱的自己反而活到了最后,不由想到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墨語安排好的。
自他踏入客棧起,自己等人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嘶!如此心機,如此恐怖。
若是墨語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姑娘想象力真豐富,不去小說家發(fā)展可真是屈才了。
“好了,我們快走吧?!蹦Z對如聆星招呼道。
對了還有東西沒拿呢!他忽然想起來了,隨后彎下身子,在卜師的懷中摸出那枚金精錢。
這下可算有錢了,真是美滋滋。
接著他又翻了翻那本老舊的書籍,墨語撇撇嘴,最下乘的煉氣法門,沒什么用。
他隨手一扔,書便落在了離枚身前。
素聆星走到墨語身邊,自然而然的拉住他的手,巧笑嫣然,“走吧?!?p> 兩人不再管離枚,走出了客棧。
“等……等等……”喊了兩聲,離枚見兩人頭也不回,她又識趣的放下了手。
看著腳下的那本書,她鬼使神差的拿起來,翻開一頁。
“這……”
呆愣片刻,離枚喜極而泣,她踉蹌站起身來,對著遠去的二人高聲呼道:“謝謝,謝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