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隨浪踏波走
小廟內(nèi),墨語醒來的時候是被臭醒的。
奇怪……這兒怎么這么臭啊……
然后墨語低頭,看見自己渾身漆黑,身體各處都有著厚厚的烏黑血痂,他聳動鼻子,發(fā)現(xiàn)惡臭就是從上面?zhèn)鱽淼摹?p> “嘔……”墨語干嘔一聲,隨后渾身一震,勁力貫穿全身,身體各處的惡臭血痂被震落,一起被震碎的,還有他身上本就不結(jié)實的粗布衣褲……
少年不再是以前營養(yǎng)不良的瘦弱模樣,相較之前,無疑結(jié)實了許多,個頭也拔高了一點??粗约簻喩砉饬锪锏?,墨語愣在了那里。
這可是他最后一身衣服了。
就在這時,自廟外飄飛進(jìn)來一件白色衣袍,墨語下意識接住。
“醒了就把衣服穿上,今天還有的你受的?!?p> 老人的嗓音從廟外傳來。
墨語回了一聲,“好的,師傅?!?p> 穿好衣服,墨語抬起雙臂,轉(zhuǎn)了一圈,自言自語道:“嘿,還挺合適?!?p>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明明感覺有點大啊……”墨語撓撓頭,“不管了,反正感覺挺舒服的,這衣服一定很貴重吧……”
書院的那些富庶子弟不是沒有上好綢緞所制的華麗衣袍,不過與他這身雪白長袍相比,好像那些彰顯得高人一等,象征著家底殷實的華麗衣袍已顯得不堪如眼。
墨語將披散的頭發(fā)用一根麻繩綁好,隨后走出小廟。
“師傅……”看到老人候在外面,墨語步子一頓。
老人摸著下巴,打量著墨語,嘖嘖點頭,“不錯不錯,這袍子很適合你。到是有幾分‘謫仙’的風(fēng)采?!?p> “師傅就不要打趣我了,不過謝謝師傅的衣服?!?p> 老人擺擺手,“這是陸子衿托老夫送給你的,你看看老夫這身粗布衣裳就知道,老夫我就算給你找衣裳,也是往丑了里挑。”
“夫子送我的?”墨語臉色一變,忙問道:“師傅,夫子還說了什么嗎?”
“她說你以后可以去看看她?!?p> “沒了?”
“沒了啊,不然呢?”
“哦……”墨語略顯失落。
老人揉了揉墨語的腦袋:“小徒弟,想那么多干嘛,等你以后修為高了,去看看她不就行了?有什么想說的,到時候再說唄。當(dāng)務(wù)之急,是你趕緊提升把底子打牢,以后走的更遠(yuǎn),不然你一輩子只能被陸子衿甩在身后,那讓老夫的臉往哪擱?”
墨語抬頭道:“師傅,我們開始吧!”
“好,小徒弟,看拳?!?p> “師傅,我還沒準(zhǔn)備好呢!”
“還準(zhǔn)備什么,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開始了?!?p> ————
一月后,墨語和老人坐在廊橋上。
一老一少都把腳沒入水中,只是老人無聊的在洗腳,墨語在用腳擺水而已。
“師傅,今天就要走么?”墨語撐著下巴,望著淺浪激蕩的河面,面容上沒有感傷。
雖說此去一別,再見不知何年,但老人既然武道通神,壽命比不上煉氣士,也差不了太多。按老人的說法,武道、武道,既為道,最終是與煉氣殊途同歸,越到后面,神通越顯。他只要好好活著,日后總能相聚。
“怎么,舍不得?”
墨語搖搖頭,隨后又點點頭。
“舍不得很正常啊,畢竟在這兒生活了這么久。不管是好的,不好的回憶,始終值得留戀。不過小徒弟,你本來就不該在這里,你應(yīng)該往外面走的?!?p> “為什么?”
老人說道:“因為有人要你在這里,一輩子都在這里?!?p> “我又沒招惹誰,難道他們和我有仇么?”
老人搖搖頭,不再言語。
“既然有人不想讓我出去,我就偏不讓他們?nèi)缭??!背聊艘粫海Z這才說道。
老人點點頭,欣慰道:“理該如此。”
墨語拍了拍衣服,“師傅,我想和他們道個別?!?p> 墨語沒有說哪些人,但老人都大致知道。無非就是那些對他抱有善意的人。
有恩必報,這點倒是很對老人的胃口。
見老人同意,墨語穿上鞋,腳尖一點,身子便徒然拔高,向小鎮(zhèn)里“飛掠”而去。長袖鼓蕩,衣闕飄飛,端的是瀟灑寫意。
一個月的錘煉,連眼比天高的老人都覺得墨語的煉筋、煉骨不說是后無來者,至少也是前無古人。
此時墨語雖離武道六重天的神游境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身法功夫,已不遜色于普通的煉魄境武人。
墨語落到房檐之上,看著熟悉的肉鋪、藥鋪,書院……
出神了好一會兒,墨語才找了個無人的地兒,輕飄飄落下。
墨語先后和藥鋪老板,肉鋪的屠夫道別,然后才來到包子鋪。
“老板,我今天就要走了,來跟你道個別?!蹦Z看著忙活著包子鋪的中年男子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喲,今天就要走了?。课疫@兒也沒別的,帶幾個包子走吧,路上別餓著了?!碧K烈趕緊包好幾個包子,直接塞到楚惜朝懷里。
墨語連忙推辭,“不了不了,我不能要你的包子……”
蘇烈笑了笑,“放心,普通包子?!?p> 墨語這才拿著,頓了頓,說道:“謝謝老板你的包子?!?p> 蘇烈擺擺手道:“不用不用,那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也不知墨語是否聽懂了蘇烈的意思,他只是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墨語,蘇烈眼神意味難明,隨后又開始吆喝起來。
“包子,香噴噴,熱乎乎的包子嘍,只要兩文錢吶……”
最后,墨語來到了書塾。
站在書塾門口,墨語一直看著楚行。書院換了個夫子,好像并沒對他有什么影響。
窗外認(rèn)真聽課的楚行忽然發(fā)現(xiàn)書塾門口站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他轉(zhuǎn)過頭,怔怔看著那人。
他有些不敢確定,“墨……語……?”
楚行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見過墨語了,未曾想再見面時,墨語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變得他都有些認(rèn)不出了。
變得……和夫子好像啊……
都不似人間的“俗人”……
他一直都知道,陸夫子和常人是不一樣的?,F(xiàn)在,他的好朋友好像也變得超然起來。
墨語對著楚行微笑點頭,隨后就在門外等著。
等至正午,案臺上的老夫子剛講罷,楚行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墨語!”
墨語笑著打了個招呼,“楚行,好久不見啊?!?p> “你今天……”楚行欲言又止。
“今天特地來和你道別。”
“道別?你要走了?!”楚行驚詫道,見墨語點頭,隨后神情忽然低落下去,低聲說道:“你也要走了么……”
“以后我會回來找你了的。”墨語笑了笑,隨后看了看學(xué)堂里伸長了脖子的一干少年少女,揮了揮手。
學(xué)堂中有好些人驚呼一聲,像是不敢置信。墨語還看見有幾名少女,視線悄悄地往他這兒瞥著,對上他的目光后,又如受驚的小鹿,捂著臉飛速移開視線。
“好了,我該走了。”墨語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保重啊,楚行,后會有期?!?p> “后會……有期……”
看著墨語的背影,楚行覺得他再沒有以前的蕭瑟。
他呢喃一聲,“煦日春風(fēng)里,衣香滿路飄?!?p> 見墨語消失在視野中,楚行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學(xué)堂。
一群人圍著楚行,七嘴八舌地問道。
“楚行,楚行,剛才那是誰???”
“墨語?!背杏袣鉄o力地答道。
“真是墨語?”
人群中有不敢置信,有羨慕,有嫉妒……不一而足。
剛才偷看墨語的幾名少女小臉煞白。
楚行沒理回那些人的千姿百態(tài)。
看著他的的精致食盒,他嘆了一口氣,“看樣子,以后都用不上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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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廊橋上,老人依舊在那兒等著他。
不過看樣子老人撐著下巴,身子搖搖晃晃,像是睡著了一樣。
墨語放輕了腳步,偷偷走到老人身后,而后露出捉狹的表情。
“師傅,這一個月可讓我‘舒服’夠了,今天我就讓你涼快涼快。”
墨語的手剛伸到一半,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了。
“小徒弟,膽子不小啊。”老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墨語,笑容詭異。
“師傅,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呢?”墨語開始裝傻充愣。
“哼哼。”老人看著墨語伸出的手,面容似笑非笑。
墨語訕笑一聲:“我這不是看師傅你最近這么辛苦,想為你按摩按摩嘛?!?p> 說完,墨語還曲了曲手指。
“原來是這樣啊?!崩先嗣Z的腦袋,“看在徒弟你這么有孝心的份上,老夫讓你……涼快涼快。”
老人手指收緊,直接將墨語倒提起來,一把扔進(jìn)了河中。
墨語在水中隨著河面起起伏伏,河水卻始終不能沒過他的膝蓋。若是有江湖俠客見此,定要贊一聲真宗師也。
“嚕嚕嚕?!彼麑先俗隽藗€鬼臉。
老人指著墨語,笑罵一聲:“好小子?!?p> 隨后一躍而起,落在河面。老人光腳踩在河面,如同踩在了結(jié)實的地面。
捋起了袖口,老人踏步向墨語走去。“小徒弟,臨走之時,老夫再教教你尊師重道?!?p> 墨語飛快踩水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嚷嚷道:“師傅,你耍賴,不帶這么玩的!”
老人佯裝追了幾步就停下了,對墨語囑咐道:“你小子好好修煉,有什么難事找你師兄?!?p> “知道了?!蹦Z的聲音自遠(yuǎn)處傳來。
老人這才放心地走到河邊,悠閑地躺在草地上,“這下終于無事一身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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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背著書簍,自書塾回家,一路有些落寞。
“爹,娘,我回來了?!彼崎_自家的房門,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嗯?家里沒人嗎?”他疑惑一聲,然后向屋內(nèi)看去。
入眼看去,一位冰藍(lán)色衣裙的長發(fā)女子正看著他,而自己的父母正襟危坐,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是?”
“楚瑩是么?你愿意同我修行么?”女子并未回答她,而是展顏笑道。
明眸半彎藏琥珀,皓齒丹唇鬢微螺。纖腰細(xì)柳微風(fēng)撫,衣闕翩然如鳳舞。天上仙子,不過如此。
單論面容,女子竟然與陸夫子不逞多讓。
“我……”她舉棋不定。
“你只需回答愿或不愿,其他皆不必?fù)?dān)心。”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道白色身影,隨后點了點頭,“愿意?!?